他穿的是常服,简单的白色T恤。白净的脸上挂着微笑,但是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伸出去的手指轻捻住一角,与女生的手保持距离,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像热情的浪花冲在玉石上,撞了无数次,玉石依旧孤立傲然。 谢宛宛往后翻了好几张照片,都是一些品鉴不出暧昧的双人同框照。 握手中看不到感情,对视间拉不出丝,坐在并排没有张嘴。 因为唐舒闭着眼在小憩。 这届网友不行啊,磕空气呢? 谢宛宛不自觉地咂舌摇头,往下阅评论: 【俊男靓女,站一起都赏心悦目。】 【大家闺秀和温润少爷,求代餐。】 【希望是真的!】 【两位马上毕业了,来个he吧!】 【唐舒学长这都不动心吗!我一个女的看到秦婳学姐都脸红!】 【是你们眼睛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我实在get不到他们俩的cp感。】 【楼上的,我也是(这是可以说的吗?)】 【呵呵,我去年就怀疑这是秦婳自己人搭的楼。】 谢宛宛松了口气,点了右上角的红叉叉。 意满离。 临睡前,谢宛宛贴着面膜躺在床上冥思。 然后睁开眼,半眯着在微信里编辑。 晚晚:【睡了吗?】 S先生:【还没,有事?】 晚晚调高枕头的位置,靠在上面,弯曲膝盖:【我在想一个问题,你评判评判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S先生:【说吧,我正好休息会儿。】 抬眸看向时间,S先生竟然十二点半还在工作。 社畜真忙。 为了活跃气氛,让S先生放松身心,她先发了个五毛的红包,封面写上(申请聊个五毛的。) 【S已领取你的红包】 S先生:【计时开始。】 晚晚笑着输入:【有一个词叫做书画。】 晚晚:【你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书一定要和画配?】 S先生:【因为他们同属。】 晚晚:【我觉得】 晚晚:【书是人类的精神食粮,粮食需要用碗装,所以书和碗不也挺配的?】 谢宛宛一口气把这段话打完,翻了个身,脚腕画着圈。 逻辑盘得天衣无缝,申请提名诺贝尔哲学奖。 S先生大约花了几秒理解她的话,最后顺着她的想法,风趣地回道:【再来只勺,方便舀饭】 晚晚:【不用勺,我可以直接吃。】 S先生:【吃什么?】 晚晚不假思索:【吃书。】 指尖一顿,冰凉面膜下的脸颊腾地温热起来。 大晚上的,吃这个字好像有点涩涩。 掌心渗出一层虚无的热汗,前几日抱过唐舒精壮的腰腹,手感很不错。 她怎能去想象唐舒没穿衣服的样子! 要是他再穿得再单薄一些,就能摸出腹肌的纹理,凹凸有致的曲线,令人浮想联翩。 脑子里自动摘出最性感的人体模型,每一块肌肉,每一条曲线,都是谨慎计算过的完美搭配,像是雕刻家手底的杰出作品。 再安上唐舒的头…… 啊啊啊!谢宛宛快停止!你是街头霸王吗! 她从床上坐起来,扒下面膜,把剩下的精华挤在脸颊上,试图达到降温效果。 幸好S先生不懂,也不会跟她一样想歪。 这时眼底蹦出聊天气泡,垂头望回屏幕。 S先生:【那我去吃碗】 吃碗? 大哥你好像也有点奇怪。 S先生:【牛肉面。】 宛宛吊起的眼角松弛下来:【吓死了,原来是没输完啊。】 S先生:【不然呢?】 S先生风轻云静:【吃你吗?】 晚晚:【……】 网警蜀黍,我觉得这名网友不对劲,但我没证据! 周四晚上,天气预报说14号超强台风莫兰蒂即将过境中川。 一日间温度骤降,零零散散下了几场时间不长的雨。 谢宛宛把学生会批的出校单放进包里,第一次尝到有特权的甜头。一路打车打到信天翁club,体验学生会一条龙报销服务。 微博里实时更新着台风动向,旋云标记在夜间中川地图外徘徊,等它转上来估计得到凌晨。 车外空气湿闷,体感温度不算高。身上的薄毛衣略显清凉。说是毛衣,其实是一侧露肩的设计,并不保暖。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急着进去,昂起头望了眼会所的招牌。 金碧辉煌的“albatross”。 这片城区最大的高级会所。 好久不见。 在去“樱水”前,她来这儿参加过应聘,只不过试用期的第一天发生了点小打小闹,与老板不欢而散。 但愿他已经把她给忘了。 出了六楼电梯,沿着红地毯往指定包厢走,刚转了个弯,迎面走来一张惹人厌的面孔。 尖嘴猴腮,油头满面,留着自以为很帅的小胡子,远远望去像个大佐。 郑老板。 这运气不去买彩票可惜了。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谢宛宛偏过视线,不想制造麻烦。她当做没认出来,步伐镇定地与他擦身而过。鞋跟踏在大理石地板上,两种步速相交后逐渐分离。 男人的脚步声淹没于欢快的爵士乐里,她略微放松警惕。 然而不过五秒,敞开式公共洗手台的镜子上映出半个纤细的身形,后方忽然窜出一道宽大的黑影将其压制。 谢宛宛背后汗毛竖起,想迅速转身躲开,但仍旧是晚了。 双手被人扼制住推进洗手间,后腰撞在岩板台的一角。 把到嘴的惊呼声硬生生咽下去,发丝混乱地遮住眉眼,心底生出怒意,她不想让自己无意间示弱的反应给对方一丝快感。 深吸一口气,虚假地笑道:“郑老板,别来无恙。” “谢宛宛,”小胡子向上翘,郑老板的猥琐地眯着眼睛,“你还敢回老子的场子?” 盯着眼前这张法令纹能卡米饭的脸,谢宛宛嫌弃地挪开眼。 她嗤之以鼻的样子过于明显,郑老板被激得面红耳热。 “臭娘们儿,”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恶狠狠地威胁道:“上次的帐我得跟你好好算算!” 提起上次,谢宛宛分出一丁点儿耐心往男人的额头上瞄了一眼。 发额交接处有一条五厘米的疤痕,像一条半截身子入土的蜈蚣,有点滑稽。 她不急于挣脱对方的禁锢,索性垂下肩膀,视线轻蔑地嘲道:“郑老板,这条疤简直是你整张脸上最有个性的地方了。” 不愧是她砸的。 “不用谢。” 拖长的尾音带着刻意的挑衅与羞辱。 郑老板死死地瞪着面前的女人。 身上穿着灰色的露肩修身毛衣,底下是一条紧身牛仔裤,柳腰花态,她散漫地甩开遮住眼睛的发丝,露出一双眸光平静的杏眼,眉毛仅仅是用眉笔稍微画了画,嘴唇抹了点唇膏,光线下整张脸便楚楚动人,过眼不忘。 之前他就觉得小姑娘应该用来暖暖身子,可惜脾气太烈。 烈得心更痒了。 既然上天又安排谢宛宛落在他手里,这次一定得“珍惜”机会。 郑老板目光变得灼热起来,低声哄着:“向你郑爷服个软,我就放你走。” 谢宛宛见男人神情,约莫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想了想,不打算跟他继续耗下去了,装作一副为难地面孔道:“郑老板,上次我是用酒瓶砸的你吧......其实那天我留情了,你没明白呢?” 郑老板听到“留情”,以为谢宛宛要服软了,注意力渐渐被柔弱的声音勾过去,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手上的力度。 他低下头,脑子里已经开始展望等下的温柔乡,“跟爷好好说说,留了什么情?” “你问问我的脚。” 趁着对方发懵之际,谢宛宛摆正脖子,臂膀猛然发力将手挣脱出来,毫不犹豫地弯曲膝盖奋力一顶。 一声哀嚎回荡在洗手台间,郑老板护住腿疼得往后倒退。 她抬起脚往他腹部继续补了一脚。 男人倒在地上,嗷嗷直叫。 冷漠地睨了眼他,谢宛宛转过身,面不改色地打开水龙头。 急促的水声,轻快的爵士乐,以及男人的嚎叫交织在一起,吵闹嘈杂。 镜子里的女人却安静地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发丝折射着头顶的光线,为她的周身覆盖了一层壁障。 她不慌不忙地在手心,手背手腕处挤上洗手液,反复揉搓肌肤的每一处,细致认真。白乎乎的泡泡像手套似的沾满在整只小臂,直到鼻子里完全变成洗手液的味道,她才放进水里冲刷。 背后的男人似乎缓过来了,有力气向她骂道:“臭娘们,我要报警!” 谢宛宛关掉阀门,看着镜中男人狼狈的模样,毫不在乎地讪笑。 前后时差不会超过一秒,一道冷冽的男声与她的音轨同时打开。 “你报一个试试?” “你报一个试试?” 擦手纸细碎的声音戛然而止,朝着身侧望去。 谢宛宛一眼认出了从厕所里走出来的男人。 他穿了件贴身禁欲的灰衬衫,双臂绑着袖箍,领口微微敞开。与贵气交织呼应的,是眼底那抹危险却迷人的轻佻。 唐舒摘下耳机,凝眸对上她的视线。
第十二章 唐舒发觉外头的动静前,在听一通电话会议。 厕所隔间外的瓷砖墙上安了三盏海螺玻璃夜灯,幽静而昏暗,入口处的屏风后挂了面悬空的全身镜,镜侧的小型置景台里铺上了鹅卵石,中间立着一支香氛蜡烛。 沉寂的黑瞳中映出微弱的小火苗,一股佛手柑的馥郁香气从中散开,落在衣料上。 闻多了这味道,鼻腔有些排斥,他往屏风退了退,低头继续盯着手机上密密麻麻的英文。 去年起,父亲唐国豪让他进唐氏资本磨练,最初他主要接触私募融资,近日或许是唐国豪觉得他火候到位了,允许他跟进IPO项目。 电话会议是临时的,探讨的问题不严重。学生会有些日子没有聚了,他不愿意扫大家的兴这时候离开,便找了处安静些的厕所把事情解决。 “Sol,你身边有女人?” 在他沉浸地思考解决方案时,电话那端的同事忽然转移了话题。 注意力被打断,他也察觉到了背后的小骚动。 “其实那天我留情了,你没明白呢?” 这道女声刻意夹着嗓,溢出几分精怪。 印象里只有一个女生拥有这幅嗓子。 唐舒不经意回头,眼皮浅阖。 顷刻间锐利的眸光如箭般穿过屏风的空隙,凭身形认清被抵在洗手台上的长发女生是谢宛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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