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贵早深谙大势已去,叹了口气,声色低沉地对儿子说了句:“下车,投降。”说罢,便将手中的长杆猎-枪扔在了脚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后,高举着双手下了车。 老爹都已经投降了,朱金栓也不再一味抵抗,也高举着双手下了车。 特警队员并未放松警惕,顾队长依旧稳稳地举着手中的枪,呵令道:“抱头!蹲下!” 朱家父子立即照做。 特警们这才上前,有条不紊地自行分成了两组,一组缉拿罪犯,一组搜车缴枪。 贺予城正准备带人上前,周凡渡立即说了句:“您千万当心,这个村的人一点都不简单,后山里面还有非法采石场,专抓没人找的流浪汉去做苦力,还有非法器官买卖。” 周悦安补充:“杀人放火金腰带,他们占全了!” 贺予城真是没想到这个偏僻的小村庄里面能这么“精彩”,真可谓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了。他先朝着周凡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又叮嘱了他一句:“从现在开始你和你妹老老实实地待在警车里哪儿都不要去,服从这两位警察的安排,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许擅自行动。”又冲着他安排留下保护兄妹俩的两位警察说了句,“盯死他,敢乱来直接用手铐给他铐车门上带回局里!” 周凡渡:“……” 贺予城没好气:“你少给我不服气,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小子的命现在比我的金贵,你要是敢出点什么事,我得以死谢罪。” 周凡渡猜测八成是沈小多给老刑警施了压,所以他现在只能乖乖点头:“嗯……” 贺予城没再搭理他,转身就走,然而走出去还没两步,眼角余光突然闪过了一道暗影。 位于村口最前方左侧的那栋房子的屋顶一角,突然冒出来了一个人,手持一把长杆猎-枪,枪口正准着周凡渡所在的位置。 几分钟前,朱木栓刚从家中跑出来,就听到了鸣枪声。 他意识到,爹和大哥可能出事了。 枪响了,爹和大哥肯定被杀了。 刹那间,他的眼眶就变得通红无比,胸膛中的那股怒火与愤恨越发旺盛,仿若在熊熊烈火中浇了一桶汽油。 你杀我爹,我就杀你! 朱木栓悲怒交加,越发坚定了要杀掉周凡渡的决心,疯了一般的抱着枪朝着村口冲,即将冲上主干道上时,他听到了警察的吼声,脚步登时一僵—— 警察来了。 警察一定是来救那个小白脸的。 无论老爹和大哥死没死,都一定会被警察抓走。 都是因为那个小白脸使用阴谋诡计算计他,才会害得老爹和大哥被抓! 朱木栓心中的恨意在顷刻间升至巅峰。 他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和大哥怕不怕警察,反正他是不怕,他才不是软蛋,即便是警察来了,他也要干掉那个小白脸给爹和哥哥报仇! 朱木栓迅速绕进了村中的偏僻小路,悄无声息地从屋子侧面攀上了屋顶,顷刻间便锁定了“仇人”的身影,迅速举起了手中的猎-枪,果断扣下了板机。 几乎是自在看清朱木栓的那一个瞬间贺予城的身体就做出了反应,转身,前扑,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用力地将周凡渡给推开了。 特种兵出身的他老当益壮,不减当年,行动依旧是迅猛迅速的。 然而,在下一秒,他的身体却猛然僵硬了一瞬。 突如其来的枪响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顾队长凭声定位,迅速抬起了手中的枪,在朱贵早父子满含惊恐与痛苦的眼神中果断击毙了房顶上疯狂的再欲开枪的朱木栓。 贺予城倒在了警车前,子弹很刁钻的从防弹衣的领口处穿了过去,滚烫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右侧脖颈间冒了出来。 周悦安开始惊恐尖叫。 周凡渡的面色苍白,惊愕地呆滞着,就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呆如木鸡地望着倒地不起的贺予城,内心布满了茫然与无措。 他的意识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跪倒在了贺予城的身边,却手足无措,浑身颤抖,崩溃哭喊:“贺叔、贺叔、”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周志明和方小乔立即开着车带着沈念星前往西沟县。 高速公路上车速飞快,沈念星坐在驾驶坐后方的位置,神色呆滞地盯着窗外的漆黑夜色,内心深处一片彷徨。 是的,她很彷徨。 贺予城中了枪,生死未卜,命悬一线,她的心情好像也跟随着他的性命一样悬成了一条岌岌可危随时可以断裂的细线。 她是恨贺予城,恨他辜负了自己的母亲,恨他不好好珍惜自己的妻子和家庭,但她好像也没有恨到希望他立即死去,尤其是当她知道了他是为了替周凡渡挡枪才会中弹之后。 而且,那可是贺予城啊,最优秀的特种兵,孤身潜伏毒窝多年,功成身退后又转行当刑警,数次死里逃生,好像比九命猫还多出一条命,人生精彩绝伦跌宕起伏,怎么可能会以这种方式倒下呢?太荒谬了…… 沈念星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场怪异的、离奇的、令她感到不安不适的梦。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让贺予城出意外,也从没盼望过他出意外,哪怕一辈子不理不睬,哪怕一辈子都当一对形同陌路的父女,她也不想让贺予城死,这样的话她就真成没爸没妈的孤儿了。 她有些想哭,但这一路上,她都没能掉下一滴眼泪,眼眶一阵阵地发紧,但就是哭不出来。 到了西沟县后,周志明和方小乔并没有立即赶去公安局见儿女,而是先将沈念星送往了人民医院。 子弹的位置比较刁钻,靠近脊椎,手术难度巨大。沈念星气喘吁吁地跑到手术室门口时,贺予城的手术还在进行中。 周凡渡并没有在公安局,做完笔录后他就赶来了医院,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手术室门外的地面上,内心深处不安到了极点,也自责到了极点……朱木栓是冲着他来的,是他连累了贺叔。 看到沈念星的那一刻,周凡渡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满目无措地望着她,无措到双手都无处安放了,攥成拳头,又松开,再攥成拳头,再松开,不停地循环往复。 她的父亲是为了救他才会命悬一线,所以他害怕她会埋怨他,怕她会责怪他,怨恨他。 更怕事情会变得无可挽回,怕她往后余生都不会原谅他。 但是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沈念星的眼眶就红了,积攒了一路的泪水瞬间决堤而下,直接扑进了周凡渡的怀中,无助地嚎啕大哭:“我害怕,周凡渡,我害怕。” 周凡渡也红了眼眶,立即抱紧了她,斩钉截铁地向她保证:“我在呢,我一直在,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我把这条命给你。” 作者有话说: 不慌,下午还有一更
第59章 县医院的医疗水平不发达, 医生资历也全然无法跟大城市相比。贺予城的伤势严重,县城的小医院根本没有能力救治,送回东辅救治更不现实, 救人本就是和时间赛跑。 但可能真是因为贺予城命不该绝,东辅医学院的上一任老院长刚巧是西沟县人, 退休后就归乡养老了。为了拯救贺予城的命,当地公安局局长特意去拜访了这位外科医生出生的老院长, 连夜恳请她出山。 由于手术难度大,接连持续了七八个小时才结束。老院长人老医术不老, 双手依旧稳如泰山, 迅如疾风, 成功地从死神手中把贺予城的命给夺了回来, 但也只是暂时夺了回来而已。 一出手术室,贺予城就被推进了ICU。而且他的伤口还靠近脊椎, 有没有后遗症还要另说。 贺予城整整在ICU里面躺了七天,每天仅有下午半个小时可以进入探望。七天后转危为安, 转入了普通病房,需要家属24小时陪同照料。 虽说东辅市局专程给贺予城安排了两名专业的护理人员,但是沈念星和周凡渡却一直没有回东辅,暂时住在了西沟县,日夜轮流值班陪床。 沈念星日班,周凡渡夜班。方小乔和周志明也会隔三差五地带着周悦安从东辅赶过来看望一下,竭尽全力地表达自己的关心与感激。但是对贺予城来说,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伟大或者了不起,换做任何一位公民, 他都会奋不顾身地去营救, 只不过周凡渡这小子刚好是他闺女的心上人, 情急之下他的本能反应可能会比平时更快一些。 还是那句话,这小子的命,比他的金贵,因为他的闺女在乎他。 半个月后,贺予城的伤情好了许多,虽说暂时还不能下地走动,但好歹可以靠着枕头坐在病床上提起精神和其他人说说话了。 这天早上还不到七点半,沈念星就拎着几份早饭推开了病房的大门。周凡渡才刚刚把贺予城从病床边扶起来,沈念星就走进了病房里,紧接着不由一愣:“你俩要干嘛呀?” 周凡渡真是没想到她能来这么早,慌张又尴尬地看向了贺予城。 贺予城站在地上,几乎半个身体的力量都压在了周凡渡的胳膊上,却依旧是一脸无所谓:“没事,让他扶我走走。” 沈念星没好气:“你走个屁呀走,你伤口好透了么你就走?” 贺予城理直气壮:“枪口在身上呢,腿又没事。” 沈念星越发气急败坏:“我看你还是伤得轻!”说完,又瞪向了周凡渡,不容置疑地命令,“把他给我扶回去!” 周凡渡根本不敢忤逆自己女朋友,立即投降倒戈,扭脸看着贺予城,实话实说:“叔,我就这地位了,你也别为难我了。” 贺予城无奈皱眉,低声骂了句:“真他妈没出息。”话虽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乖乖地坐回了床上,脱了鞋,靠回了被支起来的前半张床板上。 周凡渡一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一边在心里想:你有出息,你不也是老老实实地躺回去了? 沈念星把早餐放到了床头的白色柜子上。贺予城扭头看了她一眼,问了句:“今天都九月几号了?你怎么还不开学?” 沈念星反问了句:“赶我走啊?我走了就没人管你了是吧?”其实早开学了,但是大四上学期没课,是学校给学生们留出来的备战考研的时间,回不回学校都行。 贺予城:“瞧你这话说的,我哪敢赶你走啊,你厉害得很。” 沈念星:“……”你这老头儿真是会阴阳怪气。 她没再搭理贺予城,从保温袋里拿出了早餐,三人开饭。 八点整,护工来了,沈念星从旁边的小床边上站了起来,顺势给周凡渡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贺予城说了句:“我俩去超市买点东西啊,你自己自觉点,有点儿病号的觉悟,别总为难李姐。” 贺予城心里清楚这俩人是想单独出去腻歪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走走,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你老子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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