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漓没想过, 她第一次解他扣子会是在这种时候。 他俨然没有要给她看伤口的打算,早已将一切严严实实地收起。而她这便是要自己拆开。 他眉心始终紧蹙。 “看什么。”傅清聿没松手,但是贺明漓也不肯,强行将他刚扣好的扣子一一拆掉,将他推得转过去,想扯下他的衬衣,又突然想到什么,慢下动作,缓慢地脱下来,担心撕到伤口。 而刚才一晃而过的那一幕,再次清晰地映于眼前。 贺明漓咬紧了唇,不大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道道伤口纵横交错,毫无规律地在上面交叉分布,可怖又惊心。他整个背部无一处完好。 贺明漓失了声息。 眼眶不受抑制地泛起了红,再一眨眼,眼泪已经掉落。 怎么就能被打成这样? 可她问他,他却一字不答。 贺明漓越想越委屈般地,眼泪越掉越快。 若是在别处看见类似的伤口,她一定会避开,不敢去看,可这会儿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在上面仔细逡巡,仔细看着每一道伤口,似乎是想研究出它们当时是怎么打出来的姿势,或是想将它们刻进脑海一般。 这么重的伤,他怎么还能跟没事人一样的行动?去贺家接她,又跟她跑来跑去。 昨天是不是就已经受伤了?相比之下,她吵的那点架算什么?不过是难过了一点又算什么?他就顶着这片伤口在她房间陪她坐了那么久是吗? 贺明漓要被这个人气到。 有几道伤痕乖乖地凝住了,但是少得可怜,大多还是面目全非,正在出血。 他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不好好养伤,果然是要被惩罚的,要在暗地里受着更重的疼。 他应该也是察觉到了,所以要回屋来处理,哪里想到会恰巧被她撞见。 她看得越发窒闷难受,可她问的问题他一个也没吭声回答。 贺明漓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重的伤,更遑论是受过,眼泪还在掉着。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折腾成这样的。 傅清聿本就是被她强行推着转过去的。他心中叹一声,没再要她继续看,转过身来,竟还想从她手里拿过那件衬衣。 贺明漓瞪大眼,将衣服抱进怀里,“你干什么?” 他抱着她的衣服不肯还,这副画面实在有些超出他的想象范畴。可是叫他这样与她说话,他也不习惯。 不过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的眸光忽然一顿,停留在她还沾着泪痕的面颊上,薄唇微抿。 怎么还哭了。 喉结轻滚,他心中叹了一息。 “哭什么。” 要不是突然叫她撞见,他原先没打算叫她知道这件事,也没打算让她发现这一片伤。 果然是将人吓到了。 “只是看着可怖些,没伤到要害处。”他试图安抚下人。 贺明漓很不可思议:“你还想怎么伤到要害处?” 他被她堵住了话,一如既往般的,总只有她能呛上他几回。 她眼眶还是通红的,嘟囔着兀自猜测:“你应该不是被桓家蒙了麻袋揍了吧?” 因为他提了取消联姻的事情,桓家生气,所以将他揍了一顿。 “贺小姐,”傅清聿声音一顿,似是有些不可思议,“我和桓家是和平友好地达成的协议。” “这样啊……” 桓小姐对他都没有一点想法吗?这人其实也还挺好的,长得不错、会挣钱、性格有点问题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身材也好……嗯,也没有那么糟糕? 她眸光闪了闪,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了怀里的衬衫,将它抱得更紧。俨然是一副“你别想抢”的架势。 ——居然这么容易容易就达成了协议,没有一点障碍的吗? 似乎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小动作,傅清聿嘴角轻提。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道:“而且,都是正经人家,法治社会,你以为我是去和□□谈判么?” “噢……所以你是被谁打的?” 傅清聿停顿了下,略作迟疑,方才给出答案:“我爸。” “为什么?” 问出口后,她很快也联想到了答案,“还是因为这件事呀?” 虽然不是被桓家揍的,但好像还是因为和桓家联姻的事情…… 她的眸中浮上了点心疼。她就说,这件事哪有那么容易解决,他还是付出了代价才取消的这个联姻,而且代价还不小。 可是,傅伯伯下手也太狠了。一道一道的血痕,当时用的力气得有多大…… 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明明平时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么爱哭过。 他一顿,抬手覆住她的双眼,阻断她的视线,不让她再去看那些伤口。声音低哑:“别哭了。” 可她还是不大乐意,就是看得很疼。 她吸了吸鼻子,任由他遮着自己的眼睛,怀里还抱着他的衬衫,她同他说:“那你有药吧?我给你上药……” 他没有应声。 “伤口在背后,你又上不到。待会动作幅度太大,又牵扯到了伤口。”一遍接一遍地加重,他这伤还想不想好了?是想就这样下去,让它变得溃烂吗? 他没再执着,“嗯。” 傅清聿松开了盖住她双眼的手,去柜子里拿药。随着他走远,贺明漓的视线还跟在他身上。一开始注意力全在伤口上,忽然间,她注意到了什么,眸光轻闪。 唔,他的衣服在她手里,他是光着的上半身。 她看到了…… 比刚才半遮半掩还要清晰,因为这回毫无遮掩。 在他找到药以后,有了动作时,她的眸光也跟被烫到一般克制规矩地撤回。 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 他趴在床上,任由她给他上药。 贺明漓轻手轻脚地将药粉洒上去,控制着量,不敢一次性放太多,她小声问说:“疼吗?” “不会。放心上。” 真的吗? 贺明漓不信。 一定很疼。 她将每一处伤痕都仔细地上过药粉。她觉得每一次洒上去的时候对伤口肯定是有刺激性的,也肯定会疼,可他确实也是一点吭声都没有。上完以后,她不知还应该做些什么。想了想,她叮嘱说:“傅清聿,你好好养伤吧,不要乱走乱动。” 他不置可否,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你也不早点跟我说,昨天和今天还在那跑来跑去的……”她轻声嘟囔着。也不知道当时撕扯到伤口的时候他得有多疼。 他还未说什么,她继续道:“你好好养伤,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们现在住在一处,她照顾起他很方便,也能好好照顾他。 而且她是自愿的。 他勾了下唇,道:“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哦,但也没我想的那么铜墙铁壁吧?” 他噎了下。自觉理亏,自然无话应答。只是胸腔里涌的笑意好像更明显了些。 贺明漓凝着他伤口,刚上完药,他肯定不能动的,她也在观察那些药粉和伤口的融合情况,顺便,脑子里也不知都想到了些什么。 忽然的,她开口问说:“我们领了证,是不是应该和长辈说一下?” 不错,她会有这个觉悟,像是大人了,他随口应着:“嗯。” “那是不是要去见一下他们?” “嗯。”可以择个时间去。 他确实也是有在准备要带她去一趟傅家。牌已经摊了,斩也斩了,便该奏了。 他在想她是不是在紧张,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不想,却听见她忧心忡忡地说:“傅清聿,那你说,傅伯伯不会把我也打一顿吧?” 傅清聿:“……” 他属实没想到她会蹦出这一句。 生生是给气笑了,“贺明漓,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贺明漓觉得自己的担忧不无道理。 她从他挨揍,联想到他父亲的生气,再联想到现在她变成他的妻子,她会不会也跟着挨揍。 可是他笑得也是真的厉害。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极好,连胸腔里都泛起了震意。 在她愈发不满下,他终于好心道:“放心吧,他什么时候揍过你?再怎么也揍不到你头上。” 贺明漓将信将疑,勉强放心。 她其实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们怎么就领完证了。别说一下子和傅家说的话会吓到他们,就算是在几个月前和她说,她也会被吓到。 冷静下来想想,也会觉得太冲动了。只不过……唔,好像没有后悔药能吃了。一切已成定局。 给他上完药后,在他这里待了一会儿,贺明漓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洗漱。 在想到他的伤口的时候,她便下意识蹙眉。 就是有些不解…… 她原先以为他处理得很容易,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么难办。 如果他没有心仪之人的话,那和谁联这个姻都是一样的。傅伯伯和封阿姨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才会去促成这段婚事。 可他又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宁愿和父亲对抗,挨上这么一顿打,也要解除和桓家的联姻。 与她结,和与桓小姐结,有什么不同吗? 琉璃般漂亮的眼眸中掠过一道浅浅的疑惑。 有什么猜测隐隐在胸膛跳动,跳动得飞快。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那本崭新的结婚证映入眼帘。 她将其从包里取出,翻开看着上面的合照。他的面上带着温和又浅淡的笑意,和平时的他很不一样。他们距离很近,她的肩膀与他相碰——这是她从没想象过的一张合照。 但是很好看。 贺明漓很喜欢这张照片。印象里,他们好像没有单独拍过这么和谐的照片。 她和温缇池牧舟他们平时倒不是不拍,上次过年的时候就突发奇想想拍一张。她拉着池牧舟提起他的脸要他笑一下,好不容易拍完和他的一组,准备再去找傅清聿的时候,却找不见人了。 但是就算找见,他肯定也和池牧舟一样臭屁,不会笑。 这本结婚证在提醒着她她今天真的很冲动。 但是…… 并没有后悔。 只是心跳得有些快,像是学生时代做了类似于翻墙逃课的坏事一样的心跳加速。 手机不停地震动着。 贺明漓拿起来看,才发现是发小群在热闹。 温缇又在组织聚会,顺便艾特他们俩问说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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