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在首都医院向来有独立病房,叶柠月报了名字后便被护士带去了房间。 叶柠月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老人家正被唐轩三言两语哄得合不拢嘴,看见叶柠月后也更是惊喜。连忙招呼着叶柠月过来坐。 “奶奶,很抱歉这么晚才过来看您。”叶柠月先讨乖卖巧,把手里东西顺手递给旁边护工,自己则亲手把带过来的花找个瓶子放好。 不得不说,有了鲜艳的花,这病房都显得有生气不少。 “跟我还说这话,月月过来坐,小姝刚说你也会过来,没想到人立马就到了。”程奶奶热情招呼道。 几个人本来是商量着一起,关系再好也是客人。 程奶奶年纪大了,一个接一个地探视倒是平白浪费老人精力,却不想叶柠月突然听见车祸消息绕了路,这才晚了几分钟过来。 “要不然怎么说赶巧呢?”叶柠月脸上笑得乖巧,边说边往病床旁走去,路过唐轩时,眼神示意他让让,这小子还非常不服气。 叶柠月直接瞪他一眼,他才不情不愿往旁边移了移,给她空出个位子。 三个人里面,去程复暄家里蹭饭次数最多的不是唐轩,而是叶柠月。 因为江奶奶并不喜欢她,她放学后回了四平居之后,喜欢往各家溜达,当然也包括程复暄他家。 来得次数多了,叶柠月嘴又甜,江奶奶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儿,也是顺理成章。 江奶奶年纪大,眼睛又不瞎,两人如此张扬的小动作当然没瞒过她。 她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些笑意:“没想到你们两个还像小孩儿一样,还是和以前一样打打闹闹。” 唐轩接话,阴阳怪气道:“是啊,她跟个母老虎一样,打人可重了。” 叶柠月丝毫没给他面子:“别以为奶奶在这里我就不敢打你,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不守信用的骗子,还以为他嘴上会有个把门。 唐轩反问:“你有什么可和我算账的?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嘛?你和程复暄……” 却不想一阵门响,众人目光皆向门口看齐,身影挺拔,穿着灰色西装的高大男人从外面款款进来。 程复暄嘴角扬弧不明显,眼神暗藏威胁,淡声道:“我和她怎么了?” 虽然他不想隐藏,但是她恰恰相反,他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选择尊重她。 叶柠月听见后内心先是触动,而后眼神中,露出一种果然不出她所料的满意,她垂下眸,遮住眼中情绪。 程复暄将她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一阵复杂,随后静息片刻,脸上表情又一如往常。 唐轩瞠目看着他,一瞬间竟被他堂而皇之的态度堵得说不出话来,狗贼,就知道向他施压。 程奶奶倒是没想那么多,乐呵呵接过话:“阿暄你别老带着月月欺负小轩。” 从小到大,唐轩一直都是被欺负的那个,程奶奶估计这次也差不多。 “就是,能不能别老逮着我一个人欺负?宁姝你就忍心这么看着吗?”唐轩故作委屈。 “忍心。”宁姝刚刚一直在一旁看戏,笑得眉眼弯弯。 唐轩心里十分后悔,本来他们两个应该是统一战线的,没想到这叛徒这么容易被收服,从叶柠月那里得了不少东西,早知道他也去讹点儿什么了。 几个人吵了几句嘴,程复暄修长手指搭上旁边椅子,椅子被旋了个弯,靠近病床这边,程复暄随即面向程奶奶这边坐下来。 叶柠月看着不远处的人,顺嘴出声问道:“不是说不来么?怎么又过来了?” 她都没说名字,但是几个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程复暄。 “约见的合作对象出车祸了,我听见消息后刚去看过了他,这才有时间赶过来。”程复暄抬眸看她,随即解释道。 “出车祸了?你合作对象开的迈凯伦?”叶柠月又问道。 “对,目前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程复暄给出医生的答案。 在医院,生老病死是常事,但发生在自己周围,还是令人一阵心惊。 “行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说这个了?”唐轩不满打断,他现在是属于看见他们两个说话都会十分不高兴的状态。 叶柠月默默白他一眼,程复暄也静看他片刻,两个人这次倒是给他面子,没有再提及相关话题。 虽说是在医院,但是在老人家面前,谈论这些也确实不太合适。 几个人又陪老人聊了会儿天,大部分时候是叶柠月和唐轩在讲话,宁姝和程复暄陪着听,时不时接几句嘴,病房里笑声不断,气愤很和谐。 几个人不能呆太久,病了的老人最注重休息,叶柠月几个人和程奶奶说了会儿话便出声提告辞。 程复暄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才能走,把人送出门口便又回来了。 “阿暄,你有事情就先去忙吧?”程奶奶出声道。 “多陪陪您。”程复暄轻声道,他爸妈现在都不在国内,他得多过来看着。 “不用,那小护士马上过来给我上药,你在这里反而碍事。”程奶奶十分嫌弃。 程复暄:“……” 上次上药,小护士因为多看了他两眼,他皱了皱眉,副院长注意到,自作聪明,借着打趣她夸了他,没注意小护士的处境,让人一顿下不来台。 虽说程复暄出声简要避过这一番,但是那小护士看见他,估计确实会尴尬。 他也确实还要去楼下看看情况,只说待会儿再过来。 叶柠月还在和宁姝等电梯,宁姝好气,一直问着她和程复暄的事。 刚刚有位病人连着病床一起进了电梯,唐轩虽然想听八卦,但是更不想跟她们俩一起,冷着脸,和病人一起挤了下去。 “我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能走到一起,明明以前说两句就要呛。”宁姝还忍不住感叹。 “在和他走到一起前,我也没想到。”叶柠月微歪头笑了笑,也觉得奇妙。 “那你们两个现在不会还呛吧?”宁姝又问道。 “当然还会呛,但是他会认输。”叶柠月笑中蜜意明显。 程复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此时就站在人群后面,将二人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叶柠月似有所感,回头,一眼望见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他,她又笑了笑,和宁姝说了些什么,宁姝瘪了瘪嘴。 不过几秒,叶柠月就走到了他身边。 她问:“我说得对吧?” 什么东西说得对? 程复暄知道的,她说他会认输。 他会吗? 他本来也觉得他会的。 和她在一起之后,他得来的太惊喜,好像把自己的脾气都丢了。 但她这么笃定。 程复暄停顿两秒,轻望着她,目光极深,随后又不露痕迹浅下来,玩笑道:“如果你想听见的是对,那它的答案就是对。” 并不是因为他顺她心意,而是因为即使他说了不对,过了没一会儿,在她那里,答案也会变成对。
第45章 张弦月(修) 在这句话落地以后,不出程复暄所料,叶柠月果然朝他笑了笑,其中有绵长爱意,还有一丝她本人都未曾意识到的,胜利者的餍足。 人总是会先一步看到自己期待的东西,程复暄望进她清澈眼底。 他是满足的,那满足感并没有漏风,只是不着痕迹的洒下了一层薄灰。 他原本应该有的暖色情感在不知不觉中加了一层黯淡,但他又可以做到忽略这一层雾霾,所以他们的爱意依旧闪闪发亮。 叶柠月双手搂住他胳膊,轻晃一下,整张小脸洋溢着笑意:“你有事吗?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程复暄稳如泰山,和她解释:“我还要上去看看人。” 叶柠月心下知道他是要去探察合作对象情况,也没多要求,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后就分别。 明明程复暄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区别,但是叶柠月还是察觉到一丝异样,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她没多想,和他分别过后,和宁姝一起吃了一顿。 两人吃饭间说说笑笑,叶柠月中途收到李文苑的消息,提醒她秋祭一起去趟静安寺。 寒衣节又称“秋祭”,以前每逢这天,江奶奶总要去一趟静安寺,纪念已逝祖宗故人,保佑后代,为亲友祈福。 这算得上是江家的一个传统,以前江奶奶去的时候不怎么叫叶柠月一起,但是李文苑倒是不忘记她。 叶柠月起初并没有要去的想法,但想起程奶奶的身体,最终还是答应了。 静安寺位于北城陵山顶部,是北城有名的灵验寺庙,不能直接开车去往山顶,只能一步一步走楼梯爬上山去,这也是江奶奶不能过来的原因。 入冬以后,选择爬山的人明显少了一半,叶柠月坐在车上,看着外面在凌冽寒风中往来的人。 有人所求太多不可得是正常,有人所求太少不可得亦是正常。 所求太多者谓之心贪,所求的果与求神拜佛毫不相干,所求太少者谓之绝望,所求的果只能与求神拜佛相干。 叶柠月活到现在,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幸运,年少失怙是她最大遗憾,但是生活不曾苛待她,她也未曾苛待自己,因此来静安寺目的简单,只是尽一份心意。 外面人烟稀少,低调的黑色林肯被停在黄墙角落,黄墙里面有绿松探出来,黄墙外面是荒芜的石头地,不过薄薄一墙之隔。 叶柠月穿着褐色驼绒大衣出来,朝山顶上看了看,望见几座青瓦,周围绿松漫布。 “看什么呢?”李文苑后跟着出来,注意到她视线后不禁问道。 “看我要多久能爬上去。”叶柠月朝她笑了笑,话语间有丝在母亲面前的娇憨。 “看了也没用,该爬还得爬。”李文苑毫不留情,“走吧。” “我不想爬山啊。”江沅在后面抱怨。 下面只留了司机一个人,母女三个一起朝山上走去。 三个人里,行至中途,李文苑反而是看起来最适意的人,剩余两人则是气喘吁吁,呼吸在半山腰都化成了雾。 “我先上去了,你们两个快点儿。”李文苑也不想再管她们两个,自顾自往上走了。 走了没几分钟,其次是叶柠月,她对后面江沅道:“我也先走了,你自己一个人速度点儿。” 三个人初初离得不远,走了一段后,到后面也有了一些距离。 叶柠月进了寺庙以后没首先去找李文苑,她妈应该是和住持在一起交谈,她去打扰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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