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意仰望路灯,少量飞虫萦绕灯光。 第一次在昏黄路灯下等面吃感觉很奇妙。 开锅热气模糊忙碌老板的面容,街对面万家灯火透出玻窗,平凡古朴烟火气构成生生不息的古城一角,真实生动,有点别样浪漫又掩藏着秘密。 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面走过来,她小心接住,边拌面边和老板聊天:“叔,记得我在你家吃了多少年面吗?” “很多年了。”老板抬手比划,“你这么点儿大,四五年级吧就是我家常客。” 姜舒意笑道:“我四五年级这么矮吗?” 老板把手往上抬了些:“不矮,在同龄人中是高个儿,扎俩小冒揪可爱得很,嘴也甜,在灶台边喊叔叔我要吃香脆猪手手。” “叔的记性真好。”姜舒意晃头吹开面汤上的油花浅嘬,太烫嘴先晾着,继续聊,“我高中也经常来。” “是啊,我看着你长大,到今天快二十二个年头了。”老板颇为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我上大学离开昆山就很少来了,你熟悉大学以前的我。” 老板说:“是啊,高中那会儿印象挺深,一边喊着减肥,一边多加煎蛋。” 姜舒意赧然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当时你也这么说,和你一起来的同学不笑话,还说女生健康就好,能吃是福。” “我同学这么善解人意?你没记错吧?”姜舒意记得高中那会儿少数能聊到一起的女同学都是死党了,嘴损得很。 “不会记错,让人印象深刻的一个男生。”老板回忆,“别的学生穿校服没个规矩样,他领口衣袖干净平整,坐姿端正,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孩子。他来吃面身后跟着一帮子女学生,我家桌椅不够坐,她们站着也要等。那些女学生说他是昆山中学校草,想和他交朋友,我看他不搭理别人只和你说话。” 这是失忆前的事,重回学校抵触男生,不可能和校草来吃面。 “高中那会儿我是不是有段时间没来?”姜舒意想确认。 提到这个,老板记得更清楚:“听说你生病了。大概过了一年你才来光顾,瘦了很多,也沉静了。我没好问你得了什么病,其实心里挺关心的。” “谢谢关心。”姜舒意埋头吃面,记忆中的马赛克掀起一角,更想弄明白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昆山校草界界换新,只有韩时的讨论度经久不衰,昙花一现带走全校女生的梦,如巅峰期退役的明星球员,在狂热支持者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的学生证为什么大一届有了答案,失忆辍学时间差忘记曾经和他是同学。 他为什么转学?失忆是否与他有关?雨后小巷的画面真的来自影视剧? 多个问题困扰不得其解,姜舒意匆匆吃完面,扫码付款。 老板不给二维码,说已经结过帐了。 她很诧异,问谁结的? 老板这才说出韩时预付了一笔巨款,够她永久免费吃面。 酸涩与甜混合的热气直冲鼻腔,她揉揉鼻子告别老板大步离开。 护城河边青草葳蕤,粼粼波光倒映石桥和半月,清冷光影线性发散,点点灯光摇曳陪伴,古城夜色唯美如诗。 姜舒意却没有赏景的心情,站在玉石围栏边解锁手机给韩时发消息:[忙完了吗?] 韩时:[在研讨项目。] 姜舒意:[你先忙。] 韩时:[今天项目进度出了点状况,没发信息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舒意:[没有,挺好的。] 韩时:[昨晚没睡好,早点休息。] 姜舒意:[好,你忙完也早点休息。] 她放下手机,沉息叹气。 今天鼓足勇气打听的事没有答案,不想知道的事偏偏入了耳,纷繁混杂一团乱麻。 头发也被风吹乱了,贴在脸上很不舒服。她拨开发丝,从包里找出橡皮筋,没章法地将长发挽成一团扎起来。之后解开脖子上的丝巾,让闷了一下午的皮肤透气。不料手滑,丝巾被风吹走掉进河里。 姜舒意看着失去不可再得的丝巾又叹了口气,竖起领口朝家的方向走去。 只要她回昆山,家里的灯一直为她亮着。父母的等待满载着爱,治愈成长路上每个疲惫阶段。 站在家门口,她放下头发顺到胸前,整理好领口,开门进屋,若无其事地开口喊爸爸妈妈。 老两口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女儿回来了,李雪妍起身走过来接她的包。 姜舒意弯腰换鞋,听李雪妍问:“今天回昆山办事吗?” 她忽觉愧疚,与父母分隔两地,繁忙起来关心不够。 “不是,我回来问问你们什么时候搬到市里生活。” 李雪妍挂好包,说:“你爸走不开,我也有工作,姥爷还在疗养院。等你爸退休再考虑。” “爸离退休还有好几年呢。”姜舒意泄气道,“想你们早点过来。” 姜然把电视声音调小,转头道:“你的心意我们领了。我奋斗一辈子,想拿点学术成就光荣退休,以后去市里生活有谈话的本钱。” “好吧。”姜舒意换好鞋正要迈步,李雪妍偏头看她脖子,伸手去撇两侧的头发。 姜舒意下意识躲避:“妈妈,我先洗澡,你去我房间等会儿,有事跟你说。” 李雪妍看着反常的女儿很疑惑。 姜舒意进浴室后,姜然低声问:“她怎么了?” “不知道。”李雪妍面露忧色,“突然回来,别是出了什么大事。” 姜然皱眉说:“韩时没回来。” 李雪妍心里咯噔:“难道婚姻出问题了?” 姜然正有此担忧:“一会儿和她好好谈,实在不行遵从她的意愿。现在离婚现象普遍,没什么大不了。” “也太快了,闪婚闪离,消息传出去……” “女儿的幸福重要!”姜然打断她的话,“憋屈的婚姻散了也罢。” 李雪妍却说:“我觉得韩时是个好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 “架不住他有个高高在上的妈。”姜然语气加重,“我们并不了解韩时,好不好只有女儿能体会,别把自己的感觉加在她身上。工作能力不代表爱人能力,表面功夫成年人都会做,豪门婚姻幸福的没几个。” “你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李雪妍并不认同老伴的说法,觉得自己的眼光不会错,“我在疗养院接触过很多子女,看得出真情假意。韩时不是那种作秀的人,看着冷淡心是真诚的。不是夫妻矛盾,我劝和不劝离。” 姜然站起来说:“无论如何不能让女儿受委屈。” “我也心疼女儿。” 老两口相处多年很少拌嘴。李雪妍几乎都顺着老公,姜然也疼老婆,没有过火的话语行为,但在姜舒意的婚姻上两人立场对立。 姜然就姜舒意闪婚的问题多次和李雪妍谈话,让她去打听女儿的真实想法。家世差距意味着折断傲骨曲意讨好,身为人师有文人风骨,受不了这罪。身为男人,他要保持表面淡定。 姜家虽平凡,书香教养超过一般家庭,不求大富大贵但求精神充实。 李雪妍则站在观察者的角度,从细节分辨韩时是否值得女儿托付终身。最后得出结论,韩时各方面都优秀突出,只要两人相爱,可破除一切阻碍。 未来属于年轻人,人生路途哪能一帆风顺,婆媳关系难处普通家庭也存在,谁能保证下一段婚姻美满幸福。即便自己在亲家那里受点委屈,当时难过掉几滴泪也就放下了。 感性与理性的思考角度不同,老两口私下各持态度,当着姜舒意的面都不表达。 姜舒意以为成家是父母所盼,顺势而为,哪里知道感恩与父母期盼并未重合。
第62章 浴室门打开, 热气氲散而出。 姜然给李雪妍使了个眼色,关闭电视转身进书房。 李雪妍倒了一杯水,朝走过来的姜舒意说:“洗完澡补点水, 回来我就发现你嘴唇有点干。” 姜舒意接过水杯, 浅抿润唇:“今天有点累, 下午工作忙没时间喝水。” “累了还回昆山,是出了什么事吗?”李雪妍脸上和颜悦色, 心里紧得很, 坐在沙发上想在客厅谈让姜然也听听。 姜舒意发现书房门没关严, 女性私房话不方便让父亲听,便说:“妈妈, 去我卧室说。” 李雪妍没办法, 只能跟着她进卧室。 床上铺着防尘罩, 殷红的色彩隐透出来, 还是韩时来那晚铺的信念色。 李雪妍去过把防尘罩收了,坐在床沿说:“过来我看看。” 这话是要看姜舒意脖子上的痕迹。 进门那会儿光线暗,大致瞄到没看实在,隐约觉得像伤痕。 姜舒意解开睡衣领口,让母亲看。 “这……是怎么弄的?”李雪妍心中已有猜测,但不敢乱说。女儿突然回昆山,又遮遮掩掩的,有点像和别人在一起留下痕迹怕回家被韩时发现。 “吻痕。” 姜舒意小声道。 李雪妍脸色微变,隐晦地问:“你因为这个回昆山?” “有一部分原因。”姜舒意摸着脖颈, 实话实说, “我回来看心理医生。” 完了!李雪妍垂下手, 双肩沉低,她无法接受婚内出轨。 “韩时知道你回来吗?”她闭着眼问。 “不知道。”姜舒意本来想告诉韩时, 可他太忙了。 母女俩各有心事,话都没说到点子上。李雪妍若是性格偏激的人,早一耳光甩到姜舒意脸上。 她温柔包容,教育以鼓励为主,从不苛责女儿。特别是姜舒意失忆后,生怕语言不对刺激到她,支持她做的每个决定,但婚内出轨关乎道德问题怎么容忍。 李雪妍心焦得很,手扶着额,说:“那个人是谁?” “哪个人?”姜舒意不明白母亲提的这个问题,但能感觉她情绪不对,抱着她手臂问,“妈妈怎么了?” 李雪妍偏过头去,喉咙被一团气堵着,声音很低:“谁在你脖子上留下这些痕迹?” “韩时啊。”姜舒意忽然明白母亲的不对劲,勉强扯出一抹笑,“妈妈,你想什么呢?” 听到这话李雪妍捂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你啊,遮遮掩掩的,吓死妈妈了。” 李雪妍此刻的感受和年轻人玩蹦极差不多,忽上忽下刺激心脏。 稍作平复后,她握住女儿的手再次确定:“和韩时同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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