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感受到自己落入温暖的怀抱中,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缕阳光,她顺着环着自己的手臂慢慢缠上了他颈脖,在那一刻,她终于将压在她心中的墓碑震碎,然后失声哭喊,终将那十多年不肯见光的灵魂释放。 高巍拥着她,手轻轻扶着她的后脑勺,他低下头,轻声安抚,眼泪也从他的眼角流下。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能真切感受到她的痛,她的无助,绝望。他能做的,只是给她一个无声的拥抱,给她支撑,给她一束光。 此时,微风吹拂,草地上的小花朝着夕阳挥手。木屋内的相框里,丁岩东教授和孙铭教授抱着小时候的丁思月笑颜如花。 夜晚降临,木屋前升起了明火。所有人围坐在明火前沉默不语。 丁思月注视着眼前的火越烧越旺,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汉斯,“我不要求你做什么补偿,我只想请你写一篇文章,把十多年前的事情解释清楚,公开道歉。” 听后,汉斯点了点头,“好。”他还想说什么,但一想到自己在丁思月面前没有任何话语权,于是低头保持沉默。 “哎,到底怎么回事啊?”董煦用手肘碰了碰高巍。 “别问了。”高巍低声道。随即他看向丁思月,注意她的情绪变化,没想到丁思月也抬眸瞧他。 丁思月思忖片刻,开口道:“有些久远的故事,我原本是打算带进坟墓里的。没想到,它们最终会解封。” “阿月古......”古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古吉并不想她亲手撕开已经结痂的伤口。 “阿妈,所有人在面对他们的墓碑时都可以沉默,但是他们的故事总要有人知道。” 她反握住了古吉的手,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还记得我给你们讲过两名地质学家的故事吗?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包括他们所有人的故事也没有结束。 …… 十九年前,初夏。丁岩东教授带领一支地质考察队进入了松川进行考察,当地人十分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其中丁岩东教授和孙铭教授以及小丁思月则住在古吉的家中,而这一住便是五年。 在松川的石头路上,你可见所有的房屋都是红砖青瓦,红袍行人正牵着红马往远处走,他们过着惬意平和的生活。但在松川,有一支“霸王”小分队,领头的便是丁思月,他们可以漫山遍野的跑,也可以穿梭在各户人家的院落里捣蛋,如果你住那,可以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也可以时常见到村民拿着扫帚追赶他们。 “阿月古!” “啊?” 丁思月在前面跑着,听声猛地回头,嘴边还挂着笑。 德昭定在原地瞧着她这个笑,也被有所感染的笑了起来。丁思月觉得奇怪,于是上前拽着他继续往前跑,“别傻愣着了,小心阿伯他们打你屁股。” 而这时,德昭却拉住她的手停下了脚步,“阿月古,你是不是该回去上学了?” “对啊。”丁思月弓腰凑近他,“怎么了?诶,你眼睛怎么红了?” “没有。”德昭笑了起来,他往身上摸了摸,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你这次离开我没有准备东西送给你。” “不用了,过几个月我就回来了,你一定要记得去草地上替我看望小黑,还有照顾好它的宝宝。” “好,你放心吧。” “阿月。” 前方正是孙铭在喊她,她带着德昭一起走了过去,才发现古吉也和孙铭站在一起。 “孙阿妈,古吉阿妈。”德昭礼貌的喊道。 “诶,乖孩子,你哥呢?”孙铭道。 “他上山砍柴了。” “这样啊,”孙铭温柔地笑着,掌心扶着丁思月的后脑勺,“阿月要回去上学了,你们两不道别一下吗?” 丁思月望向德昭,却发现他别过脸没有看她,她走过去却发现他哭了。见此,丁思月忽然发觉鼻头一酸,心口像有石头压着般难以喘气。 她拉着德昭来到无人的巷口,然后抱住了他。德昭在伸手抱住她的那一刻,哭出了声,“阿月古,我不想你离开。” 的确,属于他们俩的回忆有太多了,他们从最初互相看不顺眼,再到一起养小黑狗,虽然最后因难产去世。他们也一起赛马,还一起捣蛋,一起挨骂......种种回忆涌入丁思月的脑中。 “德昭,”她顿了顿,缓缓开口:“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你呢?你喜欢我吗?” 德昭一愣,渐渐止住了泣声,他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只知道在松川,阿月古是他除了白玛和哥哥以外最重要的人,他甚至连“喜欢”的汉语该怎么说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喜欢的汉语该怎么读。” 丁思月拉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喉上,她眉眼间是笑意,“喜欢。” 德昭感受到指尖的触动,犹如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他抬眸与她对视。 “你还记得吗?我才来松川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把我的手放在你的喉咙上,教我怎么念‘喜欢’的依山语。” 丁思月松开德昭,释然一笑:“没事,我不急,你可以想好了再回答我。” 德昭没有说话,只是眼见着丁思月朝孙铭走去,他张了张唇,欲言又止,而后他垂下眸。 “妈,我和德昭已经道别好啦。” “阿月古。”古吉蹲下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然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愿上天眷顾你。” “阿妈,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别担心。” “能给阿妈一个你常戴的东西吗?” “好。”丁思月从手腕上取下一串铜币手链,然后交到古吉手里,“这上面刻着我的名字,这样阿妈看见手链就当作看见我了。” 古吉将手串紧紧攥在手里,含泪说了“好”字。 “该走了哦阿月,”孙铭将书包递给她,又指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越野车,“你看肖叔叔的车来了。” 孙铭温馨提示:“有没有暑假作业还没做完的?” “绝对没有了。” 她背上书包,往跑了几步随即停下转身冲着他们挥了挥手,“我走了,再见!”她又单独朝着德昭喊话:“德昭,等我回来,我一定要听到你的答案。” 她说完便朝着车跑去,在他们的注视下,她上了车。看着越野车驶离松川,孙铭正准备转身,德昭却拉住了孙铭。 德昭用汉语蹩脚说道:“孙阿妈,我喜欢你。” 孙铭和古吉听后轻笑起来。 德昭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是我说的不对吗?” 孙铭摸了摸德昭的头,“说的很标准。” 听后,德昭又在心里默念着这俩字,随即转身欣喜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他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生怕自己忘记了,他已经开始想几个月后再见到阿月古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喜欢你。 孙铭注视着德昭走远,抬头时瞧见了暗沉的天空,空中乌云密布,像似要下雨。这时,古吉在一旁递给她背包,轻声说道:“你要去绪龙山和丁先生他们汇合了吗?” 孙铭坚定地点头:“嗯。” “今天我听他们说,天空中有好多鸟往南飞,叠溪那的鱼都蹿到岸边了,真奇怪。” “这些都有科学解释的,不奇怪,我带的书你可以看看,都有解释的。” 孙铭背上背包,对古吉的话没有太上心,因为她和丁岩东一心只想将勘探报告,最后那页所写的“重大发现”给画上句号,所以这次绪龙山勘探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她拿上登山棍和古吉拥抱了一下:“我走了。” “好,愿你们一切顺利。”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一去,便无人再还。
第39章 “阿妈, 你这是准备上哪去?” 德昭原本捕了一筐鱼准备让白玛烧鱼吃,一进门便看见白玛在收拾东西,小黑唯一留下的孩子正摇着尾巴冲着白玛叫。 “格乌, 快过来。”德昭蹲下身双手张开将小黄狗拥入怀中。 “你二姆家孩子满月,我去帮忙。”白玛正说着, 从锅里拿了了几块白馍装进厚实的红袍领中。 “今早石西去砍柴前,我便让他好好管住你小子,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不准乱跑,明白了吗?” “好, 我知道了。”德昭抱着格乌, 然后单手推搡着白玛,“你快去, 不然赶不上镇口的马车了。” 白玛被急切地推出门,她却在临走前将德昭抱紧怀里,在他眉间落下一个吻, 随后温暖的掌心抚上他的脸颊, “好好听石西的话,我走了。” 白玛说完便背上行囊向镇口走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古吉紧紧抱着铁盒,铁盒里是丁思月每年离开留下的东西,她要将这些东西埋在大山深处,向山神祈愿丁思月平安康健。随即她将自家大门合上,背上行囊牵着马,转身往北山群以北的山峰走去。 古吉骑着马穿过松川翠绿的草地, 瞧着眼前的山越来越近, 她勒紧缰绳加快了速度, 不一会儿她便到达了苍井山山脚下。 井苍山并不算北山群最巍峨的山, 只因它的外型酷似一尊佛像,所以在罗库流传着山神之说。在还没认丁思月为女儿之前,她每年都会来这,为她那只在身边待了三年的儿子扎布祈福。她总觉得是山神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所以带来了这么个可爱的女儿,她也十分珍惜这份缘分。 她沿着熟悉的道路往山上走去,这时她注意到天空中飞过成群结队的鸟,半山腰上的猴群不安分地惊叫着,然后快速地逃离这里,它们逃的方向都是往北方深处。 古吉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现象,但是她听人说是有大灾难要来了,可耳边又响起了孙铭说“这一切都是有科学依据的”,于是没往心里去便继续往山上走。 终于走到半山腰的位置,她从身前的树开始数,一直数到111棵,于是她蹲下身刨开了地上的土,然后将手中的铁盒子放了进去。 她将铁盒埋好后,便听到远处一声似惊雷般的巨响,还伴随着“轰隆轰隆”的声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脚下的土地猛烈地抖动了起来。 她无措地支撑着树干,目光无意间看向了绪龙山方向,只见绪龙山在一瞬间从中裂开,一分为二,其中一座山直接从山腰折断,往下坍塌,巨大迅猛地落石在刹那间将松川被夷为平地。 “不!” 她目光惊恐,用力嘶喊着,但这一切并没有有所改变。 大地还在抖动,她眼见着松川的草地上裂开一条长长的裂痕,松川仍在下陷,曾经那一方红砖青瓦的小镇,此刻只能见扬起的石灰和那灰白的巨石堆。 而这时,山顶有落石滚落,她急忙往一旁躲避,但还是被其中一块石头砸到了大腿。一阵裂骨的剧痛传来,她痛苦地看着血一点点浸湿厚实的衣袍。好在石块不算太大,她强忍着痛猛地推开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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