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小苏心满意足地将身子后仰,视线落在身前的蓝莓树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道:“奶奶,我发现这棵树,跟我家现在住的院子的树里好像噢。” 晏蓁:“嗯。都是蓝莓树。” 晏小苏小脑袋一歪:“奶奶,我想问你,难道蓝莓不是从树上长出来的吗?” 晏蓁转过头,语气平静:“为什么会这么问。” 晏小苏伸出小手,葱白的手指直直指向蓝莓树的方向:“因为这棵蓝莓树上没有蓝莓,院子里的树上也没有蓝莓。奶奶,蓝莓树上是不是不会结蓝莓啊?” 话音未落,先前还在摇曳的蓝莓树突然静止了下来。 仿佛梦境中的一切都被按了暂停键,绿意定格在原地,逐渐蒙上一层雾气般的阴影。 晏蓁沉默片刻,道:“会结的,但不是现在。” “噢……为什么呢?”晏小苏咕哝一句,“现在明明不是冬天呀。” 在小孩子心目中,除了萧瑟寒冷的冬天,其他一切季节都生机勃勃,适合万物生长。 “因为,万物皆有灵。”晏蓁答非所问。 明明是超出了小孩子理解范围的一句话,晏小苏却莫名把这句话记到了心里:“万物……皆有灵?” 晏蓁视线越过树冠,望向不知名的远方:“而且,这棵树在等的人还没有回来。” 等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呢。 晏小苏顺着老人的目光望去,越过树枝,只看到视线尽头的朦胧:“奶奶,这棵树在等谁?” 晏蓁不答,而是突兀起身。 “时间已经很久,你应该回去了,”她说,“下次不要再随意入别人的梦境,你还小,这很危险。而且,外面还有人在等你。” 这是晏小苏第一次听晏蓁讲这么长的话。 晏小苏半知半解地点点头,倒也不纠缠:“爸爸妈妈还在院子里……不对,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上楼睡觉了。” 晏蓁:“嗯。” 说完后,晏蓁背过手,起身踱步至蓝莓树下。 不知为什么,晏小苏看着晏蓁背着手不言语的背影,忽然觉得心底一阵难过。 好像有一颗沉重的石头落入湖底,“扑通”一声后便不见了踪影,自此湖面平静无波;可实际上,那颗沉沉的石头还一直留在湖心,随着时光推移,攀上湿冷的青苔。 她不自觉开口问:“晏奶奶,我们之后还能再见面吗?” 话音落下,空气寂静一瞬,落针可闻。 “……会的,只要你跟她都想见我。”过了好一会儿,晏蓁才开口回答。 她? 还没等晏小苏开口询问“她”是谁时,自己眼前的景象忽然如光线折射般扭曲起来,无论是蓝莓树还是晏蓁,都很快褪了色。 晏小苏眨眨眼,下意识想伸出手抓住些什么。 然而,还没做出动作,意识便彻底断了线。 * 蝉鸣仿佛在一夜之间复苏,在晴朗的日光下叫个不停。 晏小苏睁开双眼时,发觉已是第二天。 她挠挠脑袋,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柔顺的头发在她狂野动作之下变得炸毛——梦中的晏奶奶身影变得模糊,如同掌心握不住的流沙,一缕缕随风消散。 “女儿,昨晚睡得好吗?该起床刷牙吃饭了。”站在角落的苏时川本来在收拾昨晚赢来的“战利品”,发觉晏小苏醒后,他立刻停下手中动作。 男人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只是不知为何,这笑要比往常更灿烂几分。 像是一大早就心情很好。 晏小苏呆呆地放下手,不再纠缠自己可怜的小脑瓜,应了声:“噢。” 她干脆利落地下床,睡衣翻开露出一截胖乎乎的白肚皮。在苏时川的帮助下,她很快便换好衣服鞋子,清清爽爽地下了楼。 此时,晏萤正站在一楼饭厅,将节目组送来的饭食摆在餐桌上。 “妈妈,早上——”晏小苏像往常一样想跟妈妈打招呼,然而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自己身旁有阵旋风经过。 “老婆老婆,早上好!” 只见苏时川迈开长腿,三步作两步下楼,急切地跑到晏萤身边,黏黏糊糊地蹭在她身边。 ……活脱脱一只成精的阳光大金毛。 晏小苏:“?” 爸爸这一大早,是怎么了呀。 晏萤专注摆完手头最后一只盘子,面含笑意,伸手摸了摸苏时川靠在自己肩上的头:“你已经打过好几次招呼了。” 苏时川咧开笑容:“我知道。但在你面前,我总是说不够。” 晏萤耳垂微微发红:“咳。准备吃饭,别忘了把小苏叫下来。” 苏时川又蹭了蹭晏萤的颈窝,心满意足:“嗯嗯嗯!” 不远处已经站了很久的晏小苏:“……” 什么呀!小苏就站在楼梯上呢。 这还是第一次,妈妈跟爸爸都无视了她的存在。 不过……总之,大概,也许,这是爸爸妈妈关系很好的证明吧? 晏小苏歪了歪小脑袋,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如今是早上九点,直播镜头已经在八点钟时开启。每分每秒都有大量直播观众涌入直播间。 【救命,我看的是娃综吗[疑惑]一大早就这么腻歪是在干什么!】 【咳,上节目应该是不允许酱酱酿酿的吧,小苏爸妈现在关系这么好,很难让我不怀疑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小苏宝贝:所以你们对我的爱会消失,对吗?】 又过了一会儿,苏时川才把视线转移到楼梯,看到了站在原地的晏小苏。 他恍然大悟:“老婆,原来我已经把女儿叫下来了。” 晏小苏:“……” 不然呢?刚才是谁帮她梳的辫子。 爸爸也太不专心了! 晏萤抬眼,望着晏小苏几近无语的表情,清清嗓子开口:“小苏,过来吃饭吧,吃完饭再给你吃颗蓝莓糖。” 话音刚落,晏小苏的眼睛“噌”一下亮起,像是有一颗颗闪亮小星星藏在眼底。 蓝莓糖! 是自己从昨晚起就没吃到的糖果! 小团子再也顾不上在脑海中审判苏时川的分心,立刻从楼梯上蹦蹦跳跳下来,急忙找到自己的位置入座。 四岁半的大脑,只能记住几秒内发生的最快乐的事情。 “妈妈,我要吃糖糖……不,吃饭饭!”晏小苏伸出小手,捧着自己画着小花的饭碗,眼中写满了渴求。 【呜呜呜宝贝快来给姨姨香一口!】 【是新鲜的小苏,啊,这样可可爱爱的小朋友我一个人就能吸秃十个】 【小苏宝贝早上好鸭,挥挥~】 早餐过后,晏小苏如愿获得了晏萤奖励的蓝莓糖。 她美滋滋地将糖果放入口中,双颊满足地鼓起,像是一只在颊囊里囤食的小仓鼠。 这时,门外有工作人员走进来,将今日任务卡递到了晏萤手中。 “宝贝跟爸爸妈妈,在蓍草镇的第一晚睡得好吗?今天,你们将履行自己身为房东的职责,前往茶人、卜师、农户、说书人跟厨子的家中巡逻,监督他们完成自己的任务。”晏萤跟往常一样,把晏小苏搂到身边,念出了任务卡上的内容。 晏小苏含着糖,口齿不清:“是要我们去找大家玩吗?” “不,要监督大家完成任务,”晏萤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又将任务卡翻到背面,“这里还有一行字,说让我们合理规划时间。” 晏小苏将最后一丝糖水咽下,意犹未尽:“噢噢!” 桂花时间? 听起来好香的样子。 晏萤立刻注意到了晏小苏充满智慧的眼神,刮刮她的鼻子:“这不是什么吃的东西,是要我们注意节省时间。” 晏小苏不好意思地点头:“喔……” 桂花时间,就是节省时间。 她明白啦! 在两人身旁,苏时川沉吟片刻:“据我昨天观察,蓍草镇里道路很少直行跟单行,大家的房子也散落在不同地方,如果盲目乱逛的话,很容易迷路。” 这确是实情。昨天晏小苏几人寻找蓝莓树时,在镇子上走了不少冤枉路,花费了大量时间。 想到这里,晏小苏立刻面露担忧之色,短短的手指不安地绞动在一起:“啊,那要怎么办呢?” 她好像还不知道小伙伴们都住在哪里,那就也没办法“桂花”时间了。 晏萤笑了笑,指尖轻轻在任务卡上划过:“别担心。有我在,我们的时间很充裕。” 语气淡然,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自信。 镜头聚焦在晏萤手中的任务卡上,引发直播间内一小波密集的弹幕讨论。 【真的能做到吗?鸡贼节目组甚至都没有附上地图[震惊]】 【晏总是做旅游的,应该方向感很好吧。】 【不不不,你们都忘了吗!晏萤是认识星月斯黛拉的,而斯黛拉老师好像就是这个镇子的人,所以只要找到斯黛拉老师就可以了[大拇指]】 “好!妈妈,爸爸,我们快点走,因为还要桂花时间,然后好好监督大家呢!”晏小苏活力满满地背上小鱼水壶,迈开步子出门。 晏萤跟苏时川看着精力充沛的女儿,笑着摇摇头。他们跟在晏小苏身后,与她一同出门。 门口,摄像PD早已蹲点许久。 “叔叔早上好!”晏小苏已经习惯了扛着摄像机的PD,眯起眼睛对着他挥手。 摄像PD不能说话,因此只笑着回应了她。 “对啦,叔叔,你……” 忽然间,晏小苏视野尽头突兀地闪过了一丝亮色——烈日炎炎,那人头顶鲜红的色彩如同一片火云,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大门口。 咦? 好像是那个叫“斯黛拉”的姨姨。 晏小苏的注意力瞬间从摄像PD身上转移,就在她伸长脖子,想要越过摄像PD去看他身后的情况时,一双手轻轻揽住她肩膀,把晏小苏往后带了几步。 “我们要往这边走,小苏,不要走错了。”晏萤说。 晏小苏伸出手,下意识指向斯黛拉消失的方向:“可是妈妈,我刚刚看到了之前的红头发姨……咦?不见了。” 听到这个名字,晏萤眉峰轻轻扬起:“你装作没看到就好。” 晏小苏:“啊?” 妈妈让她装没看到? 苏时川也往前迈了一大步,俯身揽住晏小苏的另一侧肩膀:“你不是想快点见到小伙伴吗?走吧,小苏,我们快些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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