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孩后背离开椅背,身体端正笔直,手乖乖地交叠搭在腿上。 她很拘谨,在抗拒他。好像每一次相处,她都表现得格外客气懂礼貌。这不是叶敛希望看到的。 叶敛放轻声音,试图缓和她的紧张,“今年开始我的事业重心会放在国内,所以会长留在这边,除非有重要的事务需要我到场,不然不会再回去。” 回国一直在计划之中,做下这个决定,倒也不全是为了特定的某个人。 孟年巴巴地“望着”他的方向,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一副乖巧听课的样子让叶敛觉得棘手。 他无奈道:“你上课时也是这么认真听讲的吗?” 这么说其实是让她不必这么规矩,可孟年听不出弦外之声,她茫然地眨了下眼,懵懵:“上课我都坐在第一排,如果不认真,老师一眼就能看到,她大概会伤心吧。” 叶敛想起来一中宣传栏里展示的她那全省第一的漂亮高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他不发号指令,孟年也不敢开口,她不太擅长和这个年龄阶段的“长辈”闲聊,如果面前坐的是叶奶奶,她大概会讨老人家欢心。可惜叶敛年纪轻轻,距离感太强,胡乱套近乎倒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露天阳台上一时间陷入寂静。 夜风突然猛烈起来。 最后还是叶敛先打破宁静。 他恢复了冷静沉稳的神色,姿态放松,后靠着藤椅。 “上次的问题,孟小姐还没回答。” 孟年的状态一下从拘谨里跳了出来。 她攥紧手,身体也往后靠了靠,明显有回避的趋势。 叶敛却像是猜中了什么似的,眼底渐渐涌上一丝势在必得,他微弯唇角,语气却平淡得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咄咄逼人。 他轻描淡写,闲聊般的口气,“其实去年除夕我回老宅,他们询问过我关于婚约的意见。” 孟年错愕抬头,惊讶不已。微圆的杏眼睁得大大的,看得人心头发痒。 叶敛娓娓道来。 “去年你外婆和老太太商议,想在叶家为你寻找一位伴侣,大概是家里出众的年轻一辈寥寥无几,最终她们就挑到了叶存礼的头上。” 孟年听着男人光明正大地嘲讽自己的子侄辈无能,不免觉得有趣,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叶敛瞧她来了兴趣的样子,唇角微弯,“你对叶家的人和事应当都不是一无所知吧?” “您指什么?” 孟年松了紧攥的手,身体慢慢往前靠了靠。 这是有交谈的欲望了。 叶敛满意地笑笑。 他姿态更加放松惬意,随意靠着椅背,两条腿疏懒地伸直,他腿太长,前伸的一条腿脚尖几乎要碰上她的。 “二嫂不同意,这你应该知道?” 孟年抿抿唇,尴尬地“嗯”了一声。叶存礼的妈妈一直不喜欢她,叶家所有人都知道。 叶敛继续道;“杨诗兰那个人一向喜欢‘借刀杀人’,她自己不敢和老太太对着干,就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 叶家二儿媳美其名曰小辈的婚事要由家主同意,心里怀着希望叶敛能拒绝,只要叶敛不同意,就算老太太主张也没辙。 叶敛手指抵住唇,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是在反思:“但我一向懒得管家中事,况且,此事也与我无关。” 当时他站在二楼,手搭在栏杆上,听到二嫂满是暗示的问话时,低头看了一眼楼下的少年少女。 他的目光从面带微笑的少女脸上划过,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句:“只要他们愿意,我没意见。” 凌晨三点半,略带潮湿的风吹进庭院,吹动了男人额前的碎发。 风撩起发丝,露出那双锐利的满是攻击性的黑眸。 他肆无忌惮地直直望向什么都看不到的女孩,压声:“我那时问她,你是不是愿意,她答我肯定,我便以为你愿意,没有再管过。” 杨诗兰的原话是:“她还能怎么想,当然是乐意得不得了,我们存礼是什么人啊,她还能不愿意。” 孟年惊讶得不出话来。 叶敛低声一笑,“现在回想才知,我是低估了那对母子的脸皮厚度与自恋程度。” 孟年没忍住笑出声,几句话的功夫,彻底让她卸下了紧张与防备。 她每次和叶敛独处,其实都说不了几句,但很神奇的,和他交流都格外舒服。哪怕自己先前心情再怎么不好,精神再怎么紧绷,他都能三言两语就缓解她焦虑的状态。 虽然很想和叶敛一起抱怨,但到底叶敛都是叶存礼的小叔,她不好当着人家长辈的面说人家家里人坏话。 所以只是抿着唇浅笑,不搭腔。 叶敛见她终于笑了,目光逐渐柔和,细细端望她带笑的眉眼,心中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他何其聪明,只稍稍思忖便知自己的异样是什么原因。 叶敛缓缓吐气,不动声色,乘胜追击,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孟小姐是否不满意叶家的婚约?” 孟年慢慢收敛笑容,沉默良久,最终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想,如果对着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她都不敢坦然面对,那等见到叶奶奶时,她不是更难说出口了吗? 于是她像是自我鼓励一般,又重复道:“我的确,从一开始就不愿意。” 叶敛倏地笑了,静静地弯唇,眼底有光在闪。 “看来我先前说过的话,孟小姐听进去了。” 孟年想起他曾说过的,让她听一听自己心里的声音,还告诉她不愿意的事要学会拒绝,“大步向前就好”,眼眶莫名湿润。 孟年往前扑,半个身子都压在桌子上,她双手都用力地抵着桌子,不小心碰到桌面中央的水培绿植。 卡拉一声—— 透明琉璃瓶移位,瓶中水波荡漾,花枝随之颤了颤。 桌子的晃动使那根盲杖开始往下滚,叶敛眼疾手快握住。 “叶叔叔,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满意,就真的可以推掉吗?”她有些病急乱投医,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拼命想往上爬,嗓音急切,“我能推得掉吗?” 万一呢,万一叶敛是愿意支持她的呢?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孟年就忍不住心潮激荡。 叶敛视线在掉落的花瓣上落了一瞬,闻言倏地抬眸,目光凝在她脸上。 “当然。”他说,“只要你想。” 孟年一颗飘忽不定的心突然就这么落下去,安稳下来。她不再言语,久久呆坐在竹椅上。 叶敛就这么安静地陪她坐着,不出声打扰。困意渐渐袭来,他掌下按着那根盲杖,撑着头阖目浅眠。 直到一滴冰凉的雨滴掉在脸上。 一滴,两滴。 男人睁眼,见对面人还木愣愣地杵在那出神。他起身回屋,拿了把伞撑在她头顶。 轰隆—— 一声雷响。 孟年身子本能一颤,猛地回神。她茫然:“下雨了吗?” 可是并没有感觉到有雨落在她身上。 “嗯,”叶敛望了望夜空,“不算大。” 声音从孟年的身后传来,空气里渐渐散出来潮湿的味道,湿润的泥土混着男人身上淡淡的冷香,好闻又醒神。 孟年撑着桌子起身,犹豫了下,朝着正确的方向转身。手心里又塞进来一个冰凉的圆头硬物,她下意识合拢掌心,握住了那根被她遗忘的手杖。 指腹隐约擦到了另一人干燥的皮肤,她耳根渐渐烧起。 红着脸,拄着盲杖,慢慢地往回走,她数着步数,并不需要人帮忙。 叶敛默不作声跟在身后,只在最后两步时,低声提醒她注意台阶。 孟年的心头不知怎么,忽而心弦一抖,有股莫名的情绪涌上来。 酸酸涨涨,心头热乎乎的。像是感动,又像是掺杂了什么复杂又陌生的感觉,说不上来。 二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进门,孟年听到身后“咔哒”一声。 是清脆的合伞声。 孟年鼻子酸了酸,遮掩着低下头。原来他刚刚在为自己撑伞,难怪没有感受到雨滴。 他这样矜贵身份,也会为了一个不算熟悉的小辈做到这么体贴吗?他人这么好,为什么叶家人都说他脾气不好?一定是以前被家里人伤过心才会那么冷淡的吧。 雨说来就来,顷刻间大了起来。 叶敛将阳台门妥善关好,又把沾了水汽的雨伞竖立在门边。 孟年胡思乱想之际,头顶响起男人微哑的声音。 “既然孟小姐心里有了决定,往后也不必再随着叶存礼那样称呼我。”叶敛冷静道,“‘叶叔叔’,总是把我叫老了。” 孟年懵了一瞬,“那我怎么喊?” “随你,”男人唇角扬起,语气却沉稳至极,“直呼姓名,或者……” “叫学长也是可以的。” 作者有话说: 一步到位叫老公也是可以的x
第12章 我可以配合你演戏,不需要对彼此负责。 第二天,孟年下楼吃午饭时,只遇到了刘婶一人。 听说其他人都去忙自己的了,孟年长长松了口气。说实话,她现在有点害怕遇到叶敛。 吃过饭,孟年又摸去了院子里。 昨夜一直在打雷,孟年等到雨停才睡着,那会四点刚过。现在刚时过正午,地面已经半干。 藤椅被刘婶擦得很干净,手盖上去还摸到了软乎乎的坐垫。 孟年将盲杖立在桌边,两手搭在扶手上,慢慢坐下去。她将手机放到石桌上,冰凉的触感叫她蓦地又回忆起前夜的种种。 昨夜,叶敛确认她可以自己回去,撂下一句“早些睡”便先回三楼。孟年傻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一直觉得叶敛高不可攀,不仅因为他有个叶家实际掌权人的头衔,更因为叶敛在她眼中本身就是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上位者形象。 叶家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因为家族关系对叶敛有所耳闻的江荔,与江荔青梅竹马长大的贺浅,大家都对叶家这位家主有着十分统一的评价。 她以前见过叶敛三次,每一次见叶敛都和传说中的形象是相近的。可这次她失明后再遇到叶敛,感觉他处处都透着一丝诡异与违和。 正思索着,忽然听一道年轻又慵懒的男声由远及近,朝着这栋别墅而来。 “我说太后老佛爷您就别催了,今儿真有事,我得找四哥。您也知道我四哥多难等,好不容易在南城堵到他,可不能错过。” “什么叫跟着他混就是耽误我,您先把他送那六位数的镯子摘了再说这话,您怎么没良心呢。” “哎得了吧,我不去相亲可不是跟四哥学的坏,四哥奔三不成家是因为眼光高,我纯粹是因为没时间,集团里那帮老狐狸我还没斗消停,没时间见什么王家李家的海归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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