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激烈呢啊?” 一阵说笑。 楼上,叶老太太关起房门,拉着孟年的手抹眼泪。 翻来覆去就是心疼她的那些话,孟年听得心中压力极大,想起自己即将要说的事,更加愧疚。 可再难开口,她也不得不说。 孟年直视前方,眼底有着不可扭转的决绝。 “叶奶奶,我想退掉这门亲事。” 老太太叹了口气,她对这个最差的结果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小礼那孩子是高傲了些,可他对你的感情我是看在眼里的,他对你不错,不是吗?” 不是。 孟年抿唇。 “我对他真的没感觉。” “孩子,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我是这样,小礼的父母也是这样,你外婆和外公,他们不也是日久生情的吗?感觉太过缥缈,找一个合适的人生活一辈子,就算平淡,也是一种幸福啊。” 孟年无力地辩驳:“可他……他真的不适合我。” 她想要尊重,想要被人平等地看待,对方可以不爱她,可以心里没有她,但不可以轻视她的努力与坚持。 尊重她的意见与选择,就那么难吗? 叶奶奶问她到底哪里不满意,孟年却只张了张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狼狈,好难堪。 叶存礼高傲,她又何尝不是自尊心极强呢? 她怕剖开内心说了实话以后,换来的是她更难以承受的轻蔑和贬低。 所以羞于开口。 生在叶家这样的大家族里,他们真的能体会到她这种普通人渴望的“尊重”吗?大抵都跟叶存礼那帮朋友一样,觉得她不懂满足。 叶存礼永远俯视她,认为她故作清高。 孟年心生疲惫,又起了想要放弃的念头。可叶敛那句魔咒依旧萦绕在心,蛊惑着她再试一试。 孟年将叶存礼做过的那些事都坦白出来。 包括他私下宣告她会退学,包括他擅自打包了她的行李,包括订婚邀请同学的事。 叶奶奶怔愣片刻,随后大怒。 她气得发抖,“他怎么能这么做!” 老太太没想到自己宠大的孙子做了那么多强迫人的事,当下就要出门去叫人。 孟年眼睛看不见,拦不住。她心想,把人叫上来也好,把人叫上来,只要一听到叶存礼的声音,就算再多的感情牌都不能动摇她的意志。 她等啊等,等来的却是叶奶奶在楼下昏倒的噩耗。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楼下乱成一团,后来有医生来了,灿灿跑上来和我说,叶奶奶昏倒了。” “如果我没有说后面那些话,叶奶奶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更不会病倒。” 叶敛走至衣橱前,从里面那排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高级订制的衬衣西服中挑出一套,扔到床上。 他站在床前,一手叉着腰,沉声:“不是你的错。” “很晚了,先休息吧。” 他并不擅长安慰人,说完便没了下文。 电话里孟年只对他说她回了东城,想和老太太谈退婚的事,然后老太太又因为她病倒。这中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叶敛需要先弄清楚。 挂了电话,叶敛穿戴整齐出门。电梯刚到一楼,刘婶便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手里还举着电话。 刘婶脸色发白,“先生,老宅那边出事了。” 叶敛嗯了声,问她:“接孟年走的那个女生,把她电话给我。” “……” 夜空中繁星高悬,潮湿的蜿蜒山路上行驶着一辆黑色轿车。 叶敛带着蓝牙耳机,听着电话那头战战兢兢谨慎恭敬的汇报: “大、大老板,是这样的,当时那帮男的正在庭院里说话,他们说话声音太大,别说是正好走到门口的老太太,就连在客厅坐着的我都听得清楚。” 大概是没想到老太太那么快就又下楼,所以那群人议论起来才那么肆无忌惮。 “都说什么了。” 沈灿灿站在酒店房间落地窗边,神情犹豫,含糊道:“啊……就是说包包……咳,我是说,就是在讲孟年的坏话嘛,不提了,不提了。” 拐入高速前,遇到最后一个红灯,叶敛慢慢踩下刹车。 “提。” 沈灿灿被这一声命令冻得耳根发麻,她闭了闭眼,回忆起当时的原话。 “她一个瞎子怎么配得上你,快跟你奶奶说这事算了吧!” “她真一点都看不见了?唉,我都能想到以后圈子里怎么传你。” “你难道真打算让她进家门?别的不说,她是不是从来不给你碰?说不准她初夜早就不在了,怕露馅才一直拒绝你,人家对你用的就是欲擒故纵这一招。” 然后叶奶奶颤颤巍巍地倒在门后,院子里的人惊慌失措,能跑的都跑了。 沈灿灿越说越上头,“再复述一遍还是很气!要不是因为我不能给孟年惹祸,我真恨不得拎着菜刀冲出去砍了那帮傻——” 沈灿灿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意识到连线的是谁后,猛地住口。 她屏息听着那头,什么动静都没有,小心翼翼等了近十秒,她耐不住安静,硬着头皮开口:“大老板?” 半晌,才听叶敛再出声,语气听不出什么端倪,只是音色好像更加沉更哑了些。 “她为什么回东城?” 沈灿灿不知道好友和叶敛已经通过电话,于是连好友隐瞒的那些都一口气坦白出来。 挂了电话,叶敛心情更差。 大概是因为孟年隐瞒了叶存礼的诸多所作所为,他心里不平衡。 理智提醒他,这绝不是她对那人的袒护,这多半只是她对自己的不信任、不亲近,所以才对他有所保留。 可情感上,他难免被负面情绪左右。 贪念助长,他意识到,这将是一个趁虚而入的绝佳机会。 叶敛手指收紧,握紧方向盘,加快了回东城的车速。 ** 老宅。 孟年整夜没睡。 客房她住过几回,依稀还记得开关的位置,她摸索着,磕磕绊绊,按亮了房里的灯。 医生说她不能待在太亮的地方,可现在她急需要一些温暖。 房中灯亮到天明,无一人来敲她的门。 清晨6点,“盼盼”按时响起闹铃。震了半天,孟年回神,关掉。 靠在床头坐了一夜,浑身的骨头都僵了。她伸展肢体,从床上爬下来。 这里不比叶敛家里,她手机里没有地图,不方便到处跑,而且……她不好意思在那么多人面前使用AI的避障功能。 从昨天出事到现在,她没有在众人面前再出现过,也没有一个人想起她来。 她愧疚自责,不知如何面对叶家人,再加上她本就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因此不说不闹,就静静等候。 熬到早上,再不去问问情况就太不合适了。 孟年不知道门的方向,只能拄着盲杖,四处摸。 咚—— 脚磕到椅子腿,疼得她眼角生理性地分泌出眼泪。 挨过那阵钻心的疼痛,她继续摸索。 成功触碰到门把手时,孟年的额角已经蒙上一层薄汗。她心跳鼓动,深吸口气,按压开门。 隔绝一夜的声音顷刻间笼罩了她,佣人匆匆忙忙从门前而过,目不斜视,都把她忽略得彻底。 孟年知道原因。 叶家人口不少,但居住在老宅却没几个。 老大一家因为当年做错事,过后害怕叶敛打压为难,于是主动地搬离老宅,这些年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回来。 叶敛排行老四,常年在国外忙事业,他上头还有个姐姐,听叶存礼说是位个性十分鲜明、拿过很多大奖的自由摄影师,终年漂泊在外,也不爱回来。 只有老二一家居住在此,陪伴老太太左右。 叶存礼的妈妈是四合院内排位第二的主人,她不喜欢孟年。老太太不在时,她连敷衍都懒得。 老太太年纪大,家里琐事都是杨诗兰在管,佣人看得是杨诗兰的脸色,自然不会对孟年多热情,加上前一天老太太昏倒,今天这宅子里所有的人更不待见她。 这里没有人会像刘婶一样对着她温柔说话,他们不把她赶出去就不错了。 孟年做足心理准备,慢慢从房中挪了出去。 这里的环境对于失明的她来说算得上陌生,这里没人会帮她把地图导入手机,没人会体贴地安排便于她出行的住所。 孟年手扶着墙,脸上出现一丝迷茫。 这样一算,她欠叶敛的人情好像要更多一些。 她以前觉得叶奶奶待她已经足够好,会叫人买衣服给她穿,会隔三差五就邀她来家里做客吃饭,会让家里的保姆给她送吃的去学校。 叶敛所做的,好像又和别人都不一样。 他做事总是很安静,低调,看似不起眼不经意,润物细无声。 唯有刻意去想时,才能稍微品出味道。 孟年垂下眼睛,将感激暗暗藏在心底。 她慢慢迈开步子,顺着墙边往前走。她记得……好像要再绕过两间房才能到达楼梯口。 嘭—— 咣啷啷! 隔壁房间保姆端着水盆走出,走路没往旁边看,腿直接踢到孟年的盲杖,绊了一跤。 咕噜噜—— 盲杖脱手。 孟年被保姆的大力震得手麻,她捂着虎口,呆愣在原地。 保姆手里的盆脱手扔了出去,勉强稳住身体,看着一地狼藉,一肚子火想要骂上一句,扭头见是孟年,最终还是没敢,只不满地小声嘟囔了句:“真是瞎。” 有人闻声前来,帮着一起清扫现场,路过孟年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撞她一下。 佣人一边收拾一边阴阳怪气地抱怨。 孟年被人挤到边上,茫然无措地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 很快,地板被擦干净,几个人陆续走了。 有人离开时正好把盲杖踢到孟年脚边,她弯下腰,捡起。 孟年握紧盲杖,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不再往外伸。 只轻轻点着脚下前方不远的地方,避免再干扰到别人。 她行进的速度变得更慢,十多分钟后,才艰难地找到楼梯。 期间又有人从她身边来来回回快速走过,声音来了又走。 孟年始终一个人安静地走着自己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各种声音渐渐远去,到了佣人们去管家处听每日早会的时间。 终于摸到楼梯扶手,孟年松了口气。她将手搭在上面,顺着楼梯慢慢下行。 刚刚保姆打翻的是一盆沾了清洁液的水,水自客房泼洒出去,流得很远。保姆只清洁了走廊,楼梯上有一点脏污,还没来得及擦拭。 孟年看不见。 她踩下的第一层台阶,脚就落在污水上,即便她再小心,也还是不设防地滑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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