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颜色跟你不一样,好烦。”裴桑榆不太满意自己身上这套,“到时候坐那儿会不会格格不入,一看就不是本校的,显得我像个异类。” 周瑾川靠在门边上,看着她笑:“谁让你不考清大。” “你烦死了周瑾川,翻旧帐的本事见长啊?”裴桑榆不悦瞪他。 “走了,要迟到了,你男朋友还有毕业生致辞。”周瑾川勾着唇角,伸手拉她的手腕,半拽半哄的把人带下楼。 他们没来得及吃早点就急匆匆出门,赶到目的地,拉着手奔跑着赶往学校的礼堂。 人声鼎沸,蝉鸣悠长,裴桑榆在鼓噪的风里大步跑着,不经意侧过头,看到阳光偏爱的落在少年的发顶,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树荫,是最青春的背景。 这一刻才真的意识到,过秋天等春天,炙热的盛夏终于来了。 “啊啊啊啊周瑾川怎么每回看都更帅一个度。” “小声点儿,没见着人家女朋友就坐你旁边吗?” 旁边两个女生说着悄悄话,听得裴桑榆弯起了唇, 她坐进闹闹嚷嚷的观众席,和所有清大的学生坐在一起,听着响彻礼堂的讲话,也有了即将毕业的紧张。 而抬眼看向台上,周瑾川站在话筒前,灯光下,天生就是所有视线的焦点。里面穿着跟自己一样的附中校服,外面黑色的学士服把他勾勒得挺拔恣意。 恍惚间,这更像是附中的毕业典礼,如同那个六月,少年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 裴桑榆定定的看着听着,眼神里带着崇拜和骄傲。 是她从十五岁起就喜欢的人啊。 “……法律是社会的底线,良知的标尺,我们肩扛重量,必定道阻且长。然而行则将至,未来可期。愿各位真诚仍在,炙热不改,眼观天下,无愧于心。谢谢大家,毕业快乐。” 他致辞完毕,从容下台,在震天的掌声和注视里朝着自己走过来。 俯身靠近,又特地单独的说一声祝贺:“裴桑榆,毕业快乐。” 周遭纷纷转头过来,起了一阵起哄的尖叫。 而裴桑榆只是仰着头看他,千言万语回敬一句:“周瑾川,毕业快乐。” 也是她二十二岁仍然深爱的人。 典礼接近尾声,广播里放着各式各样煽情的毕业歌曲,同窗四年的同学们哭哭笑笑,抱作一团。 裴桑榆想起去年今日,她站在异国陌生的街头,从学校里一路慌乱狂奔出去,只为了去追那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背影,却还是弄丢了他。 而现在,她跟他一同在最顶尖的学府里,听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道一声毕业恭喜,恍如隔世。 “周瑾川,快,过来拍照。”有同学在大声叫他的名字。 裴桑榆回过神,碰了碰他的手背,轻声说:“去吧,叫你。” 周瑾川偏过头,拽过她的手腕:“一起。” “不好吧,我又不是你们班的。”裴桑榆笑着摇头,“不用了,能穿着学士服跟你一起毕业我已经很满足了。” 正在推辞着,肩膀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她下意识回过头,看到了一大帮人围了过来。 边潇潇,陈界,丁子娇,丁子矜,他们跟自己一样都穿着附中的校服,外面套着胸口处是各个学校校徽的学士服,花花绿绿各式各样。 一群人跟她簇拥在一起,把自己衬托得不再那么格格不入。 而后面再姗姗来迟的两位,是半仙和马主任,像是跑了很长的路,站定的时候还在微微喘气。 “赶上了,都怪老马绕错了路,在路上堵了快一个小时。”半仙拿手扇着风,抱怨道。 “你们怎么都来了!约好的是吗?”裴桑榆又惊又喜。 “今天你们高三毕业啊,老师不在像什么话。”马主任刻意模糊了时间,恍惚间进度条飞速倒退回了那年。 边潇潇笑眼弯弯:“就是,毕业怎么能不一起,想撇开我们偷偷拍情侣照是不是?” 丁子矜嚷嚷:“肯定得一起拍,以后我就指着你们俩跟我孙女说,这对小情侣当年可烦人了。” 裴桑榆听得直笑,眼底却变得潮湿。 有这样一群人陪着自己瞎闹,真好。 陈界相当自来熟的冲着周瑾川班上的那帮人大喊:“哎同学,介意一起拍吗?” “来来来,介意啥啊,快过来。”那边的人纷纷热情招手,七嘴八舌,热闹得不行。 裴桑榆和周瑾川被他们推到了正中间,眼眶含泪,却笑着看向正前方。 而除了几位附中同学和站在边上的半仙和老马,四周那些不认识的面孔缓慢变换,切换成了当初七班的每一张脸。 “拍了,笑一个!”摄影师半蹲着,大声造着气氛,“都活泼点儿啊,别这么死板。” “我!们!终!于!毕!业!啦!” 一群人仰起头,笑着闹着,把学士帽高高抛向天际,惊起梧桐树梢里的大片飞鸟。 下一秒,裴桑榆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手掌扣住,轻轻往旁边带了下,靠在了男生肩上。 照片定格,女生笑得比今日的阳光更温柔。 而少年没看镜头,只是侧过头,低垂着眼看她,目光是挪不开眼的炙热。 当初附中的那张年级大合影,后来有人翻起的时候,总有好奇者问:“周瑾川拿着的手机上是什么啊?” 因为学生太多,像素不高,人群也密密麻麻,那张陈年的照片仔细观察也看不清楚。 时光一格一格的后退,回到四年前拍照的那个六月。 周瑾川在按下快门的瞬间,抬手亮起了屏幕,画面里是他和裴桑榆当初被报社拍下的一刻,是他们那时最满意的一张合影。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他低声庆贺说:“裴桑榆,毕业快乐。” 此刻,裴桑榆回应着他曾经的独白:“周瑾川,毕业快乐。” 正午的阳光从繁密的梧桐树缝隙里落下,而周围是一张张喜悦的笑脸,嬉笑怒骂,一切都是青春肆意的模样。 陈界大概说了什么故意惹人的话,被边潇潇追着打,在林荫道上来来回回的跑着。 裴桑榆跟着吵闹声看过去,感叹说:“好像最近一切遗憾都变得圆满,我总是害怕圆满,感觉下一秒就会被打碎,是不是幸福恐惧症啊。” “乱说什么。”周瑾川冷着表情捏她的脸。 “痛死了。”换来一声娇嗔的咒骂。 正闹着,裴桑榆感觉口袋里手机震动。 她笑着拿出来的时候,两人同时愣了一拍,表情僵住。 是设置的倒计时提醒,上面写着: 距离周瑾川毕业还有0天。 我该跟这个世界告别了。 裴桑榆缓慢地把目光挪回男生脸上,他的表情变得僵硬,嘴角也绷得平直。 没来得及出声,旁边有位学生家长经过,抓着她的袖子问:“哎,你是不是昨天网上那个案子的裴什么来着,你可真会找男朋友,高攀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了不起哦。” “嗯,是我。”裴桑榆艰难承认。 “是我高攀。”周瑾川冷淡出声。 家长这才反应过来撞人家枪口上了,敷衍着笑了两下赶紧走了。 裴桑榆无措的捏着手机,生怕他多想,解释说:“这个是之前…..那次…..我忘记了….” 周瑾川定定地看着她,表情有些受伤:“今天就是我毕业,你陪我参加典礼,拍毕业照,做了这么多事,然后呢?玲珑巷也留不住你吗?” 骄阳:你还没看到他毕业 骄阳:你还没看到他梦想实现 骄阳:你还没看到他穿上法袍的样子 骄阳:还有这么多的遗憾 骄阳:再等等 骄阳:至少再等一年好吗 当时周瑾川借着骄阳的账号,用这样的话,一字一字,把她从活不下去的边缘拉了回来,给了她新的锚点。 于是在后来的时间里,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痛苦也要撑到周瑾川毕业吧。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是幸福的圆满的她曾经都不敢妄想的模样。 裴桑榆摇了摇头,却不知再如何解释。 周瑾川滚了下喉咙,艰难出声:“不许。” 从昨晚回玲珑巷,裴桑榆就感受到了他反反复复的不安,而这一刻,那股慌乱扩大到了极点。 他的情绪瞬间跌到谷底,整个人都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只是定定看着自己,固执重复:“不许。” 明明在毕业这么值得庆祝的一天,她还是让他难过了。 六月的天气,裴桑榆握住他的手指却感觉冰凉。 她轻声说:“周瑾川,带我去跳伞吧,就现在。” - 他们仍然穿着没换下的校服,像是某天从附中逃课出来,偷偷跑出去玩耍了半天。 Amy今天碰巧在俱乐部,看他们俩一副青春的模样,揶揄说:“今天是玩什么情趣啊,穿成这样。” 然而周瑾川只是沉默着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跳伞是极限运动,需要本人在生死协议上签字,裴桑榆利落签上大名。 然后看向一脸沉郁的男生,轻声说:“周瑾川,我们给对方写一封遗书好不好。” “你有毛病是不是?”周瑾川咬牙切齿出声,“不是怕高吗?非得这么折腾自己?” 裴桑榆只是把纸推过去,执着道:“写吧,认真写。” 在过去的几年里,周瑾川独自跳过那么多次的伞,没有一次比现在更紧张。 他不懂裴桑榆想干什么,看着她因为直升机逐渐升高而越发苍白的脸,又觉得心疼,又觉得无奈。 “好,现在我们交换看。”裴桑榆垂着眼,把写好的遗书递给他。 - 周瑾川: 这是我给你的第二封书信,但这次比上次更严肃一点,是一封遗书。 所有的极限运动都可能有意外的概率,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这就是我们生命的终点,我不觉得遗憾。 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安全感,总害怕哪天醒来我就不见。 我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能证明,我真的不会再丢下你了。 于是我选择跳伞,跟你一起在我最害怕的万米高空,跳下去。 我想告诉你的是,因为你在身边,哪怕是这样的生理障碍,我也可以克服,那还有什么是我无法抵抗的呢。 曾经无数次想过了结自己,是不能接受我的世界里再没有你,不能接受你把我慢慢忘记。 我们能重新相遇相爱,这是上天对我的偏爱,给予了第二次恩赐,我怎么可能再次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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