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一种彻底要跟这个世界告别的决绝。 曾经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伴随着当事人突然的离开,喧嚣猜测了一阵慢慢地又逐渐平息了下来,没过多久后, 学校的同学再提起之前的八卦的时候,也只是说, 之前那个谁来着。 再一次月考结束的时候, 大家拿着考卷一片哀嚎,边潇潇随口说:“这最后几个大题出这么难只有周瑾川和桑榆能面不改色做下来吧, 真要命。” “就是, 傻逼马主任,不把学生当人。”丁子矜骂骂咧咧, “也就是当时帮桑榆打掩护的时候回光返照了那么一秒。” 顺口提到了那个名字, 迟钝反应过来后, 几人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然后相互看着彼此, 没忍住地哭成一片。 “讨厌死了裴桑榆, 连声招呼不打就跑了。”边潇潇抽泣着说。 裴桑榆走后,陈界一直很担心周瑾川的状态,天天跟着,生怕他想不开。 却发现他如往常一样每天上课下课, 从不缺席,看似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什么心情。 只是再也不参加任何集体的活动, 教室里就是安静刷题,回到家就看着鱼子酱和金鱼发呆,傍晚时候会拿着相机在露台上站很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好像又变回了之前的那个孤僻且沉默的周瑾川,跟所有人都重新划清了界限。 还多了一个习惯,隔三差五就固定去照顾玲珑巷口那个卖红豆糕的老人生意。 陈界始终摸不着头脑,有次没忍住问出口:“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些玩意儿了?” 周瑾川慢慢地掰开一块塞进嘴里,语气很淡:“她说吃点甜的会心情好。” “那你现在心情好吗?”陈界反问。 “还不错吧。”周瑾川扯了下唇,脸上却没太多表情,看上去十分口不对心。 陈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是微微叹气,残忍告诉他事实:“不如慢慢忘了吧,她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周瑾川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继续吃手上的糕点,整个人看上去固执又颓靡。 陈界语文不好,这会儿才迟缓明白了包装纸上的那句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仿佛是一语成谶。 裴桑榆曾经花了很大力气把他从痛苦的自责里好不容易拉了出来,让他变回一个爱说爱笑的正常人,而现在轻而易举的,又让他重新跌了回去。 她的一切却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骼里,挣不脱也忘不掉。 周瑾川原本就不爱发朋友圈,此后也再没更新过,从头到尾都只有孤零零的那一条,十六岁生日的那天裴桑榆给他做的那个被撞坏了一点的蛋糕。 他在用一种相当虐己的方式,让每个因为好奇而点进去的人看到都会心脏一颤,然后唏嘘不已。 再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陈界觉得周瑾川好像好一点了。 偶尔会跟他开个玩笑,打游戏骂他一句菜逼,强行拽着的时候也能去打两场球,飙一下车,他觉得庆幸,一切好像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每次经过宣传墙的时候,看到仍然排在第一的裴桑榆,还是会忍不住轻声叹气。 他想着,时间会淡化一切的,照片会换掉,记忆会模糊,只是早晚而已。 转眼间就是盛夏,附中梧桐繁茂,蝉鸣悠长。 同学们文理分科已经彻底结束,七班也马上就要打乱重组,半仙尽职尽责给他们上着最后的课,写完了一个化学方程式后,习惯性地叫了个名字:“裴桑榆,来说下这个方程式有什么问题。” 说完,才发现全班都安静地沉默着,无人应答。 她回过头,看着一双双错愕的眼神,才意识到裴桑榆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 她歉意地笑了下,不知道在跟谁道歉:“不好意思,叫错了,那个鲁能,你来答。” 被点到名的同学睡眼惺忪地站起,挠着头一脸茫然:“我选C。” 全班笑成一片,忘了刚才那个偶然被提起的转校生。 而周瑾川在听到那个名字的那一刻猛然抬起了头,像是在睡梦中突然被叫醒,下意识看向过道那边。 在看到空空荡荡的那张贴着裴桑榆名字的课桌后,眼神又重新变得空洞起来。 他撕下一张草稿纸,在上面慢吞吞写着: 【上课不听讲,点名不回答,好笨啊裴桑榆,这样怎么跟我一起考清大】 可这次,却没人能把纸条再传过来。 他写完揉成一团,胡乱扔进抽屉里,抬手抹了把脸。 手掌再放下来的时候,眼底已经是通红的一片。 - 裴桑榆最终还是去了英国,日落却再也没看过,她变得沉默,收了锋芒,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学习里,以此来麻痹自己。 一个外国人语言劣势的情况下拿到了年级最高分,同学们都觉得无比震惊。 跟她关系不错的是一个华裔,好奇问她:“太牛啦你,你在以前学校是不是也是成绩最好的?” “不是。”裴桑榆摇了摇头,却连他的名字也不敢提,“有个比我更厉害的,他……什么都会。” “你说的这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吧?”对方一眼看穿。 裴桑榆点了点头,在无人知晓他们的过往里,承认说:“是,很喜欢的人。” 其实那天分别之后,第二天去机场之前,她还偷偷回了一趟玲珑巷。 是早上六七点的时间,天色仍然昏沉,她看到周瑾川拽着狗绳在慢悠悠地遛鱼子酱,他的脚步时快时慢,偶尔停下来,很有耐心地等小狗嗅嗅闻闻。 裴桑榆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 就那么一直远远看着他的背影,不敢靠近,只是想看他最后一眼。 鱼子酱的嗅觉很灵,好似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瞬间转过头冲着她连连叫了好几声,挣着绳子想要往她的方向跑,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 看到这样的动静,裴桑榆慌张地躲进旁边的拐角,避过周瑾川看过来的目光。 然后听见他说:“别叫了,她已经走了,不回来了。” 声音很低,好像带着无尽的叹息。 裴桑榆瞬间泪如雨下。 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欠周瑾川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到英国之后,她也开始变得失眠,最初是因为时差,后来就成了常态,日复一日的睁眼到天亮。 她这会儿才体会到周瑾川当初轻描淡写带过去的痛苦,睡不着的时候,脑子就会变得格外清醒,那些想要记起的情节,会放大精准到每一帧。 不知道周瑾川能睡着吗? 偶尔还会想起她吗? 会因为自己的决绝而恨她吗? 裴桑榆每天都想着这些问题,反复折磨自己却找不到答案,把自己折腾得憔悴不堪。 实在扛不住去看了医生,才知道她生病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于是开了药,按时吃,表面上看起来又好像变成了一个和其他同学无异的普通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已经是千疮百孔。 英国的夏天也时常下雨,下着下着就入了秋,裴桑榆才惊觉时间过得好快,来到这边已经半年。 十一月是周瑾川的生日,她特地请假,买了一大堆材料在厨房呆了一天,做了一个画着他们俩小人的蛋糕。 “周瑾川,抱歉我食言了,没有给你做一个十七层的浮夸蛋糕,也没有给你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惊喜,跟你为我做的那些相比,差太远了。” 裴桑榆插上蜡烛,自言自语,“就先这样吧,你别嫌弃,今年的蛋糕是不是好一点了?至少没有坑,卖相也还不错。” 她的愿望变成了唯一不变的那一个,那时候她在许愿灯上许下的愿望。 “周瑾川,十七岁生日快乐。” 裴桑榆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轻声说着近况,“我过得挺好的,语言也很适应,没有你这个竞争对手之后,不需要你帮我补课,我也能一直稳坐第一了,厉不厉害?你肯定一如既往的优异,所有同学都又羡慕又嫉妒的学神,喜欢一个这样的人可真是拿得出手。” 她很轻地笑了下,给自己分了一块蛋糕:“我吃一点吧,你别那么小气好不好?” 都能猜到周瑾川肯定会说:“那你求我。” 于是轻声又接了一句:“求你了,我想吃。” 周瑾川又会说:“你怎么每次都来这一套。” 可是他好像从来都拒绝不了自己的撒娇。 裴桑榆都觉得好笑,她就像个人格分裂的傻子一样,哭哭笑笑,把周瑾川的生日过得像忌日似的。 不过从这时候开始,她的时间好像就不再是日期,也不再是学期。 旁人提起今年的年份,她总是会反应一下,再顺着周瑾川的年纪推算时间。 “周瑾川,十八岁生日快乐。这会儿你肯定已经保送清大了吧?我决定听你的话,准备明年选新闻系,你说我很适合这个,而我更多的是想到你当时说的那句话。” “当弱者已无法开口,仍有正义为其发声。”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梦想决定了我的梦想,让我找到了以后想要走的方向。我们那时都太年轻太脆弱了,连彼此都无法保护,对我来说,真的很遗憾。所以希望未来,未来能更好一点吧,当别人被那样欺负的时候,有我们可以站出来。” 次年的六月,她在附中的官网上看到了喜报。 庆祝本校周瑾川同学以721分优异成绩夺得京市文科状元。 裴桑榆意外他竟然没有走保送而是选择参加高考,视线久久地停格在他那张附带的照片上。 她的指尖很轻地划过屏幕,他好像头发变得更短更利落,过了两年的时间,五官愈加锋利,整张脸都透露着一股肆意的傲气。 网上已经忘记了当初那一晚对他的诽谤。 纷纷吹捧着今年状元的颜值简直逆天。 裴桑榆看着一片好评,轻叹道:“真好,你仍然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少年,真好。” 她就这样隔着大洋彼岸的距离,远远地无声地关注着他。 又是一年。 “周瑾川,我读大一了,也恭喜你新生入学。我偷偷去看了你们学校的表白墙,好多女生跟你告白。我好嫉妒她们啊,可以正大光明的看你。” “如果当时那件事情没有发生,我们现在已经可以谈恋爱,像别的情侣那样,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上一遍。我会每天招摇地拉着你的手在清大里宣示主权,谁都别想觊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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