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睑:“明天回西宁是吧?” “今天。” 宋言呈猛的抬头向她看来,而她的神色依旧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他也没有任何端倪。 两个人沿着木质的阶梯,一步一步迈入山顶,坐在长椅上静静眺望着七彩丹霞地貌。 赵清瑶觉得她真的没什么遗憾了。 她和她年少时最喜欢的人,来她年少时最想来的景色,而他在最风华正茂的时候,认真在她和他重要的梦想间做过权衡。 不会有比此刻更好的时候了。 “赵清瑶,再给我一点儿时间,”他似乎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没有看她:“只要一点点儿时间就够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牵着他的手。 他却抽回手,环过她的肩膀,低下头道:“别想着跟我分,恩?” 她抬头看着他。 漂亮的杏眼里没有之前强颜欢笑的犹豫,而是真正想通以后的清明。 “宋言呈,如果早知道你来这一趟的结果是这样的,你还会来吗?” “会。”他一如既往的坚定。 可是她觉得这个答案他回答的太早了。 缓缓取下他扣在自己肩上的手,无比诚恳地说道:“宋言呈,我希望你往后的人生,永远都是志得意满。” “你确定这是在祝我?”他再次揽过了她的肩膀问道。 她无比肯定地应了一声。 他哑然失笑,随即笑容一敛,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道:“我人生的志得意满,和你没有冲突。” “可是,”她眉眼从容,再度握住他垂在自己肩膀前的手,试了几次都没能拿下来,也不再勉强,“留在雾城,是没有办法开启一个时代的。” 他隐约觉得好笑,耐着性子回道:“那你就那么确定,我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理想吗?” “是的,我相信。”她眼睛里透着他从未见过的坚定,而这份坚定并不来源于他已经取得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他这个人。 宋言呈瞳孔微怔。 直到此时,他才真的意识到她想说得是什么,不要因为我放弃你的野心,因为我比谁都相信,你会实现它。 他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这些年做事从来只在意是否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鲜有被情绪左右的时候,可不知为何,她的真诚,让他眼底眼底有刹那的湿润。 那不过是他说过的大话,可只有她却坚定真切地相信着。 他一定会实现他想要的一切。 他曾经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算计的。 人类对任何事物的感知都是来自大脑的反馈,他一度以为她是真的喜欢睡他,才会接受暂时不和他分手。 而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他自以为是的量变引起量变,在她面前从头至尾都是一个笑话,她是因为真的喜欢过他这个人,才会一次次的纵容他。 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当他想说出一点儿挽留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而她已经彻底在喜欢他这件事中走出来了。 再度拉下他环着自己的手道:“好啦,我要走了。” 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后来,宋言呈每每想起这段时光,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一句话,在旧事物灭亡前的短暂繁荣。「1」 俗称回光返照。
第50章 走 向 赵清瑶从七彩丹霞离开以后, 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她和宋言呈的事,对于马真的关心也只有淡淡的几个字:“都结束了。” 清丽的眉眼间不再见任何波澜。 仿佛真的放下了。 马真还想说点儿什么,微信的朋友圈却突然弹出提示, 她顺手点了进去,就在刚刚, 赵清瑶给她朋友决定辞职的动态点了一个赞。 「忘了这是今年第几次生病了, 也是忘了第几次眺望三危山的日出,我依旧热爱这里的一切, 但是我也确定我无论怎么努力都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这个结果虽然不是我想要的, 可我没有遗憾了。」 这一刻,马真忽然明白了, 赵清瑶的平静从何而来。 她为她所喜欢的一切都尽过最大的努力了,而在这个过程中,结果早已不重要了。 马真决定不再追问。 倒是贺敬回过了头, 面露愧色道:“瑶瑶, 我以为你还着向往这次旅行, 早知道,我就带你们在燕……” 赵清瑶轻轻摇了摇头。 “我很喜欢这次的旅行。” 它让她没有遗憾了。 倾身靠近他怀里的相机道:“给我看看你拍得照片。 贺敬把手里的相机递给她。 赵清瑶接过以后筛选着照片,贺敬想着即将来临的分别,生出一丝不舍:“要不然你们再跟我去燕城玩两天吧……” 马真连连抬手让他打住。 “既然这么舍不得我们, 那你怎么不跟着我们会雾城呢?” 贺敬哑然。 马真也不再多言。 商务车抵达机场,三个人在机场分别,贺敬再三向她们确定:“真的不再去玩两天?” 马真毫不留情地回绝道:“拜拜了您, 记得把我的照片修好看点儿, 脸不要动得太多。” 贺敬念念不舍地看着她们。 赵清瑶挥了挥手:“过年再见。” 贺敬点着头目送着她们离开。 回到雾城以后,赵清瑶的生活再次恢复到了原有的轨迹, 虽然休假也跟上班似的,每天都在不停地写写写,日子单调而反复,却也让人安心。 九月,王圆圆的母亲来给她办了住校的手续,赵清瑶也搬回了自己的宿舍,王圆圆的母亲对她千恩万谢,而她始终谦逊自持,最后请王圆圆的母亲在食堂吃了顿饭,才目送她们离开。 她带得班级也升到了高三,班主任的职务也终于交给了罗怀玉,赵清瑶从那天以后就对他格外热情,不管他遇到任何问题,都热情协助,生怕罗老师一个不高兴,撂了担子,又把这个担子丢给她了。 赵清瑶身上不再耽误任何教学以外的职务,每天除了自己的课,不用再时时刻刻盯着班上,除了和教务处偶尔会有些分歧,对谁都是笑脸相迎。 尤其是看到愁眉苦脸的罗怀玉,不等他主动开口,就主动替他排忧解难,罗怀玉渐渐发现她在带班这件事上的确有一套,遇到事情也会主动和她商量,而赵清瑶不仅能给出建议,还能替他解决一些和学生之间的问题。 而班上的学生都服她。 一口一个“赵姐”,教师节那天,还自费买了一个蛋糕,在她上晚自习的时候,给她念小作文。 他去巡班的时候,就看见赵清瑶在昏黄的烛光里抹眼泪,有一种破碎又温婉的美感。 等到她捧着蛋糕出来,他才不声不响从后门追上来,“赵老师。” 赵清瑶闻声回头。 “你这过生日呢?”他不慌不忙顺着台阶走下来道。 赵清瑶闻声浅笑:“罗老师吃一口?” “好啊。”罗怀玉并肩和她往楼下的办公室走去。 借着吃蛋糕的功夫,赵清瑶也不忘旁敲侧击:“其实那群小孩挺可爱的,你年纪也不大,没必要天天挎着个脸吓唬他们。” “赵老师,你当班主任那会儿,脸垮得可一点儿都不比我少,”罗怀玉吃了一口蛋糕道:“但谁让我吃人的嘴软呢,我来唱这个白脸,赵老师就来唱这个红脸呗。” 赵清瑶淡淡一笑:“倒也没这个意思。” 可那以后罗怀玉训学生的时候,看到她会不自觉收声,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严厉,她从不多言,但隐隐也能感觉到罗怀玉的变化,不禁生出几分欣慰。 然而在罗怀玉看来不是这样。 九月中旬,第一场调研考试,而在考试结束当天,学校组织聚餐,赵清瑶跟着班上的历史老师和语文老师坐在一块儿,吃过饭后,大家约着去看电影。 罗怀玉凑了过来:“你们要去看什么?” “最近不是有个大火的电影吗?”语文老师说了名字,罗怀玉立马附和道:“我也想看,带我一个呗。” “我们几个女生,你一个男生合适吗?” “咱们不是一个集体吗?买票了吗?没买的话,我来。” “怎么?”历史老师调侃道:“罗老师请客呢?” “对啊,我请。”他打开手机APP道:“咱一共几个人呀?” 语文老师环视一圈:“四个。” 赵清瑶不想承他的情,婉言谢绝了,而罗怀玉不以为然:“买都买了,退不了了。” 赵清瑶也不再多言。 默默把钱转给了他,他视而不见,一直都没有收,吃过饭后,进了影院,另外两个老师去上厕所的时候,赵清瑶提醒他道:“你把钱收了吧,我平时也没怎么请过你。” “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可以请我喝瓶可乐。” “好。”赵清瑶没有丝毫的犹豫,买了两桶爆米花和四杯可乐,罗怀玉替她算了算,她这应该是亏了。 可她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个老师去上厕所,迟迟没有回来,发微信让赵清瑶他们先进去,赵清瑶等了一会儿,确定两个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才拿着爆米花和可乐往放映厅里走去。 尚未正式开始。 偌大的电影院里已经坐满了不少人,赵清瑶顺着他的座位走去,不小心被脚下的台阶绊了一下,罗怀玉从后眼疾手快地扶着她:“没事吧?” 赵清瑶摇了摇头。 就是桶里的爆米花撒了一下。 罗怀玉安慰她道:“没关系,我少吃两个就行了。” 赵清瑶莞尔轻笑,抽回被他扶着他的手臂,往前走去。 六排四座。 连着四个座位都是他们的,赵清瑶隐隐看到座位旁边有人,但也没有放在心上,看见扶手上放着矿泉水,顺手把自己手里的爆米花递给了罗怀玉。 罗怀玉抬手接过,放在旁边的扶手上。 见她拿着可乐无处安放,示意她可以放到自己这边的扶手来。 赵清瑶温声道了声谢。 罗怀玉笑道:“你跟我客气什么?这不都是我该做的。” 赵清瑶附和地笑了笑,没有多言。 这时,坐在她右手边的男人,拿开了自己放在扶手上的水,“不好意思,你可以放到这边来。” 声音低沉而清冷。 赵清瑶隐隐觉得有些耳熟,但也没有多想,抬起头道:“不用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 宋言呈仿若未闻地平视着前方:“没关系,这本来就是你的位置。” 赵清瑶怔怔地望着他。 自张掖一别,她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听过他的消息,而今见他,却依旧觉得恍惚,那些亲昵的耳语,都好像不过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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