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信封在她手里转了好几下,准备交给该交给它的人。 宋乐鱼做好心理建设,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脑袋有点发蒙,不知道该怎么说。 过了一会,她一点点挪动身子,慢慢凑过去。 时间像是被拉长,滴答滴答,变得很缓慢。 小时候的种种画面像放电影般一帧一帧放映过去,和卫豫玩泥土,和卫豫戏水,和卫豫吃冰棍…… 小小的他们在成长。 “啪嗒”一下,电影结束了。 “卫豫,有很多女生喜欢你诶。”她用两人平常打趣的口气说。 少年支着下巴,刚清醒,声线带着一点倦色,微哑,又准确无误传进她的耳朵—— “包括你吗?”
第15章 无畏 “……” 教室的空气凝固住。 宋乐鱼看着他的眼睛, 看不透这话有意还是无意。 她琢磨不透这话的意思,盯着对方看了许久,对方的脸色依旧波澜不惊, 仿佛只是无心的一句话。 无声无言的对峙。 她发誓,她的脑子这辈子没转这么快过。 然后她笑了一下,浅浅的声音,周遭的空气像被戳穿的气球, 松懈下来。 “你有病?有病就去治。”她说, “哝, 高二学姐给你的情书。”说完, 她把东西硬塞进他手里。 见卫豫垂着眼沉默, 宋乐鱼会错意,连忙举手发誓,“放心,我只是帮忙带一下,一个标点符号都没看。” 一阵风裹挟着凉意席卷进来, 吹动了旁边的窗帘。 卫豫翻转了一下没什么分量的情书,随意丢进桌洞,然后从喉咙口冷冷挤出一个音,“嗯。” 见他收下, 宋乐鱼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比中考都紧张。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 云中的老规矩, 每学期第一节 体育课用来测身高体重和肺活量之类的, 很轻松,测完的就能自由活动, 所以气氛较为躁动, 人人都盼着。 上周体育老师不在, 好在开学时的老师都有良心,没有占课,上的自习。 所以这节算是第一节 。 下课铃一响,带水杯的带水杯,带作业的带作业,一溜烟全冲下楼,人影都追不上。 体育委员是项昊辰。 等人来得差不多了,他号召大家集合,先排成两列,一二报数,然后分开,成四列纵队。 巧的是,宋乐鱼在第三排,卫豫在第四排,正好一前一后。 宋乐鱼丧着脸,“怎么又是你啊?” 上了一下午课,她的心态调整得差不多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隔夜仇,更何况他们这也不算吵架。 太阳正好照在卫豫脸上,所以他眉微皱,“那你去跟他提换位置呗。”他朝项昊辰那个方向昂了昂下巴。 “……”一句话把宋乐鱼堵住,面对项昊辰她其实还蛮尴尬的。 预备铃打响,体育老师来了,他班级多,不记得八班同学的脸,正在一个个问。 他们就看着他一个个班问过来,场面有点好笑,最后是项昊辰跑过去把他领过来。 体育老师讲了一下上课规则后让他们跑两圈,然后带他们做准备活动。 因为是第一节 课,没什么人偷懒,想给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都做得挺标准到位的。 “体委先带男生去测肺活量。”体育老师发话,“然后……班长是哪个?” “我是。”宋乐鱼举手。 “你带女生去测身高体重。” “好的。” 测完一项后,男生女生交换。 排队过程中,陈雯找到宋乐鱼,“你多重?” 宋乐鱼叹口气,表情十分懊悔,“胖了,早知道暑假就不吃那么多了。” “胖了是多少?” “95。” “去你妈,我96。” “也就多一斤。” “这是一斤吗?这是我的尊严!我要减肥!”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听都听腻了。” “这次肯定是真的!” 过了一会。 “等会测完去小卖部不?买根烤肠吃。” “你的尊严呢?” “尊严不能当饭吃。” “……” 一分钟不到测一个,速度很快,很快排到她们,测完。 就在她们准备去小卖部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陈雯:“你带钱了吗?” 宋乐鱼摸了摸口袋,“……没有。”钱都在书包里。 陈雯:“谁上去拿?” 宋乐鱼语速很快,眼睛都没眨一下,“你去。” 陈雯:“……你去。” “那我们都别吃。” “不吃就不吃。” “……” 突然,宋乐鱼余光瞥向正在测身高体重的男生。 男生比女生多十个,他们还在测,卫豫就在里面。 “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找卫豫。” “要是他也没钱呢?”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没关系,我先去问问!” 宋乐鱼过去时,更好轮到卫豫测,她看到了他的身高——181。 ? 这货又长高了? 等毕业了不得超过186? “好兄弟,借点钱。” “没钱。”卫豫直接绕过她,走到一边。 “我给你带烤肠吃。” “只有两块,别的没有。” 好啊你。 一根烤肠就是两块钱。 就在宋乐鱼准备继续软硬并施时,被体育老师的口哨声打断,八班的人急忙跑过去集合。 好在自由活动没有太久,人都没走远,吹了几声哨子都往这靠拢。 体育老师点了点人,齐了。 “刚刚收到通知,在操场上的班级先去知新大厅拍一寸照,给你们做胸卡用的。” 体育老师让项昊辰带队过去,“如果没班级你们就先拍,有班级就排队等。” 知新大厅有两个摄影师,一人一块地,墙上挂了块大大的蓝布。 他们来得算及时,只有一个班级在,项昊辰带他们去另一个摄影师那。 男生和女生成两个鲜明的状态。 男生要么勾肩搭背聊天,要么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女生就很统一了,无一不是在扯衣领拨头发。 “我头发乱不乱?” “快帮我弄弄刘海,我可不想把大额头露出来,丑死了。” “我这领子不歪吧?” “……” 拍完照,离下课还有点时间,宋乐鱼拉着陈雯在旁边等,等卫豫拍好。 拍好一张照会自动导入到旁边的电脑上,轮到卫豫时她悄悄走过去看。 卫豫做了个口型:走开。 她做了个鬼脸:我不。 卫豫还想说什么,但摄影师在催了,“坐好,不要动,看镜头。” 宋乐鱼期待地盯着电脑看,希望摄影师把他拍得丑丑的。 很快,一张照片导入进来,她有些看呆。 他以前的学生照就很上相,现在他较之前长开了,镜头感更强。 蓝色的背景布前,干净利落的短发,向来白净的脸,眼神清澈明亮。 摄影师叫他笑一笑,他略显不耐,但又不得不抿起唇,有少年的青涩局促也有少年的飞扬锋芒。 无畏。 对,就是无畏。 宋乐鱼在他眼中看见了对未来的无畏,像一只羽翼未满的雏鸟不识天高地厚,但也谦和而狂妄,骄傲又坦然。 时光的长河还很久远,在成长的尽头,雏鸟终会成为独立于高高穹顶的雄鹰。 - 放学,公交车上。 今天运气不怎么样,只有一个空位。 宋乐鱼瞅了瞅空位又瞅了瞅卫豫,说时迟那时快,她一屁股坐下,像粘了502胶水一样瘫在上面,“这是我的,你别想坐。” 卫豫冷冷地“哦”了一下。 “……” 这回换宋乐鱼不好意思了,如果卫豫和她争一下,她就心安理得了,但他不争不抢,她良心就不安。 回顾十几年人生,每次坐公交车,但凡只剩一个座位都是她坐。 思绪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她又想到四年级的时候,因为想看一部电影,韩雅琴不允许,她就拉着卫豫偷偷跑出来,买票的时候只剩一张,而且视角还不好,在角落。 她一根筋,死轴,只想看那部电影,并且就想买那个场次的。 她一个人在里面看电影,喝可乐吃爆米花,而他在外面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没有手机,没有去哪里玩,就静静坐着。 想到这个,宋乐鱼就不单是不好意思了,还有愧疚。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卫豫很好很好,好到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她那个时候真的很可恶很过分,想给以前的自己唰唰挥两拳。 不知道是今天的她太脆弱敏感还是受到中午事情的影响,鼻尖忽然发酸,居然有点想哭。 宋乐鱼抽了抽鼻子,默默站起来,把卫豫按在座位上。 他看了她一眼,“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卫豫没说话,间接默认。 车门慢慢关上,宋乐鱼抓住上面的扶手,口出狂言,“我想履行一下大哥的义务,不行?” “……得。” 过了一会,宋乐鱼突然开口喊他,“卫豫。” “?” “我突然觉得你好好。” “我又没病,哪天不好?” “……”他妈的! 宋乐鱼心中快要溢出来的煽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白瞎了她的感动。 这时,司机一个急刹车,宋乐鱼身子往前倾,表情狰狞失控,像要吃小孩的样子。 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衣服,把她扯了回来,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人被按到座位上。 对面的人轻哂,“坐着吧你,还履行义务呢。” “……” 急刹车过后,凭司机高超的开车技术又恢复平稳,有了前车之鉴,这回司机刹车时特意小心了些。 28路除了经过云中,还要经过一所小学。 所以这个点车厢里老人和小孩居多,青少年次之。 这个路口车流量大,绿灯又特别短,司机有些急,前面传来争执声。 “你到底上不上车?” “我上,找钱吗?” “不找。”司机不耐烦道。 一个老奶奶褶皱满满的手拿着一张五块,略显无措地站在那,她没有硬币上车,但又不想下。 “不上就下车,别挡道。”司机的手已经放在关门键的上面,准备关门。 “坐好。”卫豫低头对宋乐鱼说了句,然后朝那走过去。 他从兜里掏出两枚硬币投入投币箱,朝老奶奶伸出手,“奶奶,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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