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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盐的瓶子上写着“Calm+Renew”。四五勺浴盐能不能让她焕然一新她不知道，但是泡澡和香氛都是能让她平静下来的事。无论是劳累的身体，还是疲惫的心灵，一个香气环绕的热水澡总能在纽约寒冷的冬半年慰藉她的身心。 傅思齐的公寓有一千多尺，她一个人住，到了晚上总是感觉有些空。她怕小黑乱尿，晚上不让它进卧室睡。每天到了晚上，她都得把餐厅的灯给小黑留一盏，要么它就该怕黑了，会开始惨兮兮的叫个不停。 洗完澡出来，傅思齐趁着晾干头发的工夫，靠在床上给父母打了个视频电话。 北京几乎在纽约的另一面，纽约的晚上，恰好是北京的白天。夏令时的时候，连时差也不用算，只要把 AM（上午）和 PM（下午）颠倒了就好。 手机响了几声之后，视频邀请接通了。屏幕里的傅国华戴着毛线帽和墨镜，身穿冲锋衣，似乎不在家里。 “喂，爸爸，你在哪儿呢？”傅思齐问道。 “是妞妞啊，我和你妈在八达岭这儿爬山呢。你看这漫山遍野的红叶，多好看！”傅国华说着把手机转了一个个儿，镜头里，山岭绵延，层林尽染，长城与灿烂缤纷的树木相辉映，如同一条长龙盘踞于晚霞之中，哪怕是隔着屏幕，依旧能感受到强烈的视觉震撼。 “好，好，真好看。那你和妈妈爬山的时候小心点儿，千万别摔着了。”傅思齐嘱咐道。 “哎呀，别担心啦。我和你妈妈身体好着呢。”老傅笑道，“这次你吴叔叔他们两口子也来了。他家的女儿从澳洲回北京了，今天是她开车带着我们四个老年人一起爬山。这一路我们都有人照应，你就别担心啦。” 傅思齐看着屏幕里的老傅，他新理了头发，但鬓角已经花白了。老傅的精神看起来很好，不过眼角黄褐色的老年斑似乎颜色又重了一点。 “愣着干什么呢，赶紧爬呀！”手机里传来傅妈妈的声音。 “我和妞妞打电话呢！快来，看看你姑娘！”老傅对着身后招呼道。 傅妈妈也凑到了镜头前，她穿着和老傅同款的冲锋衣，素面朝天，或许是爬山出了汗，额角的头发有一点乱。 “哎呀，妞妞，你怎么样啊？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吗？”傅妈妈殷切地问。 “妈妈，我挺好的。我就是想看看你和爸爸，没什么事儿。”傅思齐柔声说。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工作最近忙不忙？纽约是不是也冷啦？记得好好穿衣服。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我和你说，你别老减肥，之前你回家，我看着你人都要瘦没了。别怕胖，你得多吃饭才能身体好……”一见到傅思齐，傅妈妈就打开了话匣子，从衣食到工作，嘱咐个不停。 傅思齐说：“我都挺好的，妈妈，你别担心。” 视频里的傅妈妈扎了个低马尾，看起来十分利落，精神抖擞。只是她头顶的发根又白了，一小圈白发在阳光下显得有点儿扎眼。不过如果不看她的头发，只看脸和身形儿，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已经退休了的“北京大妈”。 “妈妈，你也注意身体啊。头发也染一染，显得人年轻。” “嗯，好，我回去就染，我这几天给忘了。”傅妈妈轻轻地摸了一下头顶，“白得很明显吗？”她压低了声音问。 “没有没有，就是我眼睛尖，平常人肯定看不出来。”傅思齐哄着她说，“妈妈，那我不耽误你和爸爸爬山了。帮我给吴叔叔他们问好，替我谢谢他家的姐姐。等我下次回国，请他们吃饭。” “嗯，好，那我们先爬山了。妞妞，你一个人在外面，爸爸妈妈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平时多和人家李一帆联系联系，你们姐儿俩在纽约做个伴儿，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嗯，嗯，都知道了。妈妈那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傅思齐的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她甩了甩头，拍了拍枕头，准备刷一会儿朋友圈就睡觉。 同是北半球，Vermont（佛蒙特州）的叶子也红了，阿冈昆的叶子甚至都落了。朋友圈里，不少同学朋友也在晒秋游的照片。 傅思齐的手机震了一下，有一条新的消息。 她退出朋友圈点进去，发信的人是宋知宇。 “Good night”
第三十八章 ：圣诞季 根据牛津词典上的定义，“习惯”做名词时，指的是“长期形成的不易改变的行为、生活方式或社会风尚”；而它做动词时，意为“因反复接触而适应”。 那么，养成一个习惯究竟需要多长的时间？ 傅思齐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用 Google 搜了一下，有研究结果显示，有的人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十八天，也有的人需要长大一百五十四天。平均下来，想要养成或者是戒掉一个习惯，需要六十六天才可以。 六十六天？居然需要那么久吗？ 看着手机上宋知宇发来的消息，傅思齐在心里算了一下，不知不觉，他每天像打卡一样的对她“嘘寒问暖”也两个来月了。这还是她大学毕业后，第一次遇到一个男生，愿意花这么久的时间，不管结果，只是陪她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住在纽约的缘故，傅思齐从前的约会节奏都很快。和大部分都市男女一样，她在和宋知宇分手后，遇到的大部分人都是在约会软件上划出来的。纽约的城市定位和软件不断简化的操作让恋爱这件事仿佛也有了 SOP（Standard Operating Procedure，标准作业程序）——左滑，右滑，看得过去就继续，看不过去就拜拜，操作简单明了，严格杜绝了任何浪费时间的可能。 大多数时候，这些男嘉宾和她聊上一周左右就会提出见面的邀请，比如吃一顿午饭，或者喝一杯咖啡。见面之后，如果双方对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那第二次约会便是水到渠成的事。如果后续的一切发展的都很顺利，那么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和这位男嘉宾走入一段“一对一”的约会关系了。 可事实上，傅思齐和大部分线下见面的男嘉宾都止步于“一面之缘”——见面之后，双方对彼此的印象都不过尔尔，自然而然的就没有下文了。 最开始，她觉得宋知宇来求复合，也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三分钟热度罢了，等他回去了，时间久了，自然就凉了。 然而，从十月到十二月，日复一日，宋知宇每天都在。渐渐地，傅思齐也习惯了他的存在。 最开始，的确是宋知宇的话多一点，有点儿像他的独角戏。他会很俗气地每天问晚安，坚持不懈地分享他的生活，甚至为了找话说，问一些很白目的问题。但时间久了，傅思齐和他的对话慢慢地变得有来有往。在答复他之外，她也会和他讲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有时候还会聊一点闲篇，比如新闻里变幻莫测的世界局势，或者是她在看的书和电影。 来往多了，傅思齐能感到宋知宇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哪怕他就在她身边，但她总觉得他更像是海报里妆发精致的纸片人——好是好，梦幻是梦幻，但总是缺了一点实在感。 现在，他在世界的另一边，碰不到，也摸不着，但她却感觉他更真实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宋知宇似乎真的学会照顾人了。 十二月初的时候，傅思齐偶然提起，她一直买不到城里新开的一家日式面包店的栗子蛋糕。这家店刚开不久，还没有登录任何一家外卖平台，想吃只能去店里买。但它家周日固定歇业，周六又经常爆满。她试过平时下班后过去，但这家店生意太好，每次等她到店，柜台里几乎就没什么剩下的东西了。 本来，她只是在又一次空手而归后和宋知宇随口吐槽了一句，这家店有点“店小欺客”。但她没想到的是，宋知宇居然记下了。然后，他不知道在哪儿找了个跑腿儿，居然替她把蛋糕买到了。 那个跑腿的小哥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傅思齐还以为是电信诈骗，一直把来电按掉。直到人家发了消息，她才意识到这里面有误会，连忙下楼去把蛋糕取了上来。 蛋糕包装和其他的日式饼屋一样简单又精致。白色的纸盒里，装着一褐、一粉两只不同颜色的栗子蛋糕，看样子应该是一只原味的和一只樱花或者草莓味的。 傅思齐拆开蛋糕店附赠的餐具，用小叉子从原味的蛋糕上舀了一小块放到嘴里。一开始，她先尝到的是醇厚软糯的栗子泥，等她轻轻一抿，蛋糕便整个散开在口腔里。栗子泥之下是细腻清甜的奶油，里面也掺了栗子味的奶酱。不过手掌大小的一只蛋糕，滋味却十分的丰富多元，的确是好吃的。 蛋糕吃在嘴里，不甜，卡路里应该也可控，但是傅思齐的心里却有一丝负担——这两只蛋糕倒是不贵，贵重的是送礼物的人的这份心意。 只不过，如果收礼物的人不能好好地回应对方的心意，比起回避，和对方把话说明白是更好的方式——与其给人不切实际的希望，不如早早整理干净两人之间的关系。 傅思齐也在宋知宇的位置上待过，她懂这个道理。 只是，她现在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该进还是该退。 宋知宇这么做，她的确心动了。日复一日，哪怕是一块石头，也会被捂热的。尤其是，她孤身一人在外讨生活，就算她已经闯荡出来一点样子，但生活里多少总会遇上些不顺心的事儿。不开心的时候，知道有一个人还记挂着她，哪怕这个人不在她身边，心里也会好过一些。 那天收到蛋糕后，她甚至还去领英上搜了北京的工作。 傅思齐会有回国的念头，倒也并不只是因为对宋知宇的那一点心动。 上个月，江姗姗的爸爸早起上厕所的时候忽然晕倒了，送到医院才发现，老爷子得了心梗。江姗姗知道消息的时候，立马便抛下纽约的一切回国了。可是哪怕江姗姗花大价钱买了当天的机票回国，她还是最晚到医院的那个人。不过还好发现的及时，江爸爸被抢救过来了。动手术的医生说，要是再晚一步，人十有八九就走了。 傅思齐从江姗姗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在替她担心之外，更多的是害怕。因为，傅思齐最近也明显感受到了父母的衰老。 她离开家的时候才十九岁，因此，她总觉得父母还年轻。但可能人的衰老真的是“断崖式”的吧，猝不及防的，她记忆里正值壮年的爸爸妈妈，忽然就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人。所幸她的资历很好，这几年总有猎头来找她，其中国内的机会也不少。 从前，她一心创业，没有想过要跳槽，更没想过在近几年回国，所以她把这些机会都委婉地拒绝掉了。不过，她现在想法变了。等下一次国内的猎头再来找她的时候，她打算去试着聊一聊。公司做到现在，也算是做出来了，早一点回国发展，或许也不是一个坏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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