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燃看的心里难受,走进屋里,情不自禁抱了抱她:“别急,会没事的。” 只一下,便松开,然后他快步走到卫生间。 老太太仍躺在地上,脚下有一小滩水,祈燃顿时明白过来。在不知道老太太伤势如何的情况下,他不敢乱动,怕会适得其反。 救护车十分钟后到达,医护人员将苏奶奶抬到车里,苏沫和祈燃跟了上去。 伴随着救护车飞快地驶过,尖锐的警笛声划破寂寥深夜。 车内,医生给苏奶奶套上氧气罩,做了简单的急救措施。苏沫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双目紧闭的苏奶奶,用力咬着下嘴唇,硬生生将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逼回去。 祈燃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里抽抽的疼,但此时他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握住苏沫的手,将她的冰凉发颤的手拢进掌心。 苏奶奶被推进急救室,而苏沫和祈燃,则是被拦在室外。 “家属请在外等待。” 戴着口罩的医生只冷冰冰的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的门缓缓关闭。 医院冷白色的灯光投注在苏沫身上,照出她失魂落魄的神情。 深夜的急诊科人满为患,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孩童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搂着妈妈的脖子哭闹着不愿看医生;有全身无力,坐在轮椅上被推进诊室的伤患;也有脸上流着血,大叫自己快要死了需要救治的人,护士则在旁哭笑不得。 在这么一个尽显人间疾苦的地方,有痛苦、有悲伤,也有劫后余生的欣喜。 而此时的苏沫,却只剩绝望。 像是坠落到一个无尽的深渊里,身上的力气全数被抽干。 同时,祈燃心里也无比难受。 祈燃的奶奶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故而在他的记忆里,奶奶仅仅只是一个名词。直到遇见苏奶奶,她和蔼、慈祥,待他犹如亲孙子。每次见到他,都会笑着叫他:“小七呀,来了啊~” 尽管他几次纠正那个字读祈,不读七。可苏奶奶依然叫他小七,说是叫着顺口,也好听。 就这么短短几天,祈燃就喜欢上了苏奶奶。 再联想到方才苏奶奶那张苍白到没有生气的脸,祈燃的心就像是被压着一块巨石,难受得喘不上气。 他尚且如何,何况是苏沫呢。 片刻后,祈燃才尝试着开口:“通知一声叔叔吧。” 苏沫恍如没听见,只静静盯着急救室的门,没吭声,也没动作。 祈燃叹了口气,起身走出急诊科,给苏泽宇打了个电话。 简单说了下情况,他便挂掉电话回到急诊科。在门口,他的脚步顿下。 苏沫坐在急救室对面的长椅上,神情和状态仿佛已经游离出世界之外。消瘦的背板挺得很直,却给人一种,下一秒便会塌下来的错觉。 祈燃深深吸了口气,呼出,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走过去,在苏沫身旁坐下。 彼此都沉默着,在等待,等待眼前那扇门内传出好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沫终于说话了,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祈燃。 声音很轻:“会没事的吧?” 祈燃看她,坚定的说:“肯定会没事。” 听到这话,苏沫偏头看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笑着,眼眶却又渐渐泛红,然后她抬起头看天花板,用尽全身力气把眼泪逼回来,自言自语道:“肯定会没事,所以不能哭。” 就这么一个动作,祈燃心里瞬时五味杂陈。 在想着,年幼的苏沫受伤时、或是在被人欺负时,是否也会像此刻一般,默默躲在角落里,拼命告诉自己没事不要哭? 如今身上的这层“盔甲”,是不是从幼时一次次的自我保护中铸造而成的? 他的苏老师,他想捧在心尖上的一个人,曾经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又是如何慢慢走向无所畏惧的呢? 祈燃曾想,他要护着苏沫,护她一生无所畏惧。 但此刻,他变了想法。 他一点都不想苏沫无所畏惧,他希望她跟其他女生一样,难过时能酣畅淋漓的哭泣,受伤时懂得寻人依靠,会撒娇、会示弱。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默默舔舐内心的伤痛,然后展示给外人“我很好我没事”的外壳。 - 十点半左右,抢救室的门缓缓打开,苏沫立刻起身,冲了过去。 “医生,我奶奶情况怎么样?”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抢救医生拉下口罩,将情况如实传达:“经过抢救患者的呼吸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是情况还是十分危急。病患有颅内大出血的情况,需要立即动手术。但是考虑到患者年纪较大,外加患有一些基础性疾病,手术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听到风险两个字从医生嘴里说出来,苏沫的身体轻微晃了晃。 祈燃接着问:“成功率大概有几成?” 苏奶奶的情况不容乐观,医生如实说:“患者病情比较复杂,大概只有两三成的样子。” 祈燃心下一沉。 医生提醒道:“但是不做手术,患者肯定撑不过今晚,所以你们家属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至于做不做,由你们家属来做决定。” 祈燃看向苏沫,苏沫想都没想,直接作出决定:“做。” “行,那等会儿来签下字。”说着,抬眸看了苏沫和祈燃一眼:“你们是患者的直系亲属吗?” 苏沫说:“我是她的亲孙女。” 医生:“患者的子女在吗?最好还是子女来签字。” 祈燃方才通知了苏泽宇,苏世南那边应该已经赶过来了,但是苏沫等不及。 多等一分钟,苏奶奶的危险就会多一分。于是她说:“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来,我已经成年,可以签字,也可以承担风险。” 患者的情况确实比较紧急,医生稍稍一思量,便对身边的护士说:“那好,小徐你带患者家属去签一下手术知情同意书。” 苏沫跟着护士去了医生办公室,护士将一些手术情况,以及术中术后会发生的风险并发症事无巨细地告知苏沫。 苏沫脑子里乱成一团,也没怎么听进去,只知道自己签了好几页的纸。 这边签好字,手术室的准备工作也完成了。 苏奶奶被推进手术室。 苏沫和祈燃坐在手术室的家属等候区里,失神地看着电视屏幕上出现“患者正在麻醉”的提示。 时间一分一秒往后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世南和苏泽宇三个人慌慌张张的从远处跑过来。 到眼前,苏世南满脸担忧地说:“沫沫,你奶奶情况怎么样?” “脑出血。”苏沫低声说:“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听到这话,苏世南失神地跌坐到长椅上。他痛苦地抓了下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因为这句话,苏沫眼眶瞬间涨红,她连忙偏过身体,不让江梅娟和苏泽宇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为什么这样? 这句话,她也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 都是她的错,她不该出门的,更不该晚归。医生说苏奶奶昏迷时间超过了两小时,如果她早点回去,是不是病情就不会如此严重?…… 当她摔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无能为力时,该是多么慌张害怕? 只要想到这里,苏沫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祈燃瞧出她情绪的变化,抿抿唇,不顾旁人的目光,抬起手,安慰性地轻轻拍了下她的背。 苏泽宇走到苏沫身边,他问道:“奶奶的手术风险不高吧?” 苏沫沉默。 苏泽宇顿时明白,心下悲伤更盛。 祈燃觉得这事苏世南他们有知情权,于是看了眼苏沫,替她回答:“手术的成功率只有两三成。” “什么?!两三成?!”听到这话,江梅娟大惊道,不可思议地看苏沫:“就这你还签字了?!” 因着她的大喊大叫,祈燃不由地皱眉。 当初已撕破脸皮,这会儿除了苏沫又没其他外人在,江梅娟便也不再伪装下去。 “苏沫,你是不是脑子傻掉了?你这不是明摆着给医院送钱!” 苏沫冷冷看她一眼。 苏泽宇拉江梅娟的衣服,低声斥道:“妈!你别胡说!” “你拉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江梅娟甩开苏泽宇:“医生嘴里两三成的意思,就是没有希望!” 祈燃听不下去,沉声道:“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两三成怎么就不是希望了,哪怕只有一成,也要做!” 江梅娟瞪他一眼:“你谁啊你!我们家的家事轮得到你在这指手画脚吗!” 祈燃还要跟她争论,苏沫扯了下他的衣服,摇摇头,示意他别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跟她吵架,简直是浪费时间。 祈燃气鼓鼓地反瞪江梅娟一眼,不搭理她了。 江梅娟却是不依不饶,指责苏沫过于草率做决定,应该等苏世南到才决定签不签字云云。 末了,苏世南被她聒噪的声音吵得头疼,低吼了一句:“你别叨叨了!” 她才讪讪住口。 凌晨三点,家属等候室的电视屏幕上一直显示着“正在手术中”,像是在变相告诉家属这场手术的高难度。 四个小时过去,手术尚在进行中,没人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亦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稍早些,苏沫让祈燃回家休息,可祈燃不愿意,说是无论如何都要在这里陪着苏沫等结果。 他的心意,苏沫自然知晓,便也不再强求。 一群人在外静静等候。 这一等,一直等到凌晨五点。 手术室门缓缓打开的那一刻,苏沫心跳如鼓。她猛然站起,紧张的看着苏世南和江梅娟冲过去,又看到满脸疲惫的医生拉下口罩,朝他们微微躬了躬身,用略带遗憾的语气说。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苏世南震惊的睁大眼睛,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男人,当着医生的面,掩面而泣。 此间所有人,都露出哀伤的神情,祈燃亦不外如是。 唯独苏沫,怔怔的站在人群后,没有任何表情。 - 苏奶奶的去世太突然了,丧礼办得极为仓促。 殡仪馆里,苏沫作为直系亲属,对前往吊唁的宾客回礼,表情麻木。有亲戚见她这般样,在背后直摇头,骂她过于冷漠,苏奶奶白白疼她一场。 祈烟也得知了此事,同祈燃一道来吊唁。然后瞧见苏沫憔悴的容颜,涨红了双眼,抱着她直抹眼泪。 反倒要苏沫安慰她。 回去的路上,祈燃开车,祈烟坐在副驾驶座补妆,又忍不住叹了句:“沫沫太苦了。” 祈燃没吭声,静静听祈烟说起苏沫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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