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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国兴立马跑回家，去喊奶奶。 “奶奶，小燕的二婶要生娃了！你快去啊！” 大人们的世界很复杂，小孩子的世界就简单多了。 而熊世珍一听，是又紧张又高兴，赶紧去拿了自己的包裹出来。 城里要求新法接生的接生婆都要备消毒用品。 她都买了。 她并不知道这个接生是小孩子们交流接下来的。 她还以为是人家家里在喊。 熊世珍过来的时候，孕妇在里面偏房里疼得厉害，一直在喊：“接生婆怎么还没有来！” 对方的婆婆一看熊世珍，心里忌讳得很，赶紧说道：“你来做什么？” 熊世珍：“我来接生。” 里面孕妇疼得不得了，一听有接生婆来了，赶紧喊着让人进来，也顾不得是谁了，只要能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谁都可以。 熊世珍这才得以进去。 唐国兴和小春跟在后面，她们两没有机会进去，在外面坐在等结果。 小燕也想等，但被她妈妈叫到山上去割猪草了。 里面的人叫得好痛，两个小姑娘的眉头一直皱着就没有松开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打开了，奶奶走了过来。 小燕的奶奶赶紧上前：“生了吗？是男是女？” “是个闺女。” 小燕的爷爷一听，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转身就去抽大烟。 小春多敏感啊，一看这样，一股无名之火，直冲脑门！ 左看看右看看，想找块石头扔过去！ 唐国兴赶紧拉住了她。 小春瘪了瘪嘴，本来孩子生下来了，多好的事情。 “我们去看看小孩子。”唐国兴说道。 两个小孩正准备进去，就被奶奶推出去了。 “这哪里是你们小孩子能进来的地方。” “我们就看一下小孩子。”她们还没有见过刚生下来的小孩，想看看。 “一会儿来。”奶奶今天心情很好，她也变得好说话了。 等到里面都收拾干净了，唐国兴和小春才有机会进去。 她们进去的时候，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抱着女儿，她的脸上都是笑，眼睛一直看着孩子，一秒都不移开。 房间里还有不怎么好闻的味道，可是却又有种很舒服的气息。 那个小婴儿只有小小一团，被她妈妈抱在怀里。 哪怕是刚才还很暴躁的小春都安静了下来。 真好啊。 两个小姑娘立马就忘记了对方家里那个不懂事的爷爷了，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好。 回去的时候，晚霞绚丽，热烈地铺满了整个天空，晚风温柔地从山坡上吹来，带着泥土和晒过一天的青草的香气。 两个小姑娘一路蹦蹦跳跳回家。 今天真的是很开心的一天。
第117章 农村医疗（十一） ◎（1954）奶奶有朋友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镇上的人都知道熊世珍给人接生了。 孩子平平安安生了下来, 但这也还不够，生下来还只是第一关。 要过七天才能算孩子过了第二关。 很多孩子就是在这个中间没了。 七天后，也就可以打三朝了。 熊世珍虽说在城里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 关于消毒关于病毒关于破伤风的事情, 但这个时候还是非常紧张。 她每天都要去看孩子。 于是她也就知道了另一个事情。 她们家并没有请她去当接生婆，而是请了镇上另外一个老接生婆，大家都叫她李婆。 那天也是凑巧，李婆去悬崖下挖爬岩姜了。 等她们家的人跑到李婆家里去叫，人家就说了没在家，又赶紧跑到悬崖上去叫人。 等到人从悬崖下上来，又跑下来的时候, 孩子已经生了。 李婆就白跑了一趟，听说是熊世珍接生的孩子, 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 “这个老婆子也不怕害死人啊！” “这可不是我的罪过, 我从悬崖下爬上来的时候，都没有喝口水就跑下来了！” 熊世珍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了这事，也有些生气。 “她懂什么！要是让她接生才是害人。” 熊世珍说是这样说, 心里也还是害怕，好在孩子没事。 不仅没事, 满月的时候, 熊世珍去看了, 一双眼睛溜溜转, 精神得很。 按照风俗, 孩子满月，她们家还给熊世珍送了一些东西。 熊世珍只要了二十个鸡蛋, 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远远地就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唐国兴原本走在前面, 一看前面那个瘦干瘦干的老人, 唐国兴立马就放慢了脚步，走在她奶奶的后面了。 “奶奶，是那个李奶奶。” 唐国兴也是事后从大人的口中才意识到自己当时做的事情好像不太好，大人说这叫抢生意。 现在人家来家门口算账了。 熊世珍：“没事。” 她说着大步走上前，让自己看上去气势汹汹，不那么好惹，率先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对方看到她，也是气势汹汹地说道：“我找你有事情！” 唐国兴：“……”这是要打起来了吗？ “什么事情？” “你是怎么剪得脐带？”对方问道：“你那个剪刀干净吗？” 熊世珍只当对方是来找麻烦的，来挑毛病的，于是说道：“我那个都是城里面买的，要先消毒，自然干净。” 熊世珍虽说解释了，但是觉得对方肯定不会听。 唐国兴在旁边，生怕两个人打起来，毕竟这里就出现过牛踩了人家庄稼就能打起来的事情。 唐国兴盯着李奶奶，只见李奶奶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一起了，看了看她的奶奶，又看了看她。 唐国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学校的那些同学，就是大家一起在玩游戏的时候，其他班上的同学想加入她们又不好意思说的时候的表情。 果不其然，下一秒，对方开口说道：“你再多说一点吗？” 李婆三十岁就已经是接生婆了，现在六十岁。 她三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意识到用剪刀不行，她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找能够割掉脐带的东西。 雨兰镇的河边有一种野草叫马儿生。 有非常尖利的叶片，她发现这个比剪刀好。 但也还是只比剪刀好。 这段时间她就一直听说熊世珍去城里学了新法接生，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样，现在看来可能有用，她便迫不及待地来了。 “你那个新法接生到底是什么？”她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话说出来以后又觉得好像不太好。 熊世珍惊了一下，她着实没想到对方是这个反应。 主要是过去的日子，大家都不怎么好好说话。 “你要不然进来喝口水，我给你看一下。” 唐国兴就看到自己奶奶带着李奶奶进去了，两个人像是初次见面一般，都有些拘谨。 唐国兴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啊，她进去给她们倒了水。 李奶奶喝了水，奶奶已经进房间里，打开柜子，把自己的压箱底宝贝拿了出来。 在过去，奶奶最宝贝的东西和爷爷一样，是棺材，那是谁都不能碰。 现在，奶奶谁也不能碰的东西是她这个小箱子，奶奶从城里带回来的。 这是保健站给她们发的新法接生婆都要走有的三件套。 “她们说，剪刀再怎么洗都不干净，有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在上面。”熊世珍像模像样地说着她知道的事情。 她在十天之内知道的东西，对于李婆来说，那是数年。 “我就知道是剪刀。” 李婆的眼里开始有了眼泪。 年轻的时候，她不信命，可又说不清楚怎么有些孩子说没了就没了。 她发现是剪刀的问题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了巨大的发现，她也在找其他的东西来替代剪刀。 可是谈何容易，能割断脐带的东西都和剪刀有一样的问题。 有一天，她带女儿去山里割牛草，女儿满手血跑来说是被马儿生割了的时候，她本来是去铲除马儿生，结果看着那又薄又利的叶片，她突然有了想法。 马儿生比剪刀好用，可也只是比剪刀好，可依旧有孩子害病，她弄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原因。 数十年无法弄清楚的东西，原来外面的世界已经弄明白了。 李婆像小学生第一次接触到书本一般，她的两只手放在膝盖，眼睛看着那些东西，听得十分认真。 唐国兴她们家这个茅草屋里全都是奶奶有些激动的声音。 这是过去少有的情况。 熊世珍从来没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上一次这么畅快淋漓地说话，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甚至都记不得是十几岁还是二十几岁。 她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对方。 两个人一直聊到了爷爷都回来了，李奶奶才走，走的时候还约好了明天一起去山里砍柴。 从这天开始，奶奶有了一个朋友了。 两个人约着一起去山里砍柴背柴，一起去悬崖下挖爬岩姜，一起去村子里接生孩子。 唐国兴觉得奶奶越活越年轻了。 作者有话说： 过去有接生婆能够意识到剪刀不干净，受制于环境，她们的极限就是用干净的植物叶片。她们也的确有在思考。
第118章 农村医疗（十二） ◎（1974）打预防针的孩子们。◎
第一百一十八章 1974年, 雨兰镇。 熊世珍八十几岁了，精神还不错，她男人都走了好几年了, 她精神倒是一直很好。 老了以后, 她腿脚不好，不怎么去山里了。 今天一大早，学校就通知了老师和雨兰镇的人 “打预防针了！今天请各位乡亲带着孩子来学校排队打预防针。” 这真的是让所有小孩子都后背发凉的通知。 这天唐国兴要去大队里忙，于是乎，一大早便是熊世珍过来招呼凌云和永秋去打预防针。 小孩子对于打针总是害怕。 哪怕是真的在生病都怕打针，更何况没病没痛的，一大群孩子被家里大人赶着去打针。 凌云和永秋跟班上同学们刚过去, 就遇到了学校的大孩子们。 “痛不痛？”永秋立马问道。 “痛得要死！”大孩子们故意吓唬人：“一会儿痛起来你们千万不要动，一动的话那个针头就断进肉里了, 取不出来。” 永秋握紧了凌云的手, 更加害怕了。 她小时候有段时间感冒发烧，天天挨屁股针，好疼。 从那以后路过那个医生的家门口, 她都要跑。 凌云也咽了咽口水。 其他人都在往里面走，老师拿了一个名单, 开始喊孩子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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