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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雨兰镇人小时候经过那里都会想, 那里面的鱼肯定非常大，而每个成年人都怕自己的孩子掉进去。 于是一代一代人给孩子们讲故事都要讲讲那里面掉了多少人进去。 有大人们编的, 也有真的。 大家从来没有见过大水潭有多深, 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在石山下面炸石头能把大水潭给炸开了。 石山和大水潭还隔了一段距离呢。 不少人在下面看了热闹, 还要去上面看热闹。 唐国兴她们就是在上面守着。 大水潭上面, 能够看到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下降。 大人小孩是围了一圈又一圈。 “我小时候这个水潭就在了, 现在都多少年了，里面的黄鳝泥鳅都成精了。” “别说你小时候了, 就是我小时候就在了。”另一个老人说道。 大人们自己看热闹的同时, 还把身边的孩子逮住了, 生怕他们不小心就掉进去了。 小春忍不住说道：“还得是长大了。” “啊？” “咱小时候闯祸都不敢想这么大的。”那个时候最多就想给小池塘放水。 她们一直守在这里，主要还是怕大家为了看热闹掉进去了。 两个人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小春逮住了自己那蛮牛一样的大女儿，偷偷和唐国兴说道：“现在回忆起来，咱们小时候有一次差点就在这里了。” “你是说那条大鱼。”那个时候还有传芳，三个人遇到了一条很大的鱼，追着那条鱼跑，最后鱼就到了上面的青石板上。 传芳如果不摔一下，三个人可能真的敢跳到青石板去捉鱼。 小时候不觉得，长大了以后回头一想这个事情，就觉得是命大。 “就是那次。”小春现在都不敢让女儿单独上山，小孩子对危险真的一无所知，什么都敢做。 旁边的大人也是蠢蠢欲动，都来问唐国兴。 “队长，这是咱们大队的大水潭，等一会儿水放完了，大家可以来捞鱼，大家一起分吧？” “不行！” 唐国兴还没有回答，就听到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行不行！” 是张家老二，他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和其他来看热闹的人不一样，他眉头紧皱，额头都是汗，急得不像是大队上的大水潭被炸了，而像是家里着火了。 “这里面如果有鱼，也都是我们鱼塘漏下来的，不能让你们捞。” 唐国兴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她在这里长大，后来工作是要和每个乡亲打交道，对每个人都了解。 张家老二不是会这样急着拒绝的人，他自诩读书人，对什么事情有意见，他会慢慢悠悠说一通大道理，像这样又慌又忙地急着拒绝，不太对劲。 “张二叔，这话就不对了，这是大队的大水潭。”唐国兴道：“到时候肯定是大家一起捞鱼，可以给你们家多分一些，但肯定不可能全部给你们家。” 张家老二怕她让人下去捞鱼，这下子慌了神，人一慌就容易说蠢话，他立马说道：“这样吧，我们家有捞鱼的工具，到时候由我们家来捞鱼，给大队分。” 他是真乱了阵脚，其实说完以后就后悔了。 可惜这话已经说出来了，其他人没察觉到，还在继续说：“张二叔大气！那我们就等着吃鱼了。” 唐国兴听了这话，转过头，看向这个人她突然意识到，对方并不是为了鱼，而是不希望她们下去捞鱼。 怎么就不能下去了？ 里面还能有什么东西不成？ 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等等！里面有什么东西？ 唐国兴站在那里，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她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传芳的妈妈到底在哪儿。 而此刻，她转过头，看着这个如同大黑洞一般的大水潭。 她突然意识到了传芳的妈妈在哪儿了。 当年传芳基本上全部猜对了。 花花书包是对的，张家是对的。 只是，人可能不是癫子大伯杀的，也不在鱼塘里。 传芳的妈妈，就在传芳每天去学校的这条路……下面的大水潭里。 这个冰冷的发现从唐国兴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怎么了？”旁边的小春感觉到唐国兴整个人抖了一下。 唐国兴回过神来，她看到张家二叔在看她，在他看回去的时候，对方又离开了视线。 “唐国兴？” 因为人太多了，唐国兴不方便直接说，但她需要小春帮忙，唐国兴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对小春说了三个字：“没事，我想起了我们的金元宝应该就是掉在这里面了。” “什么金元宝啊？” 人多，大家都挨得很近，说话别人也都听得见，旁边的乡亲问道。 唐国兴：“小时候和小春玩游戏用石头做了一个金元宝。” 金元宝？ 这个说法好熟悉。 小春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她的表情开始变了，睁大了眼睛，看着唐国兴。 这里面？ 小春再一想！ 这里面！！！ 唐国兴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她想对了。 小春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了，但她立马控制住了自己。 【要是我们是大人就好了，我们就可以说我们的钱掉到鱼塘里面了，让大家来捞。】 【钱不行，钱会浮在水面上。】 【那就是说我的金元宝掉进去了。】 金元宝不是指金元宝本身，它代表的是过去她们三个人怀疑传芳妈妈在鱼塘里时找的借口。 那头，张家老二还在说着话。 “你们先回去吧，人太多了，挤在这里不安全。” 大水潭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底，看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一个晚上能不能放干。 张家老二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合适，另一边，家里人也在叫他。 张家老二便一副这里不重要的样子，跟大家交代了几句，然后离开了。 他回去以后，烟不抽了，晚饭也没吃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房间。 等到夜里十一二点，雨兰镇的人和整个雨兰镇都已睡去，他摸摸索索地起来。 十五的月亮高悬，整个生产大队都是一种洁白的亮堂堂。 张家老二背了背篓，背篓里放了锄头绳子，朝着大水潭的方向去。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把尸体挖出来，重新藏起来。 他穿过大队种的洋芋地，从小河沟一路往下，到处都是安静的，整个世界都没有一点声音。 最后他在青石板上停了下来。 因为有声音。 他朝着大水潭的方向望去，那里生了火，有人在说话。 小春小声说道：“我回去越想越觉得那天的事情特别神。” 向梅：“什么？” “我这不是迷信啊，但是那天我们三个小孩子像是着了迷一样，追一条特别大的鱼，差一点就追进了大水潭，那个时候传芳摔了一跤，然后我们三个人就像是醒过来了 PanPan 一样，赶紧跑了。” “你说，会不会是传芳的妈妈在保佑我们，绊倒了传芳，要不然传芳怎么突然就摔倒了？” 唐国兴只觉得那是个巧合，可人的情感会给巧合赋予意义。 就像唐国兴披着那件补了又补的大棉衣，那是传芳送回来的那件。 别人可能会害怕，觉得不吉利，但唐国兴今天出来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把这件大棉衣带上了。 她知道人死如灯灭，可还是希望传芳能够跟着一起去。 她们对面坐着向兰和向梅，唐国兴不方便把事情告诉所有人，毕竟还没有证据，说到底也是她的猜测。 向兰向梅两姐妹不一样，两个人嘴巴紧，为人热心又正义，一说，两姐妹立马就来了，还带来了向家的男人们。 男人们在另一边睡觉，一会儿由他们来守下半夜，她们四个女人在这边烤火聊天守大水潭。 这是唐国兴安排的，她担心张家老二会趁着晚上没有人来偷偷毁灭证据。 唐国兴看了一眼，大水潭的水已经降了不少下去了，按照这个趋势，天亮可能就能完全降下去。 小春继续说道：“你看孙家的人，一下子就死了那么多。” 向梅本来想说不要迷信，但旁边是阴测测的大水潭，她听着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靠近了她姐，小声道：“小春，别说了，怪吓人的。” 向兰一身正气，说话都不虚：“不怕，钟村长是好人，她的英灵真的还在这里，也只会保护我们。” 唐国兴本来想说什么，却看到山坡上有人影，但一会儿就消失了。 唐国兴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小春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叹了一口气。 “如果传芳在就好了。” 小时候，万事不由己，那个时候哪怕她们更接近真相，也没有人在意。 现在，她们马上就能够完成小时候在唐国兴家的楼上计划的一切了。 可原本的三个人却少了一个人。 向梅听她这么一说，想起了自己那个时候见了传芳最后一面，她又忍不住说道：“说来我都觉得好难受，传芳到死都以为她妈妈跟人跑了。” 想到这里，几个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夜更静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争取结束这个主题，下一个主题……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下个主题写“农村的基础教育与代际关系”要写到1954年，于是下一个主题传芳还活着。
第76章 修路（二十三） ◎（1973）一个可怕的念头。◎
第七十六章 张家老二在上面的青石板上守了几个小时, 唐国兴她们都没有走，甚至一直在聊天。 偏偏那边人还很多。 张家老二只能往回走。 走到上面的山林时，他听到了另一个脚步声。 张家老二停了下来, 紧接着前面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张家老二心猛地一跳, 就听到对方在喊他。 原来是他小儿子。 “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做什么？”他率先开口问道。 至于他出来做什么，他一个做老子的还要给自己儿子解释吗？ 张家小儿子对自己父亲是恐惧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 大水潭被炸了以后父亲的反应让他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今天晚上睡不着觉，他便偷偷出来，想去大水潭那边看看。 路上遇到了父亲，他更加确定了。 “我睡不着, 出来看看。” “先回去。” 父子俩就走在月光下，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能够听到风在树间吹过的声音。 两个人走出了森林, 走到了肖家下面的大田坎上，张家的小儿子突然开口说道：“他们明天中午要去大水潭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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