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蓝色的匣子取材自硬纸板,月白的匣子取自木材,一个轻巧一个雅致。 苏媚先后将两个匣子打开,其中放着两件衣服,一件是灰蓝色长裙,一件是月白色旗袍,其间各自细心的摆放着需要的配饰。 衣服的美丽自然不必过多的赘述,苏媚的目光更多的是被那件月白色的旗袍吸引。 丝缎光滑的月白色旗袍,胸前有仙鹤纹样,裙摆是传统云纹,七分长袖,腰身紧致,凝练持重,一上身便是端端正正的风情。 更重要的是衣服上的纹样。 苏媚能够看出来那是出自谁手。 何以答欢悦,纨素三条裙。 苏媚想起这句诗。 即便是如今,赠人衣裙这种事情也带着温柔的缠绵。 何况衣服上的仙鹤云纹,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 简直是其心昭昭。 可他又送来一件灰蓝色的长裙。 选择权就交到了她的手中。 唐鹤逢这样的人是称得上七分风流的。 她想即便是向姑娘表达爱意,他也是委婉的,含蓄的,带着风流和雅致。 既步步紧逼,又进退有礼。 赠画,赠书,赠衣物,甚至就连松阁那次她来不及品尝的珍馐都带着他说不尽的风花雪月,缱绻情丝。 很难与人说清楚苏媚此刻的感受。 唐鹤逢实在太过含蓄了,或许换做任何一个姑娘都难以体察他心底的暗流。 但偏偏是苏媚,她懂他的诚挚和心意。 临出门前的半个小时,苏媚如被感召般走到了门口。 站在那里她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深深浅浅,很有规律。 苏媚的手落在了门把上面,轻轻的转动,门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苏媚脸上露出一丝并不明显的微笑,手又松开了门把,她重新坐回了镜子前面。 她早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在放置旗袍的匣子中,还有一把团扇,绣的是云石双松,若是就执扇的人来说,少了点女人的脂粉气。 但古人总有松鹤情节,常借此贺人出众,又比喻人物出众,或长久之意,这么说与衣服上的仙鹤云纹又相得益彰。 时间在缓缓流动,距离她与唐鹤逢约定的时间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苏媚走到门口,看着墙壁上的秒针指向十二,可以说是掐着这个时间的打开了房门。 门外唐鹤逢正襟而立,神情颇有些肃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媚总觉得他似乎是轻轻呼了一口气。 唐鹤逢的目光落在了苏媚的身上,她披着一件灰色的大衣,里面是那件月白色的旗袍。 上面的纹样是他一笔一笔亲手所画,后又专门找了技艺精湛的师父织染缝制。 画时他便想在她的身上应该是怎样的景色。 如今亲眼所见,他却没有任何心思欣赏她的美丽,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念头:她选了这件旗袍。 这意味着什么呢?唐鹤逢遏制不住的欢喜,但最深处却藏着份怀疑:如果她并未懂他的意思呢。 尽管知道苏媚聪慧,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这种念头还是若隐若现。 只是无论他心底如何云海翻涌,落在苏媚眼中只能看到他神色格外的平静。 算不上愉悦,也算不上惊喜的平静。 但苏媚有种直觉,唐鹤逢在出神,于是她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小唐先生,走吗?” 听到她清泠的声音,唐鹤逢的眼中才落进了她的容色,苏媚有双尤其精致的眼睛,一对柳叶眉清清淡淡,却可以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眼尾处点了一颗泪痣,轻轻一扫,便掀起了千重浪。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两人一同离开了酒店。 虽说答应的时候,苏媚的犹豫并不多,但是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苏媚显得越来越紧张。 察觉到她的坐立难安,唐鹤逢忽然说起来:“我一定没告诉过你,我同任景生是如何相识。” 他的话果然吸引了苏媚,唐鹤逢是个怎样的人她已经清楚,任景生又是个怎样的人,从桑晋资料中的那些只言片语中她也大概了解。 他们两个一个山间清风悠悠,来去潇洒,一个如大海波涛汹涌,激烈强悍。 怎么看都是并不相合的两人。 “你大抵也是知晓的,少时我一直住在小叔家中,有段时间小叔家在东川定居,我便是那时与任景生相识的。” “然后?” 唐鹤逢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也奇怪,我自小并不爱与人争论,但遇上任景生后着实看不惯他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那时候他多半也是看不惯我的。” “所以你们打了一架?”苏媚本是随口一说,她是不认为唐鹤逢这样的性格会与人动手,但没想到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真的打了一架?”苏媚讶然。 唐鹤逢点点头:“那时我虽并不喜他,但也没有主动惹事的想法,不过大概是因为我见他便躲,他也并不认为我是怕他,只觉得我瞧不上他,便找了群社会青年来。” “啊?” “这件事情闹得挺大的,当时......”唐鹤逢稍稍顿了下,像是羞于在她面前说起,“我也受了些伤,惊动了祖父,惹得他特意从临川赶来,那时祖父已经退隐多年,一出山便惊动了不少人,任家爷爷便押着他来赔罪。”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任景生又是那样的性格,你们两人还能成为至交也是稀奇。” “谁说不是呢。”唐鹤逢也道,\"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服软,在医院闹了一通后被任家爷爷关了一个月,跑也跑不掉,服软任家爷爷也不听,直到一个月后才放他去学校,之后我们也是偶有摩擦,不过也是任家爷爷偏爱,他每次都会挨罚,次数多了大概他也想通了罢。\" 苏媚没想到这竟然是个七擒孟获的故事。 言谈间,两个人就到了目的地。 因被唐鹤逢分散了些许注意力,她此刻也并不如先前那般紧张。 进去时人已经到了大半,觥筹交错,光影错落。 苏媚走在唐鹤逢的身边,进门时她已经将灰色的大衣交给侍者,紧致的旗袍勾勒的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两人俨然一对璧人。 苏媚一眼看到了宴会中最扎眼的那个人。 黑色的西服,最简单最不会出错的颜色和样式,但是衬得他整个人都极其的锋利和冷酷。 眉眼间可见暴烈,是一个与唐鹤逢完全不同的人。 在他们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任景生目光也投射了过来,他脸上露出了浅淡的笑容,一下就冲淡了他身上锋利的剑光。 他与身边的人简单的说了两句便向他们走了过来。 来到他们身边后面上有些揶揄:“唐二,稀客啊。” “左不过半年不见,如何就稀客了?”显然两人感情是极好的,苏媚很少见过他与人这般说话,也极少见有人会对他这般讲话。 “半年还不久,你还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就这,我还是借我家老爷子的光。”说着他锤了下唐鹤逢的肩膀,接着又话锋一转,“不打算介绍一下?” 唐鹤逢侧首看向苏媚:“这是我的朋友,任景生。” 苏媚礼貌颔首:“任先生。” 任景生也轻点了下头,等唐鹤逢介绍苏媚。 唐鹤逢却只说了名字:“这是苏媚。” 他并未言明两人的关系,这就引得任景生的目光在苏媚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察觉到了任景生目光中的探究,苏媚心下微微不适,但面上并不显。 不过他们三人这样相对说话的时间并不多,无论是唐鹤逢还是任景生,不管是在临川,还是在东川,他们所代表的泼天富贵都会吸引很大一部分的人,尤其是当两人共同出现的时候。 很快他们便被一群人围起来。 苏媚有些不适应。但幸好有唐鹤逢在身边,他并未推出,让她自己去面对这些应酬,所以她只需要扮演好一个安静的女伴便可以了。 等上来攀谈的人短暂的散去后,任景生忍不住的开玩笑道:“你将苏小姐当做瓷娃娃?片刻不歇的都得带在身边?” 听到这话,苏媚有些羞赧,她自然知道唐鹤逢是因为知晓自己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才会如此。 唐鹤逢面色不变:“她是随我来的,自然跟着我。”
第17章 花开 苏媚是随着唐鹤逢到的,他言谈间又多有维护。 对唐鹤逢其人稍有了解的,看到苏媚的着装,对两人的关系都会有些猜测。 席间有位烈焰红唇的美艳女士忽然提了一句:“唐先生和苏小姐真是般配。” 尽管这句话夹杂在一众的寒暄中并非多么的明显,但苏媚还是听到了,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唐鹤逢,对方没有看她,神色平静,似乎并未注意到这句话。 苏媚缓慢的收回视线,即便如今想解释也已经错过了机会。 但就在她掩眸的那一瞬,耳边响起唐鹤逢如同玉石相击般的声音:“那就承您吉言,万望自己抱得佳人。” 原本这只是一句简单的寒暄,只是随口谈及。 但唐鹤逢很认真,他的话很简单,但聪明些的人都能听的出来他否认了与苏媚的关系,承认了自己对苏媚的心思。 唐鹤逢与大多数会在商场上,酒桌上调侃逗弄女性与情爱的男人并不同。 即便是身为文人时的轻浮浪荡,他也从未有任何对女性的冒犯之举。 那是属于他的文人风骨。 因此尽管他此时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解释,也足以在在场众人的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苏媚很重要。 她不同于那些被人临时拉来救场的女人,也不同于那些名利场中穿梭周旋的女人,她是被唐鹤逢郑重对待的女人。 她拥有唐鹤逢的真心。 在场的人何其精明。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们都迅速的做出了反应:“那就希望唐总有一天能够得偿所愿了。” 苏媚有些窘迫,有些东西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儿,但被当众调侃却又是另一回事儿。 唐鹤逢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苏媚的情绪,或者说他一直都在注意她的情绪。 “多谢,不过方才饮酒略多,如今有些头晕,诸位先聊,我休息片刻。” 唐鹤逢开口,不会有人为难他,轻而易举的,苏媚的窘迫迎刃而解。 两人相携来到了宴厅一角坐下。 “你也并不热衷这种场合。”刚刚坐下,苏媚忽然说。 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喜欢这种觥筹交错间的醉生梦死,但少有人去想文人相交和商人相交是不同的,苏媚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但唐鹤逢并不意外,正是因为她是苏媚,所以她能懂,也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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