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烧了。”陈青看着她,语气里有淡淡的责备,“医生说你有些营养不良,姜总,你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姜酒不想被他念,拿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沙哑着声音转移话题道:“现在几点钟了?下班了吗?” “八点。你睡了四个小时。” 陈青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也知道没办法劝她,只能叹了一口气。 “温先生呢?在家吗?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他?” “……”姜酒淡淡道,“不用。”她伸出手,拔了针头,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我没什么大碍,你不用太紧张,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姜总!”陈青这个万年不动怒的老好人,此刻眉心也忍不住皱了起来。他不敢对姜酒动手,在她不远处看着她拿起风衣穿了起来,语气有点重了,“你流了很多鼻血!医生说叫您今晚住院观察一下!” 姜酒道:“不用。” 陈青:“我真的要给温先生打电话了!” 姜酒表情顿了一顿,撩起眼眸忍不住有点稀奇的看向他:“这向温西礼告状的手段,你是从哪里学的?” 陈青铁青着脸色,斯文的面容此刻因为情绪的变化,看起来也有些吓人。 姜酒看了看他,挠了一下头发,无力的坐回了床上。 她叹了一口气:“你别打给他。”虽然大概率也打不通。“还有,我跟他要离婚啦。” “你……”陈青闻言,忍不住吃惊看向她。 姜酒看他惊呆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她坐在床上,晃着脚,有点玩味的笑了起来,对着陈青道:“怎么了?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 陈青看她表情,以为她在开玩笑,松了一口气:“别开这种玩笑,姜总,一点也不好笑。” “谁说我跟你开玩笑了?”姜酒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咬在唇上,“我啊,真的快离婚了。”她眯着眼,呼出了一口烟,“我和他,其实一直都不太合适,你们也看的出来吧?” 脾气,性格,价值观,她跟温西礼都是天南地北。 本来就是外人看起来不登对的一对。 如果不是温夫人骗了她,她和温西礼就是两条平行线,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陈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道:“……是因为公司的事情?” 他以为是姜酒公司快破产,令彼此的感情产生了隔阂。 这是最现实的问题,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道德上虽然谴责,但是利益上无人可以置喙。 姜酒摇了摇头,她简短的回答:“不适合。” 陈青沉默了许久,似乎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想出什么话来安慰她。 直到姜酒手上烟抽完了,才道:“你看起来很爱他。” 姜酒低着头,眼睫垂了下来。 “都过去了。” * 姜酒的烧,挂了两瓶水也就退下去了。 毕竟还是年轻,有底子在。 陈青没有拗过姜酒,不得不去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姜酒是打算回公司的,这并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情,虽然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但是她还是不太想认输,想尽力的把公司撑起来。 或许还有机会呢? 谁也说不准。 陈青是拿她没办法的,被姜酒再三催促,也就不得不把她送回公司里去了。 姜酒在公司昼夜颠倒,昏昏沉沉了几日,医院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 “姜小姐,您快来医院……” 蓝雅的主治医生语焉不详。 那时候姜酒正在办公室里昏头昏脑的整理文档,医生的话,像是给她泼了一盆冰水,将她整个人都泼醒了。 姜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医院的,只是到的时候,蓝雅的病房蓝雅已经不在里面了,她被送进了急救室抢救。 这不是姜酒第一次孤身一个人来医院,但是却是她平生第一次这么冷。 “心脏突然衰竭,”有人告诉她,“我们会尽力抢救,姜小姐,您有在听吗?” 姜酒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如果她不愿意,就不要留了。” 她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看到了面前医生微微有些惊讶的脸。 姜酒动了动唇角,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了。你们尽力吧,我先休息一下。” 她转过身,在急救室门口的走廊外坐下,缓缓的收紧了身上的风衣。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该是什么心情。 在她拼命的想要留住她留下来的东西的时候,她最亲的人,却要放弃她了。 虽然也很想责怪她,为什么在我为你这么拼命的时候这样对我,但是她心里也明白,这并不能怪蓝雅。 是她在强留她。 为了能让自己在这个人世间还有依靠,她花了无数的钱留下了蓝雅这具躯壳。 蓝雅肯定是不愿意的吧。 这样悲惨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第305章 她再也不会醒过来 那场梦,或许就是蓝雅对她最后的告别。 姜酒坐在长椅上,双手双脚逐渐的冰冷了起来。 她脑子里回闪过小时候和蓝雅的点点滴滴,那个时候的蓝雅,是娇纵自信的,以至于她成年以后的性格,都有些偏向于她。 或许早就应该放她走了,让她这样卑微的活着,蓝雅肯定也很痛苦吧。 她闭上眼,把头靠在了墙壁上,轻轻地吐出了一口冷气。 * 凌晨两点半,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戴着口罩的医生开门出来,姜酒下意识的从长椅上站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只是忍不住看向他。 那男医生摘下口罩,对姜酒道:“姜小姐,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 …… 血液一瞬间像是被彻底冻住了,姜酒的眼前,还是黑了一黑,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护士见她这样,赶忙过来扶她,被她推开了。 “我能不能,看看她?” 语气还是冷静的,除了一丝颤抖。 医生点了点头,“五分钟。” 姜酒应了一声,缓缓推开面前的护士,进入了手术室。 手术室内,无影灯还开着,几名小护士还正在善后,见到她进来,微微一愣,都退到了一边。 姜酒走过去,去看蓝雅最后一面。 还是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就跟睡着了一样,只是头发比平常乱了一点,眉目安详。 姜酒仔细的站在无影灯前,看着面前这张女人的脸,发现,她跟自己记忆里那个明艳美丽的女人,完全不一样了。 病痛将她折磨的,像是一个普通病弱的五十岁老人,从她的这张苍白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曾经艳冠全城蓝雅的姿色。 她一直觉得,蓝雅只要病好了,就能好起来的。 但是其实,当蓝雅疯了以后,她就再也不会好了。 她从来没有打算清醒过来。 如果不是疯了,她或许早就自杀在这个世界上了吧。 最漂亮也最脆弱的女人,为爱而生,也因爱而死。 “我有点恨你。” 她伸出手,理了理她蓬乱的长发,垂下眼低低的道。 “你明知道我为了我们以后有多努力,却还是要丢下我。” “不过,你也是最聪明的。” 姜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早就知道,我们没办法回到过去了,是不是?” “不管我多努力,失去的都已经回不来了。” “你早就知道的,是不是?” 姜酒的语气,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她哽咽着,低声道:“既然你早就做好选择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把我一个人留下来,太自私了。” 她的眼泪滴落在蓝雅没有了生气的脸上。 然后被她抬手拭去。 姜酒只流了一滴泪,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白布拉了上来,盖在了蓝雅毫无声息的脸上。 姜酒轻声道:“带走吧。” 护士走过来,将蓝雅推走。 姜酒一个人站在手术室里呆了一会儿,才迈开脚步,缓缓往外走去。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姜酒的脚步,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那个女人。 “小酒……”面容温柔的女人哭得已经眼睛发红,她小心翼翼的站在那儿,叫着她的名字。 姜酒道:“你来干什么?” 温夫人哭着道:“我刚刚得到消息……” 姜酒:“跟你没关系。” “小酒……” “收起你假惺惺的眼泪,”姜酒打断她的话,她语气有些轻嘲,“你现在为她哭,那她知道,她曾经最好的朋友,骗了她女儿一辈子吗?” 温夫人脸色惨白起来,她恐怕也是早就知道了她已经得到了真相,所以这么久了,都不敢联系她。 “你们一家人,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女人。”姜酒看着她,“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哭?” 温夫人哭着道:“小酒,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姜酒的眼睛也微微的红了起来,“我不会原谅你的。一辈子也不会。” 她抿紧了唇,再也不看她一眼,迈步往外走去。 身后传来温夫人崩溃了一般嚎啕的哭声,姜酒头也没有回,直接出去了医院。 她回到了车里,发了一会儿呆。蓝雅的死亡,竟然没有带给她多大的打击,她比自己想象中要来的冷静。 她甚至开车出去,一个人吃了一顿饭。 直到殡仪馆打电话过来,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给蓝雅火化。 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速度,真的太快了。 很快,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就会变成一捧骨灰,被埋葬在墓地里。 其实对于蓝雅来说,在床上和在坟墓里,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她的精神早就消亡,死亡是一种解脱。 而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去看望蓝雅的场地变的不一样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对公司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濒临破产的姜氏,堆积在办公桌上雪山一堆的文件,越来越走低的股票,还有她手上所剩无几的股权。 她为之努力的对象已经没有了。 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她死了。 原来蓝雅死掉,是这样的一种心情。 姜酒闭着眼,靠在车座上,整个人懒洋洋的,没有什么力气。 最后跟殡仪馆敲定,明天给蓝雅进行了火葬。 她总觉得,蓝雅应该也不想自己的躯体一直这么冷冰冰的冻着,她应该是想彻底消失,很久了。 * 将蓝雅火化的那天,姜酒是一个人去的。 她挑了一个比较精致的骨灰盒,把蓝雅的骨灰装在了里面。 只装了小小的一盒,连装都没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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