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至今,只陆擎泽第一次到安家的时候提过一句母亲早亡。 再之后,安宁再没听他提起过妈妈。 只隐约察觉到,薛婉清是他心底不可触及的痛。 陆擎泽呼吸一顿。 回头去看,就见小女人眸光心疼。 仿佛知道了什么,又不忍心跟他说。 一颗心缓慢的跳动起来,陆擎泽心里紧了紧,沉声开口道:“老宅有她的相册,下次回去,我拿给你看。” “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目光落在地上那层积了薄薄一层的雪地上,陆擎泽的目光温和起来,“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她每天陪着我一起看绘本,弹钢琴。安安,妈妈是很出色的钢琴师……” 男人脸上的温润,在说到钢琴师三个字后一点点褪去。 安宁仿佛已经猜到了后续。 出色的钢琴师,无论是自然而然的爱恋也好,还是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都注定婚后她不可能再从事自己的热爱了。 那些让她闪闪发光的才华,一点点的消磨在静谧无人的寂寥处,到最后,便只能当做自娱自乐的小小爱好了。 “她很爱笑,很有耐心,对家里的小孩子都很好。” 陆擎泽握紧安宁的手,“可是后来,我就很少看到她笑了。” 都说七年之痒,可薛婉清和陆宗彦似乎都没到七年,婚姻就亮起了红灯。 陆宗彦和帝都豪门里那些成了家的纨绔没什么区别,花天酒地玩女人,时不时的就有桃色新闻登在娱乐花边报上。 起初还有新管教,到最后,陆老爷子大概也是放弃这个儿子了,连打点都懒得打点了。 从闺中到婚后,薛婉清爱玩爱笑,豪门里也有几个聊得来的朋友。 后来每每见面,聊不了几句话题就会转到那些负心薄幸的男人们身上去,被她们那些或同情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薛婉清渐渐的也就不爱出门了。 只成日里陪着年幼的陆擎泽。 陆擎泽上学,薛婉清就看书画画弹钢琴。 陆擎泽放学,母子二人就一起看书放风筝做手工。 “祖母总是说我懂事太早,可我只恨自己没有更早一点懂事。” 话语里夹杂着无尽的伤痛,陆擎泽沉声道:“如果不是为了我,她可能早就离开他,离开陆家了。可到最后,生生积出一身的病。” 想到了母亲那些无助的哭诉,和那些希望他快点长大的期冀。 那时陆擎泽还太小,只知道拭去母亲的泪,郑重其事的答应她他会好好吃饭快点长大。 却不知道,母亲希望他快点长大,只是想早日离开陆宗彦。 可是等他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安安,月底是妈妈的忌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墓园看看她吧。” “好。” 薛婉清病逝于那年12月31号的晚上。 再过几个小时,她就可以等到陆擎泽,母子二人一起跨年。 可她终究还是没等到。 陆擎泽到疗养院的时候,看到的是面容安详离开人世的母亲,和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亲笔信。 “安安……” 距离别墅已经很远了,不想让安宁在雪地里走这么久,陆擎泽停住脚步,牵着安宁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开口问道:“怎么想起问妈妈了?出什么事了吗?” 安宁迟疑片刻,伸手掏出手机,点开了录音。 柳云歆和陆宗彦在安全通道里的那段争吵。 这是安宁的职业习惯了。 兼职了很多工作的缘故,但凡雇主找她谈话,抑或者公司领导单独叫她谈事,她都会打开录音,以免未来有什么说不清的。 昨晚在安全通道里听到柳云歆的声音,安宁第一时间点了录音。 短暂的哭诉和发泄后,到了关键处。 陆宗彦声音冷沉的说:“我要是不在乎你,不在乎这个家,当初,我就不会快刀斩乱麻的送薛婉清走。” 短暂的静谧后,录音戛然而止。 雪夜里,陆擎泽的面色已经冷沉的像是树叶上的冰刃。 心口突突的跳着,安宁伸手去抱他,“陆擎泽,你别吓我!” 男人身体冰冷而紧绷,仿若一支即将出鞘的刀。 眸子里的暗芒利刃般冷冽。 察觉到安宁的心疼,陆擎泽一点点回过神来,伸手拢住了她,“安安,我没事。” 沉默片刻,陆擎泽沉声道:“妈去世刚半年,他就把柳云歆娶进门,没多久,舒瑶出生。” 安宁的心重重的坠了下去。 陆擎坤出生的时候,薛婉清还在,柳云歆是名正言顺的小叁。 就因为这个原因,哪怕陆擎坤是陆家的子弟,陆家二老都从来没待见过他。 倘若陆宗彦和柳云歆是为了肚里的孩子不要重蹈覆辙,继而对已经卧床的薛婉清做了什么,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那句“快刀斩乱麻的送薛婉清走”,仿佛因此有了合理的解释。 母亲离开的太过突然,陆擎泽不是没怀疑过。 可那时的他,也不过才十一二岁。 等他有能力去验证自己的怀疑时,过往的一切都仿佛已经烟消云散,一丁点儿痕迹都寻不到了。 但是,只要做过,必定会留下些什么。 “安安,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故作轻松的摸了摸安宁的脸,陆擎泽沉声道:“人在做,天在看,别说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就是几十年,我总能查到的。” 恶人自有天收,如果老天爷视而不见,那他这个当儿子的来! 第192章 一起白头 “宁宁……” “好巧啊!”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陆擎泽和安宁回过头,正看到由远及近的贺凌丰和慕小桐。 慕小桐松开贺凌丰的手,走到安宁面前道:“我刚还想跟你说呢,他们说帝都一到冬天雪特别多,旧雪未融又下新雪。准妈妈,你要不要改改你这饭后散步的习惯啊,在自己家客厅溜达溜达算了!” 怎么说也是孕妇,要是一不小心滑一跤什么的,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 “我才不要!” 安宁一脸好笑,“照你这么说,帝都的孕妇冬天都不要出门好了。” 目光落在走近的贺凌丰身上,安宁松开手,改成挽着慕小桐的胳膊,一行四人咯吱咯吱的踩着雪,慢悠悠的走在雪地里。 安宁跟慕小桐说她昨晚英雄救美的事,惹来一阵嗔怨。 陆擎泽跟贺凌丰说开年要做的生意,问他要不要一起。 静谧的雪夜里,脉脉温情缓缓流淌,驱散了片刻前的凉意。 生怕在外逗留太久冻到安宁,走到路口的时候,四人就分开了。 约了明天下午送可乐去Moon上课的时候再聊,安宁冲慕小桐挥手,转而挽着陆擎泽的胳膊往家走。 到门口的时候,安宁回头看了眼陆擎泽,蓦地笑了。 “怎么了?” 小女人笑的开心,仿佛他脸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陆擎泽笑着问道。 “老公……” 安宁转身扑进陆擎泽怀里,“我们这样,是不是也算一起白头了?” 怔了一下,这才发现两人的头上都落了一层雪。 一眼看去,真有种已至暮年白发苍苍的感觉。 陆擎泽笑着点头,“安安,我们会白头到老的。” 一上台阶就拉着安宁拍掉了她头发上的雪,生怕进了家门雪化了让她着凉。 再进门,两人换了衣服,一起去儿童房看了可乐。 别墅外的小径上,慕小桐偎在贺凌丰怀里,两人静静的站着。 从晚上慕小桐提议出门走走的那一刻起,贺凌丰就觉得,她有话跟他说。 先是迟疑踌躇着没开口。 再是遇到了安宁和陆少。 直到这会儿到家门口了,慕小桐依旧没说,只静静的抱着他,仿佛明天两人就要分开了似的。 “喂……” 贺凌丰笑着,低头在慕小桐耳朵上咬了一下,“你看,咱俩变白头翁了!” 慕小桐抬眼,就见贺凌丰的头顶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白雪。 再想到此刻的她也是这个模样,眼睛里不由有了几分笑意。 “贺凌丰,如果我们老了,会是什么样啊?” 慕小桐轻声问道:“你想过吗?” “老了啊……” 似是没想过,贺凌丰沉默片刻,笑着敞开大衣将慕小桐圈回怀里,“大概,就跟我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一样吧。我打打太极,跟胡同口的老头儿下下棋,吐槽一下家里不成器的儿孙。你呢,就晒晒太阳,逗逗小孙女小外孙,再吃几口粘豆包,从里面找找自己的假牙……” ??? 前面还温情满满,脑海里都是温馨的画面。 后半截画风陡然直下三千丈。 慕小桐从他怀里立直身子去捶他,“你才假牙,你才是没牙的糟老头儿!” “好好好……” 贺凌丰笑着握住慕小桐的手,顺手抄进自己的大衣口袋,“我是没牙的糟老头子,你是漂漂亮亮的小老太太,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脸上带着笑,慕小桐的心里却止不住的伤感。 距离郑明瑜找她过去了已经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慕小桐生活平静,Moon舞蹈工作室那边也一切顺利,还因为圣诞新年将至,又多招了好多学生。 如果没有郑明瑜那一遭,慕小桐会把Moon隔壁那几百平米的地方也租下来,装修完扩张成一个更大更靓丽的Moon舞蹈工作室. 可现在,慕小桐什么都不想做。 上午一起宅在家里看书追剧,到饭点了,两人笨拙的对着菜谱鼓捣想吃的饭菜。 吃完午饭,她就开车去工作室里,有时贺凌丰送她,有时他说一会儿要出门,她就自己开车去。 贺凌丰忙完了就去舞蹈室接她,有时候,两人前后脚进门。 不过短短两个月,两人的厨艺已经很可以了。 三个月前,如果有人跟慕小桐说,你会因为一个男人,觉得下厨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慕小桐一定冷嗤一声顺便附赠他一个大白眼,鄙夷的说姑奶奶这辈子都不会为男人下厨。 可三个月后的今天,她会做复杂的可乐鸡翅,还能借助工具擦出完美的土豆丝。 而贺凌丰,会在半夜她喊肚子饿的时候,用十分钟的时间煮出一碗清香扑鼻的三鲜馄饨,端到床边来喂她吃。 生活看似平静。 可是,也仅仅是看似而已。 他不说,她也不问。 可肉眼可见,那个从前恣意张扬的贺少,眉宇间已经有了郁气。 有时半夜醒来身边空空如也,慕小桐回头,就能看到阳台上一明一灭的小红点。 贺凌丰已经戒烟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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