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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汐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关爷爷在党河抓泥鳅，有她小时候跟爸爸一起在西千佛洞离修壁画。 小小的她坐在洞窟中央，一抬头看到无数漂亮的藻井，万花筒似的变换着样式。 耳边传来纸页轻轻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那声音听起来很舒服。 陈汐扭了扭脖子，找了个更加舒服的睡姿。 忽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陈汐一个机灵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摸到沙发上的手机。 “喂？” 她声音还带一丝找不着北的茫然，沉沉的睡眠被吵醒，头钝钝的疼。 手机里传来秦烈的声音，“怎么样？” 陈汐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还在等。” 秦烈：“等这么久？” “久吗？” 陈汐茫然看了眼窗外，猝然发现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 她心里打了个突，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睡了一下午。 她慌忙看向对面的会议室，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 透过磨砂玻璃，看到会议室里空无一人。 “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忙了。” 她挂了电话，起身朝门外走去。 “这是你画的吗？” 一旁突然传来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淡淡的，却有种形容不出来的存在感。 那种感觉，就好像万人的会场里忽然走进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 所有人不禁屏声敛气看着她，落针可闻的空气里只剩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又或是，黑暗的舞台中央，忽然落下的一道光束，只照亮了台上那位精灵一般的舞者。 陈汐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就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低头翻看陈汐的素描本。 陈汐没来得及惊讶这人从哪冒出来的，就被她头顶的三个发旋震惊到了。 陈汐自己头顶上有两个发旋，从小就听奶奶念叨。 “一旋拧，二旋犟，三旋不要命。” 陈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三个发旋的活人。 她下意识地想，这人性格得有多炸裂，才能顶得起头上这三个发旋。 沙发上的女人等不到陈汐的回答，抬头看向陈汐。 “你画的？” 她虽然是仰视，目光里却有种自然流露的锋芒，并不刻意，也不咄咄逼人。 但那锋芒却是遮都遮不住的，让她整个人，连同周围的空气都有种让人不容小觑的分量。 陈汐回过神来，忙点点头，“嗯，是我画的。” 女人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钟，然后低下头，继续饶有兴致地翻着陈汐的素描本。 陈汐好奇地打量这人，她长发微卷披散在肩头，蛮有女人味的。 可栗色的发丝间挑染着一缕缕深深浅浅的绿色。 陈汐想想自己十七八岁，在最中二的年龄，也没勇气把这么大面积的绿色顶在头上。 仿佛被她一头的绿震到了，陈汐将目光一点点聚在她身上。 她穿了身正红色西装，脚上蹬一双匡威的低帮帆布鞋，显得率性随意，露出脚踝上一只橘红色的小狐狸纹身。 陈汐眼睛瞬间亮了亮，觉得那只小狐狸好漂亮。 陈汐呆呆打量这人，觉得她的年龄和气质都是个迷。 脑子里忽然蹦出狐狸姐三个字，莫名觉得跟这女人很搭。 正想着，对方忽然开口说：“坐啊。” 陈汐这才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办。 她忙指了指对面的会议室，小声问沙发上的狐狸姐：“你知道对晚.晚.吖面什么时候散会的吗？” 狐狸姐随口说：“刚刚。” 陈汐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知道冷总的办公室在哪吗？” 狐狸姐抬头看向陈汐，目光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找她做什么？” 陈汐：“给她看一下我的画。” 她说完，沉默片刻，又补充：“约好了的。” 狐狸姐翻了两页搁在腿上的素描本，目光落在陈汐昨天定稿的小兔子精身上，抬眼看向陈汐。 “你来应聘月牙镇的美术设计？” 陈汐点点头。 狐狸姐笑笑，“这部动画的角色已经到了定稿阶段，你怎么现在才来？” 陈汐不想解释太多，只笑笑说：“个人问题，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狐狸姐放松地靠在沙发里，饶有兴致地打量陈汐。 半晌，才慢慢说道：“一整个团队，两个月的不眠不休，五版设计稿，画了改，改了画，直到今天这一版。” 她看着陈汐，目光锐利，声音却淡淡的，很好听。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推翻所有人之前的一切努力？” 陈汐原本急着去找冷燃，可对方这个问题让她不由得驻足思考。 她想了片刻，淡声说道：“有些事情，努力不一定做得到。” 寂静的会客室里，两个人一坐一站，目光有种奇妙的对峙。 陈汐看着对方，说道：“不然，也不至于改到第五版。” 狐狸姐笑着晃了晃翘着的二郎腿，“你还挺狂。” 陈汐不知道自己刚刚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是怎么从嘴里秃噜出来的。 大概是这次的灵感爆发，让她整个人都兴奋到张狂了。 她尴尬地笑笑，小声说：“不好意思，那个，我去找冷总。” 她说着伸出手，想要回自己的素描本。 沙发上的狐狸姐一言不发看着陈汐。 良久，她忽然起身，手里依然拿着陈汐的素描本。 “走吧。” 她朝陈汐笑笑，径直朝门外走去。 陈汐怔了怔，连忙快步跟上。 “谢谢啊。”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当镜子，整理自己的仪表。 两个人穿过走廊，来到电梯口。 前台看到她们两个，连忙站起身，正要说什么，被狐狸姐随手一挥。 前台连忙闭了嘴，好奇地看着她们走进电梯。 陈汐跟着狐狸姐坐电梯直接到了一楼。 陈汐有点懵，一脸茫然地问：“冷总在一楼办公吗？” 狐狸姐笑笑，忽然问陈汐，“你饿吗？” 陈汐登时就懵了，一脸惊讶地看着对方。 狐狸姐大步朝写字楼外面走，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说：“开一下午会，饿死我了。” 她用陈汐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嘟哝一句。 “给我看了些什么狗屁玩意。” 陈汐快步跟着她，“可是，我要去见......” 两人一个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一个一头雾水跟在后面。 出了写字楼，外面凉爽的秋风迎面吹来。 暮色里，是北京灯火璀璨的街头。 狐狸姐抬手一指街对面的一家煎饼果子小店，笑着对陈汐说：“走，我请你吃煎饼果子。” 说完不管陈汐一连声的可是，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小跑过了天桥，冲进了那家煎饼果子铺。 陈汐只好不明所以地跟着。 “好香啊。” 狐狸姐蹦进店里， 回头问陈汐：“夹油条还是薄脆？” 陈汐：“哦......” 她本能地犹豫是加油条还是薄脆。 片刻后猛地反应过来，有点崩溃地说：“我还有面试。” 狐狸姐笑着说：“吃饱了再说。” 陈汐：“可是。” 狐狸姐：“听我的，油条还是薄脆？” 陈汐：“那，油条吧。” “葱花香菜辣酱要吗？” 陈汐点点头，肚子忽然不争气地响了。 狐狸姐朝柜台后面的老爷子喊：“老爷子，两套煎饼，一个夹油条，一个加薄脆。” “哦对了......” 她回头问陈汐：“辣条要吗？” 陈汐仍是一脸找不着北，“要吧。” 狐狸姐朝老爷子喊：“多加点辣条。” 两个人拿着煎饼和甜豆浆走出店里。 狐狸姐带着陈汐径直走到马路牙子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来，尝尝。” 陈汐在她旁边坐了，打开煎饼袋子，低头咬了一口。 狐狸姐笑着问她：“怎么样，好吃吧？” 煎饼是小米面的，油条炸得酥香。 浓郁的酱汁浸着辣条，配上鸡蛋煎饼，对两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 陈汐点点头，“太好吃了。” 说着又咬了一大口。 狐狸姐一边大口吃着煎饼，一边饶有趣味看着陈汐。 “你哪人啊？” 她忽然问。 陈汐边吃边说：“敦煌人。” 狐狸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难怪你的配色让人一眼就想到莫高窟壁画。” 陈汐笑笑，有些自豪地说：“这是我们敦煌人血液里的东西。” 狐狸姐：“我看你素描本上的那几个场景和角色，画得有点糙。” 陈汐点点头，“昨晚一点开始画的，时间太赶了。” 狐狸姐正在喝豆浆，闻言差点把满口豆浆喷出来。 她咽了豆浆，呛得咳了两声。 “昨晚开始画的？” 陈汐：“嗯，前两天画了一版，不好，本来已经放弃了。” “昨晚睡着了忽然梦到小时候我妈送给我的一套连环画，灵感忽然就来了。” 狐狸姐不说话了，叼着吸管嘬豆浆。 陈汐专心干饭，心里想着吃完让狐狸姐赶快带她去见冷燃。 路灯下，回家的人骑着共享单车，从她们面前一辆辆驶过。 陈汐心想，北京的共享单车可真多啊。 耳边忽然传来狐狸姐淡淡的声音。 “你说中国动画的未来在哪里？” 陈汐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直直看着路灯下一辆辆驶过的单车，表情放空。 陈汐：“我也不知道。” 沉默一瞬，她忍不住又说：“其实我觉得动画的故事虽然难，但是不分风格和国界，终归是有条明路可以走的。” “中国动画的未来，还是风格的探索。” 狐狸姐转头看向陈汐，一双锐利的眸子浮起一丝淡淡的欣赏。 “所以你的设计思路，就是摒弃现有的二次元风格？” 陈汐点点头。 “不破不立，再不加把劲儿，以后我们的孩子，大概就只有日漫这一种审美了。” 她看向狐狸姐，认真地说：“我就不服，我们明明有那么好的底子。” 狐狸姐：“你就不怕市场不买账吗？” 陈汐摇摇头。 “其实现在的年轻人对国潮国漫的期待很大，只要是好故事，好制作，不怕中国人不买账。” 狐狸姐忽然看向陈汐，路灯下，她浅色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芒。 “好故事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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