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谦然手插裤袋,脸上没有多馀的表情,也没吭声。 气氛有些尴尬。 周昊宇出声打圆场,唤起众人的兴致:「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直接出发去阿落家吧!再不走宵夜都快冷掉了。」说完勾着程在熙和谢皓然的肩膀走在前头。 紧接着的是林晴跟丁思豫,纪氏兄妹并肩走在最后。 纪语落忍不住开口问:「你跟思豫说甚麽了吗?她怎麽看起来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一些伤人的话。」纪谦然侧头,平静的嘱咐道,「你看着点儿她。」 纪语落就不明白了,眉头微皱:「明知道会伤害到她,为甚麽还要说出口?」 纪谦然顿了顿。 在二十多分钟以前,倒数到最后一秒的那瞬。 「谦哥,我喜欢你。」丁思豫鼓足勇气,在满空的烟花下向眼前喜欢多年的少年告白,紧张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我一直以来都不是闹着玩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她想告诉他,年幼时不知天高地厚所说的喜欢都是认真的。 初见的情形就像个模子般刻在她的脑海里。 那天到纪语落家作客,她沿着悦耳的琴声走到一间陌生的房间门前,好奇地往裡探头看,没想到这一看以后,就从此再也挪不开眼了。 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映入了眼帘,纪谦然神色从容的在弹钢琴,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行云流水,动听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出,深深地吸引着她。 当时自信而耀眼的他就这样走进了她的世界,成为了她的全部。 纪谦然静默了几秒,语气冷淡:「我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是不会放弃的。」丁思豫眼神坚定,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你为甚麽喜欢我?」纪谦然缓缓吐出了句话。 丁思豫想都没想就笑着回答:「因为你很好啊,人亲切体贴,又会弹钢琴,还很疼妹妹,优点多到说都说不完。」 纪谦然低着眼,眼眸裡的光暗了下去,苦涩的笑了笑:「都一样。」 丁思豫不解的啊了声:「甚麽都一样?」 「没有。」纪谦然抬眸看向她,神情认真,语气不带半点温度,「不要再喜欢我了,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们都不可能。」 时间回到现在。 纪谦然看着前面的女孩,眼底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沉声:「不说的话,她怎麽会死心。」 纪语落没延续话题,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刚才那秒她似乎在哥哥的眼裡看出了些心疼……?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仔细看清楚,却没再看出任何异样的情感。 纪谦然伸手搭上她的肩,捏了捏她的脸蛋,温和的说:「哥哥的事自己会处理,你就别操心了。」 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 纪语落家。 宋芳和纪向阳今年去了邻市旅行跨年,把房子留给这群孩子尽情玩乐。 在客厅吃完宵夜以后,许辰也到了,大家兴致勃勃的玩起了狼人杀,玩得不亦乐乎。 十多局下来,时间都快五点了。 林晴早在十多分钟前就宣告阵亡,靠着谢皓然睡着了。 趁着谢皓然把熟睡的林晴抱到客房裡的空隙,众人也正好休息一下,喝水的喝水,刷手机的刷手机。 纪语落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身旁的程在熙温柔的说:「睏了就去睡觉吧。」 「我陪你们再玩会儿。」她睏得有些迷煳,连带声音都软糯糯的。 见她明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不愿去睡觉,程在熙压低了声线,像哄小孩似的:「明天也可以玩,快进去睡吧。」 他低沉的嗓音在有意无意间撩动着她的心弦,纪语落一下子睏意全没,脸蓦地红了一片,害羞得立刻别开脸,把抱枕扔给他,说话磕磕巴巴:「我…我进房间睡觉去。」 程在熙接住她的抱枕,上面还留有她的馀温,神情散漫的点了点头。 「你带上她进去睡吧。」纪谦然下颔朝丁思豫的方向抬了抬,对纪语落说。 从花江回来以后,丁思豫一直都心事重重,心思显然不在游戏中。 周昊宇还没玩够,提出:「既然女生都睡了,那我们来打游戏吧。」 大家都没意见,开局就来。 纪语落和丁思豫回到房间后,洗了个澡,两人都毫无睡意,坐在床上聊起天来。 「在花江时,我跟谦哥告白了,他让我不要再喜欢他。」丁思豫把闷在心裡一整晚的话说了出来,脸上尽写着失落。 「思豫……」纪语落不知道该说甚麽,才能让她感觉比较好受,只能陪在她身边当她的树洞,听着她诉说所有的不开心。 丁思豫吸了吸鼻子,收拾了下心情,侧头问:「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纪语落语气肯定的嗯了声:「你做甚麽我都会支持你。」 丁思豫回復到平时的开朗活泼,元气满满的说:「好。那我会继续努力把谦哥追到手的!」 「啊?你不是要放弃我哥吗?」纪语落被她弄得满头问号,上一秒还一副快要哭的样子,下一秒又没事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喜欢他。就算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得到他的喜欢,只能看着他跟别的女孩站在一起,我也想要一直守在他身后。」丁思豫很是坚定的说。 纪语落摇头:「我可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他要是喜欢别人,我就不要喜欢他。」 就像是知道了许辰喜欢莫安柔以后,她便想着要放弃喜欢他了。 「那是你还没遇到那个可以用一生去喜欢的人,等你遇到了,你就会知道。」丁思豫心裡想着纪谦然,眼眸透出点点光彩,嘴角微扬,「跟他相比,我的骄傲又算得了甚麽。」 那刻的纪语落并不明白丁思豫的话。 直到在后来,程在熙离开了的那一千多个昼夜裡,她还是从未想过要放弃喜欢他。 她才懂得,原来真的会有那麽一个人,可以让她放下一身骄傲去爱。 - 纪语落睡到一半醒了,看了眼时间,只不过是早上八点多。 她喉咙有点乾,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间,到厨房倒了杯水喝。 喝完清醒了些,打算回去继续睡,经过客厅,她这才注意到五个大男生全都没回房间睡,盖了张毯子就睡在地上了。 看到眼前的景象,纪语落不禁扶额,叹了口气:「幸好昨晚开了暖气,不然你们就冷死了。」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个连张毯子都没盖,独自睡在沙发的少年身上,身影略显清冷单薄。 大概是从阳台倾洒进来的阳光过于刺眼,他眉头微蹙,睡得不太安稳的样子。 纪语落踢着毛茸茸的室内拖把窗帘拉上后,到房间拿了张被子,走回客厅的沙发旁,动作轻柔的帮他盖上。 没了阳光的客厅暗了不少,空间静谧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她的手肘支在沙发的椅背上,安静地观察他的睡颜,伸出手指轻轻地揉开他的眉心。 程在熙睡觉的模样依旧清俊温和,皮肤白皙乾淨,轮廓线条硬朗分明,长长的睫毛垂着,平日裡生人勿近的气质淡去,看上去容易亲近了许多,像隻被捋顺了毛,变得乖巧的小狗狗。 见他的眉心慢慢舒展开来,纪语落放缓了眼尾的弧度,眼底的柔软溢出,弯唇浅浅的笑着,小声的说。 「好梦。」 ----
第二十二章 ==== 跨年夜过后,纪语落依旧每天给程在熙送早餐,盯着他吃完才回到一班教室。 两人之间的关係似是没有甚么不同,又似乎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午休时间。 纪语落一如往常的和林晴坐在操场边上的看台看周昊宇他们打球。 她手肘支在腿上托着腮,思绪溷乱,苦恼着该怎么向程在熙提加入篮球队一事。 林晴喊了她几声:「阿落。」 纪语落回过神,应声。 「我在问你今天放学要不要一起去逛街。」林晴把问题重新複述了一遍。 纪语落恍然的哦了声,温声拒绝:「今天不行,我约了阿熙去书店买练习题。」 「那好吧。」林晴关心她,「你刚刚想甚么想得这么入神?喊了几声都没反应。」 「我答应了许辰帮他劝阿熙进篮球队。」纪语落轻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阿熙说。」 林晴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开朗的说:「那有甚么难的?你放学跟他去买书的时候直接提不就行了嘛。」 纪语落无奈:「要是事情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要是这件事是可以轻易地说出口就好了。 程在熙在篮球和陪哥哥去復健之间选了后者。 她希望他能够坚持自己所热爱的,可她又怎能叫他放弃他至亲的哥哥呢。 唉,怎么就这么难。 林晴不解:「不简单就不帮呗。」说着有些不忿,「干嘛要为了帮那隻猴子而为难自己。」 纪语落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个清瘦的少年身上,眼神放软了些,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线说道:「我不是在帮他。」 程在熙神色从容,接过宋源传来的球,轻鬆地投进了篮网。汗水打湿了他额间的头髮,他嘴角含着笑意,笑起来淡淡的,却有着勾人的魅力。 她只是想看见他的笑容,仅此而已。 - 转眼到了放学。 程在熙和纪语落买完书从书店出来后,纪语落想了一路该如何开口提篮球队的事。 她双手握着肩上的书包带,偷瞄了眼他的表情,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出声:「你……」 才说了一个字,她感觉有滴水砸在了脸上,还来不及反应,天空就突然哗哗地下起倾盆大雨。 下一秒一隻白皙修长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从他掌心传来的温热瞬间蔓延至她的血液。程在熙拉着她往前面有屋簷的方向奔跑。 雨水从天上纷纷而落,带了些冬日的寒意,冲刷着大地,形成一个个水洼。 纪语落凝视着眼前宽大挺拔的背影,浓厚的安全感扑面而来。不知是否被大雨淋得有些微懵,还是他的气息过于强烈,迷惑着她。 她心生了一个极其任性的念想。 不管等待她的是光明,抑或是黑暗。 她想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奔向未来。 两人站在屋簷下避雨,各自的衣服都淋湿了一大片,很是狼狈。 纪语落低头整理着湿透的校裙,觉得奇怪道:「怎么突然就下大雨了,伞都来不及开。」 「我们等雨小一点再走吧。」程在熙把外套脱下,盖在了她的身上,他脸上的雨水顺着喉结滚进衣服裡,格外的性感,声音低沉,「别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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