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顶标红的两条新闻赫然出现在屏幕内。 「起晟集团前子公司——致远建筑违反国家规定, 降低工程质量标准!其董事长纪远生因涉嫌重大安全事故罪、挪用资金罪被警方连夜逮捕。」 「真假难辨!胞弟海外潜逃多年被捕!起晟集团董事长纪远铭称:不知情。」 裴矜先后打开这两条新闻,一字一句地通篇看下来, 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仔细筛了一遍。 良久,僵硬切掉后台, 对着已经黑屏多时的手机频频出神, 心中百感交集。 预料到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结果来得如此之快。 轻松得甚至让她产生迟疑, 有种莫名的、不切实际的苍凉感。 八年以后,终于。 终于寻求到了一个真正的公平。 至于为这迟来的公平铺路的人是谁, 不用细想便已得知。 裴矜几分着急地重新解锁手机, 打开微信, 找到和沈行濯的聊天对话框。 输入几个字, 删除, 重新组织语言, 没打几个字,再次删除。 一来一回重复了无数遍,终究没能将问候的消息发出去。 总觉得生冷的文字不够表达这份郑重的感激。 无心工作, 一上午在殷切等待中度过。 晌午,裴矜没去楼下吃午饭,而是给小钟发了条微信,询问沈行濯今日的行程安排。 那头回复得很快。小钟将一张表格发过来,附带一句话:沈总下午没有其他安排, 刚刚已经全部取消了。 裴矜细致看完表格里原本密密麻麻的行程,心里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填满。 她知道, 他在等她。 裴矜又问,他现在在哪。 小钟作出回复:沈总人在公司,一直都在。 没有任何犹豫,乘电梯下楼,打车直奔目的地。 路上几乎是用跑的。此时此刻,没什么比见他还要重要。 到了公司楼下,看到小钟候在门口。裴矜走上前,主动跟他打了声招呼。 小钟笑说:“裴小姐,我带您上楼。” 裴矜回以一笑,“好,麻烦了。” “不麻烦。”小钟边走边同她闲聊,“您不必这么客气,以后有事照常吩咐我就好。” 裴矜扭头看他,加深笑意,“其实我也一直想跟你说……不必跟我这么客气,把‘您’换成‘你’就好。” 之前听沈知妤无意间提起过,小钟今年左右不过二十二岁,当年是南加州大学少年班的高材生,智商高达150。 裴矜听后震惊了许久。 后又想着,跟他年龄相仿却总是被称作“您”,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太适应。 眼下倒是找到机会跟他聊起了这个话题。 听她如此说,小钟自是没什么意见,半开玩笑地说:“那我们都恭敬不如从命好了。” “好啊。”停顿一下,裴矜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你为什么会选择跟在沈行濯身边?”裴矜委婉解释,“我听妤妤说过……你没毕业之前就已经收到了国内外好几家权威科研机构的邀请函,为什么……” 在裴矜为数不多的印象中,像他这类的少年天才,大多会跻身于科研领域或学术界,很少有人会选择私人助理这个职业。 倒不是觉得有多不符合寻常逻辑,只是单纯……有些好奇。 “裴小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被沈总资助长大的。”小钟说。 裴矜微微愣住,俨然没想到答案会是这个。 “沈总对我很好……我无以为报,能像现在这样帮他分担一下工作和生活中的事,我觉得很有意义。” 裴矜当然能够懂他,笑了笑,“我也这么认为。” 两人没多聊。小钟带她来到28楼沈行濯的办公室。 这是裴矜第一次来这里,也是第一次参观他办公的地方。 装修格调以黑白灰为主,空间布局层次分明,室内偌大的几个房间由自动拉合的玻璃门作隔断。 将人送到门口,小钟说:“沈总在里面,我就不随你进去了。” 裴矜点点头,礼貌同他说了句“再见”。 目送他离开,裴矜迈过玻璃门,往里走。脚踩在地毯上,发出软绵声响。 在门前停住脚步,没由来地开始紧张。深呼吸,踌躇两秒,抬手,指节轻叩门面。 熟悉的清冽嗓音响起,言简意赅的一声“进来”。 裴矜握紧门把手,开门,抬腿走进去。 他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旁,身体稍稍向后靠,寻声抬眸,看向她这边。 一霎,目光在彼此身上滞留。 赶来的路上,裴矜其实在心里想过很多措辞,打算等等见面的时候对他说。 可等到真正面对他时,话到嘴边只剩无言。没什么比互相交换眼神来得更直接、更真诚、更有意义。 对视片刻。见她站在原地不动,沈行濯率先开口:“过来,把门关上。” 裴矜滞了滞,根据他的话一一行事。 阖上门的后一秒,她走向他,步伐格外坚定。 室内静悄悄的,依稀能听到加湿器运作的轻微噪音,以及她缓慢的脚步声。 来到沈行濯面前,裴矜什么都没说,直接弯膝坐到他腿上。 她紧紧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肩膀的位置。时间短暂流逝,一抹濡湿洇进他的衬衫面料。 沈行濯低头扫了她一眼,揽住她,低声问:“哭什么?” 裴矜没回答,吸了吸鼻子,嗡着嗓子说:“谢谢你,沈行濯。” 沈行濯浅“嗯”一声,“我接受。别哭了。” 裴矜温吞摇头,语调多了几分哽咽,“……忍不住怎么办。” “我收回上句话。”沈行濯单手扣住她的后脑,轻抚,安慰说,“想哭就哭。” 这下裴矜反倒哭不出来了,破涕而笑。 可没过几秒,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流。 太委屈,也太愤懑。长达八年的苦闷终于得到宣泄。 将近三千个日日夜夜,很多情绪已经很难通过别的方式表达出来,似乎只有痛哭流涕才能来得更直接些。 可她连哭都哭得无声,因一直以来压抑得太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转过身子,从纸抽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擦拭脸上残留的泪水。 整理好负面情绪,裴矜仰面看他,“……你是在哪找到他的。” 她想知道一切,包括事情的原委。 “芝加哥。”沈行濯说。 “……他很早之前不是已经从那里离开了吗?” “的确已经离开了。”沈行濯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擦掉眼角重新涌出的水痕。 顿一下,补充,“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离开。” 裴矜的确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眼下被他一问,思绪变得更加混沌。 纠结两秒,最终放弃思考,轻声说:“我想不出其中缘由。” 沈行濯淡淡给出提示:“一个人如果不被逼到绝境,不会选择脱离舒适圈。” 裴矜先是似懂非懂,随即领悟了大半,“所以……他是因为被你发现在芝加哥栖身,才选择的离开,对吗?” “嗯。” 纪远铭说到底算是半个沈家人,如果真的想彻查他弟弟的行踪,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纪远生发现自己行迹暴露那日,当晚便给自己的兄长打了通求救电话。 纪远铭二话不说直飞芝加哥,却发现为时已晚。 那时纪远生已经被沈行濯托人半推半就带回了国内。 有把柄在手,他自然不敢不从,只是中间一再拉扯,来回耽搁了不少时间。 纪远铭寻不到人,不再久留,待了几日便飞回了国内。 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但不是不清楚一件事——纪远生是被沈行濯的人带走的。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也无论是否彻底撕破脸,他向来都很忌惮沈行濯,自然不敢明着乱来,于是背地里吩咐一直守在裴矜周围的杨珊寻个借口将她引到会议室。 表面要她上来送资料,实际是想用她的出现做个文章,明里暗里威胁沈行濯。 孤注一掷的情况下,想用“以人质换人质”的方法来和沈行濯达成无形中的共识。 可他实在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沈行濯的手段。最后不仅没保住纪远生,甚至差点将自己赔了进去。 这些事的发生,裴矜自是不知情,此刻她仍旧沉浸在他们刚刚的对话中。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纪远铭飞往国外、纪远生从芝加哥离开的这两个消息,是在她和沈行濯和好之前得知的。 也就是说,在他们和好之前,沈行濯就已经开始着手寻找纪远生。 像是有什么错过的真相即将呼之欲出。 裴矜呢喃出声:“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即便我没求你帮忙,或者说……就算你那天没听到程郁跟我说的话,你还是会选择帮我找纪远生,是吗?” 看似在问,实际裴矜已经寻到了准确的答案。 毕竟结果早就摆在眼前——纪远生已经被抓。 沈行濯没否认,“是。” “能告诉我原因吗?” 沈行濯没第一时间应声,执起她的手,将她掌心瘫开。垂目,看向她的食指内侧。 瞧见指节表面附着的淡红色疤痕暴露在空气中,是烫伤所致。 “我住院的那段时间,你在做什么?”沈行濯忽然发问。 裴矜怔然,言辞略有闪烁,“就……正常上下班。” 见她不想说,他自然不会追问。 很多事不去言明,不代表心里真的不清楚。 吃惯了阿姨做的饭菜,味道早已熟记于心。 住院的那几日,营养餐是谁做的,他不是察觉不出来。 动容也好,想举手之劳帮她一把也罢。 出院第二日,他去了趟溱海,寻可靠的人去查纪远生现如今的下落。 之后不久,在会所门口遇到她。寒暄两句,照常送她回家。 下车时,听到她问:要上来坐坐吗? 如果没有住院期间产生的那份动容,未来和她之间的牵扯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换句话说,她的用心是他同意跟她上楼的重要原因。 于是顺应而为,答应她的“上来坐坐”。 无论这举措是对是错。 时至今日,沈行濯终于承认。 她是他的执迷不悟。
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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