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结婚前,洛梅就表过态说自己不想要孩子,具体原因就是她是先天性的耳聋。 当年院子里阿婆的担忧不是不存在,她生下的孩子确实有可能会跟她一样,她不愿意。 她想流了。 殷正康不肯。 泺水村的夜晚灯火通亮,他们在屋子里吵的不可开交,吵到最后,殷正康却哭了。 他第一次吼了她:“你知不知道只要是你生出来的孩子,就算缺胳膊断腿我也喜欢!” 吼完就气呼呼的坐在床边,一个大男人哭的跟个小孩似的。洛梅也冷静了下来,她暗下眸,却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 洛梅出生在一个格外普通的家庭里,没几天父母就发现了她的先天性残疾将她遗弃在了福利院。 她一直都跟别人不同,福利院的孩子都不愿跟她玩,她上了初中才受到社会上的资助拥有了第一副助听器,进入了正常的学校里进行学习。 她其实声带正常,只是接触的康复训练太晚,导致也成了个哑巴,但是她的学习能力不弱,后来也会发出一些正常的声调了,却一直恐于开口。 毕竟,她说出来的话跟正常人不同,那句对殷正康说的‘我、喜、欢、你’她用了很多很多的勇气。 她受社会资助一直到成年,她考入了一个很好的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却见到了曾经丢弃她的父母。 她的父母自私又狭隘,看到她不仅活的好好的,且有所成,便要来吸她的血。 他们又生了个男孩,那个男孩是个正常人,也是他们的手中宝。 可她却不是,洛梅想要逃离,所以来到了泺水村。 支教结束的那一天,她主动去找了亲生父母,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 他们眉开眼笑,说她有多么多么的孝顺,她却在一张纸上写着:“我还完了。” 他们赐予她的生命,却用着金钱还完了。 可她却不再难过,只觉得浑身轻松又自由。 因为她也遇到了一个认认真真、小心翼翼的把她捧在了手心里的人。 或许她可以试试的,殷正康不是她的父母,她可以相信他的,他们也可以成为很好的父母。 她走到殷正康的身前,朝他表达:“我要,我们的孩子。” 他看到了,瞬间又委屈的瘪了嘴,一股脑的抱紧了她的腰,眼泪鼻涕一顿乱擦。 许久却笑了。 泺水村向来重男轻女,殷正康却做梦都梦到的是女儿,心里甜滋滋的。 有一个像洛梅的女儿。 那他一定会豁出命的疼着她们母女的。 可惜最后依旧不遂他愿,是个男孩,幸运的是,他是个正常人。 殷海峰长到五岁的那年,洛梅三十,也是殷正康与洛梅相识的第七年。 泺水村连下了一周的暴雨,四处都陷入了格外阴冷潮湿的环境中。 贪玩的殷海峰跟一群一般大的小孩跑了出去,在家里午睡醒来的洛梅找不到他,没来由的开始惊慌,屋外的磅礴大雨砸在屋顶上,节奏快且密。 就像是她的心跳。 洛梅来不及等干活回来的殷正康,她撑起伞独自走出门。 殷海峰时常去玩的地方她都找过了,却依旧没有,她的焦急交杂着雨声,显得孤立无援。 直到走到小山坡底下,一个小孩横冲直撞的哭着往前跑,看到洛梅时惊慌的叫她,“姨姨,前面好多泥好多石头掉下来了……” 他仿若终于找到了靠山,哭的不可抑制。 洛梅闻声顿时脸色煞白,她不会讲话,嗯嗯啊啊的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调,手慌乱的摆动着。 她问的他,“其他人呢?” 小孩颤着手指着后边自己来时的方向,洛梅把伞放到他手里。 指着前面,让他去找人过来。 下一刻她便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雨幕中。 洛梅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小山坡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快速倒塌,黄泥犹如巨浪般倾泻而下。 洛梅听到了有小孩的哭声,三两的小孩支离破碎的抱在一起,哭声交杂着雨声,冲刷的模糊不堪。 洛梅拼命的喊叫发声,温和的嗓音嘶哑不已,混在响彻云霄的雨声中,起不了丝毫的作用。 她只得往前跑,抱着拉着,带离他们去到一个稍显安全的地方。 可刚缓下不过几秒,身后的塌陷声越发巨大,乌云遍天,仿若再也见不得天光。 她听到了熟悉的哭声,殷海峰在唤她,“妈妈……” 一声又一声,洛梅心都快要碎了。 她疯了般颠颠撞撞往泥石下奔,在一个快要塌陷的小三角里找到了抱着自己的殷海峰。 可殷海峰还没来得及欣喜,下一秒最后一点光亮消失殆尽,头上所有的东西彻底崩裂,最后一刻母亲身上清新好闻的花香味却淹没了他。 这是幼时的殷海峰永远不会忘记的噩梦,他听到巨石逐渐滚落的声响,最后落在了母亲温软清瘦的背上。 她不会讲话,至死,便连一声痛都没有喊出来。
第100章 珍惜眼前人 “爸爸一直觉得爷爷在怨他,所以从泺水村出去后便一直不敢回来见他。他总觉得若是爷爷能猜中结局的话,当初便不会劝着奶奶留下他了。” 殷初靠在陆铭弋的肩头,细数黑夜里闪烁的星星,缓声道。 泺水村很少能够引起外界的注意,而那次大型的山体滑坡却上了社会新闻。 幸运的是,坍塌的山坡底下都是一些废弃掉的老房子,并没有人住,因此也成了泺水村幼儿玩乐的天堂。 可谁也不会知道,偏偏就那一次,屹立那么多年的山坡却塌了。 死去的人很少,只有三个小孩一个大人。 殷正康拼了命把洛梅挖出来时,她依旧用着自己的身躯紧紧的环抱着幼时的殷海峰。 殷海峰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伤,只是有些轻微休克,得到及时的救治便脱离了危险。 而洛梅,所有人都摇了头。 殷正康颤着手为她擦尽脸上的泥土,她那么爱美,那么漂亮,黄泥却让她变得面目全非。 周围死去的小孩父母也都在或大或小的哭泣与喊叫,村里人纷纷劝慰,殷正康看着看着便开始失声痛哭。 她好瘦啊,他快抱不紧她了。 怎么办呐。 谁能来救救她。 - 殷正康一直都是个别扭且傲娇的人,年轻时在巷子里当小霸王当惯了,即便七年过去,他再疼洛梅,哪怕疼到了心眼里去,也从来不敢当着洛梅的面说一句情话。 而是总会偷偷的把她耳边的助听器拿下,随后伏在她耳朵里说。 耳边铺散开一阵温热的呼吸,洛梅却听不见,扭过头来就只能看到他笑得一脸狡黠。 她问他,他眉眼得意,怎么也不说。 可是送走洛梅的那天,殷海峰当着她的面说了好多好多的情话。 可洛梅却始终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村里的阿婆看着,觉得他像是疯了。 而就在第二天,殷海峰便病倒了。他向来身强力壮,按村里的人话说便是牛都熬倒了,他也不会倒下。 可那次的他病的很严重很严重,昏迷不醒近一周,怎么叫也都醒不过来。 医生说,“他求生意志太低,如果还是醒不过来就……”他没讲完话,只是惋惜的摇了摇头。 可就在当晚,他还是醒了过来。 他顾自的坐了起来,望着窗外的那轮月亮,一动不动的。照例晚上来看望的殷海峰看到他终于醒了,瞬间就哭出了声。 殷正康闻声转过头来,看到了他,随后却转了回去。 他的眼底无喜无悲,许久却很轻的说了话,“我做了个梦,梦到阿梅了,她让我回来,好好活着。” “我怕她生气,不愿再来我梦里,所以我就回来了。” 又是几十年的初春季,殷初出生。 许是上天的垂怜,不论是幼时的殷初还是后来逐渐长开的殷初,都与洛梅有六七成的相像。 殷初自出生起便被殷海峰送到了殷正康的身边,一直带到要上小学的年纪,才不得不送回到父母的身边。 殷正康看管她看的比命都重,不论去哪里都要带上她。 就牵着她的手,走在泺水村的大街小巷里。 他总会对着殷初提起洛梅,说她的温柔善良,说她的美丽动人。 他最常说的话便是:“你奶奶哟,是像水一样的人物哦,温柔清甜,笑起来时人心都会化掉,就是啊……流的太快、太干脆了些。” 说到最后他却总是黯然神伤。 - 当初,殷海峰便把殷初的取名权交给了殷正康。 殷正康没读过什么书,取名向来取的简单直白,就像当年殷海峰的名字,殷正康觉得有山有海,作为男孩子,十分彰显大气。 殷初生于初春,殷正康与洛梅相识于初春。殷正康对初春季有很深的情怀。 他为殷初取得名便是殷春。 殷春,殷春,像迎春。 那会儿孟云玫还在坐月子,听到消息立马就爬起来了。她性子里天生带了点强势,却因为明白自己丈夫的愧疚,同意了让他把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女儿带走,给殷正康一点念想。 可名字终究是一辈子的事情,她不想这般随意的对待。最后做出了让步,以初为名,春为小名。 自此,取为殷初。 刚开始,殷海峰和孟云玫也常叫殷初为阿春,只是后来殷梓出生了,他们便跟着殷梓一块叫她姐姐。 只有殷正康会一直叫她阿春。 因为他的每一句阿春,都隐含着对洛梅深深的思念。 殷初转过头看向陆铭弋,声音多了些歉疚,“爷爷其实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所以才总会对着你格外的不耐烦。爷爷没有恶意,他只是怕我受伤。” 陆铭弋闻声不由轻笑。 他看着她正经乖软的面容,心口仿若有一块塌陷下来,他伸出手臂揽过她清瘦的肩颈,有些依恋。 这世道好像总是要出现这样或那样大大小小的缺憾,局外人作为旁观者,也总忍不住为故事里的人感到怅惘可惜。 好像只有这样,局外人才终于能懂得要珍惜眼前人。 他轻声应,“谢谢阿春,我知道的。” 殷初应是殷正康这一生留下的唯一执念了。 陆铭弋突然便想起第一次在小诊所里时,殷正康同他说的话, “如果有一天你的存在终究会伤害到阿春呢?” 那会儿小诊所锈迹斑驳的铁窗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春风轻嗅,却不知不觉地吹落了易碎的白梅花瓣。 花瓣摇摇欲坠,最后却溜进了破旧的小诊所中,下一刻便就传来了少年坚定的声音—— “我会离开她。”
第101章 宠溺 殷初与陆铭弋在泺水村待了大半个月,临近开学的前一周不得不离开。 殷正康将他们送到车站,殷初一路跟个小老头似的嘱咐他些有的没的。路上殷正康都耐心很好的应答,殷初说一声,他乖乖应一声。 直到到了车站,殷正康突然扬起眉,语气微微不耐,“哦哟,阿春你这样唠叨以后会没人要的哦。” 这话一出,身后拎着东西默默跟了他们一路的陆铭弋,“……” 没几秒,殷正康也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他扭头便看见了陆铭弋。 轻撇嘴,“哦,忘了你了。” 殷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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