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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排练厅的门缝里，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窈窕身影，正随意地侧身站着。而身影旁坐着一位异性，这次的人不再神秘了，他见过这张脸。 那天他和陆仟终于亲上的唱歌局上，这张脸的主人望向陆仟的眼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渴望。 而此刻这张清冷面容的眼睛弯弯，手上抚摸着乐器，目光却频频瞟向陆仟。 他太熟悉这个眼神了——因为他也是这么看着陆仟的。 甘明熠感觉愤怒从脚底开始往上蔓延，他脸色冷若冰霜，缓缓推开了排练厅的门。 动静不大不小，陆仟随意回头，看到来人是甘明熠，脸上丝毫没有慌张的神情，反而有些诡异的平淡。 甘明熠推开门后只是站着，两只手插兜，微扬下巴，盯着陆仟不说话。 陆仟也紧闭着嘴。 翟卢早就停下了拉琴的手，目光火速在明显不对劲的二人转了转，徐徐开口：“你是…熠哥对吧？我是翟卢，我们一起唱过歌。” 甘明熠不接话，看都不看说话者。他的脸色在陆仟的平静注视下一点点沉下来。 见他不接话，翟卢也不尴尬，反而是觉得意料之中，且他的态度让翟卢更加确定了一些事。他自顾自笑，转头看向陆仟：“仟姐，时间不早了，下次再帮你试？” 陆仟终于转过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侧脸看向窗外。 翟卢起身收拾乐器，余光瞥见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还在一动不动站着，似乎寒气比刚刚更甚，他暗笑，火上浇油道：“仟姐，晚上一起吃饭？” “…不用了。我不饿。” “那你下次请我吃吧？”翟卢丝毫不介意，蹬鼻子上脸，“我今天也挺忙的，就是看你需要所以我才腾出时间。” 陆仟莫名其妙：我求你了？不是你主动的吗？ 她有些恼怒，但又不想当着甘明熠的面解释，仿佛是为了说给他听一般，只能随口应了下来。 余光中甘明熠还是死死盯着她，冰冷的目光让她有些背脊发凉。她讨厌这种莫名的感觉，就像是被男朋友抓到自己出轨一样，可她和甘明熠又不是恋爱关系，他凭什么这样对她？ …况且先说谎的人明明是他。陆仟也开始气血上涌。 忍受不了排练厅里诡异的气氛，她连道谢都没跟翟卢说，直接转身准备走人。 翟卢却又叫住了她，在她侧头疑惑的表情里，对方慢慢绽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用不大不小、门口那个人刚好可以听到的音量跟她说道：“等你想结束单身了，可以问问我。” 陆仟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脑袋不受控制地转向门口，却只捕捉到一个大步离去的身影。 她想也没想，追了出去。 翟卢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笑容。 “甘明熠。” “甘明熠…” “甘明熠…啊！”她气喘吁吁追上走的飞快的男生，伸手想去拉他，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甩开。琴盒上的带子不小心擦过她的脸，让她忍不住吃痛轻呼出声。 许是因为她的轻呼，愤怒的男生终于停下了脚步。只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道：“有事？” 两个字吐出来，陆仟被气得脑袋生疼，她压抑着火气：“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对方语气很冲：“你追出来干什么？” “……” 陆仟的胸脯一起一伏，努力压制着脑中的委屈和愤怒，试图让这场只应该发生在真正情侣之间的争吵平息下来，她斟酌片刻，缓和了语气：“你不是有排练吗？” 甘明熠却根本不配合她，讥笑出声：“我真有排练是不是还耽误你了？” 陆仟被甘明熠一副“我就是说谎了你能怎么着”的态度激得再也抑制不住火气，她冷下脸来：“你凭什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甘明熠夸张地笑了一声，勾唇道：“我确实凭不了什么。” 他再度换上嘲讽的表情，咄咄逼人：“两年我都说少了。三年四年，研究生毕业了也轮不上我吧？” 男生的话比刀还要锋利，字字准确地扎在了陆仟心上。 吵架陆仟从未怕过，可此刻脑海里空白和混乱交织，她努力找寻着反击的话，却只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些她刻意遗忘的片段：穿着制服的合照、人影模糊的麻将桌、冷漠的侧脸、走向他人的背影…从未得到解决的问题就像病毒一样安静潜伏着，眼下被甘明熠的冷嘲热讽再度激活，伤心的回忆一件件复苏，在她的大脑冲撞叫嚣，试图吞没她。 她还没来得及把伤人的话说出口，眼眶就先红了。 甘明熠终于低头望向安静的女生，看她呆愣在原地，神情哀伤。 他的大脑还没顾得上思考，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地想去抚摸她的脸颊。 手抬得很迅速，对方躲避的更加迅速。 她微微侧脸，无视他僵住的手，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第七十九章 “关于吵架” 女生干脆利落地擦肩越过甘明熠，任由他僵硬的手悬挂在半空。 陆仟冷漠无情的话语，简简单单一个字便让他刚浮现的怜惜火速被愤怒击退，他嗤笑一声，转身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他明明知道对方肯定往家走了，但还是强行控制身体往反方向的停车场走去。 真他妈当我是舔狗？他怒火中烧。 刚坐上车，看到副驾驶上还放着陆仟不知道哪天落下的外套，心里一阵烦躁，抓起外套就要往后座扔，最终却是侧过了身好好地把外套放下。 开车后甘明熠忽然冷静下来，寂静的车厢里只听得见方向盘被操作的微弱声响，他看似轻松注意着路况，脑子却高度紧张，因为稍一不留神他的思绪就已经不在眼前的路上。 打开家门，眼前的景象并未让他好受多少。 虽说不像上次突发的冷战，家里四处都放满了陆仟的东西，让他抬眼即能想到对方，眼下的家早在陆仟搬回自己住处之后重新整理了一番，表面上回归到单身男生的住所，可陆仟早已在这个家里的每个角落留下了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记忆，如今不需要任何她的私人物品，甘明熠也能不受控制地想到她。 沙发——他把陆仟压在上面亲过好多次。 餐桌——陆仟给他做了不少拿手菜，她还告诉他有些菜连她父母都没吃过。 书房——想到陆仟没有灵感时抓耳挠腮的样，他现在都有点想笑。 卧室——更不用说了。 甚至衣帽间里还挂了不少她的衣服。他叹了一口气。 甘明熠泄气般地栽到沙发上，头靠着沙发背，双手蒙住眼睛。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先前与陆仟在学校吵架的种种细节开始蹿进他的脑海，女生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慢放，他甚至感觉自己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眶是如何一点点变红的。 左脑是嫉妒和怒火，右脑是心疼和后悔，两边再度打架。双方撕扯得好不痛快，闹得甘明熠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抽痛。 最终右脑占了上风。甘明熠已经数不清骂了自己多少次舔狗了，此刻干脆骂出声，手上动作却不停，在联系人名单里找到袁诗桃的名字，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他声音疲惫，并未过多给袁诗桃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问她明天能不能帮忙把陆仟约出来，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他张了张嘴，还是低声加了一句：“你今晚若是有空的话，陪她聊聊天吧。” 袁诗桃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满嘴答应，虽是满心的好奇，但还是什么都没问。 “麻烦你了。” “客气了，熠哥。” 袁诗桃又跟他确认了一遍时间，他再次道谢，挂了电话。 甘明熠魂不守舍度过了一晚，回过神来他已经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脑海又再次浮现陆仟泛红的眼角，思念和悔意勾得他抓心挠肺。 一个人睡觉有一段时间了，按理来说早该习惯，但凌晨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甘明熠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赶紧把陆仟哄回家。 天蒙蒙亮他才睡着，闹钟一响又立刻睁开了眼，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收拾，对着镜子里略有些憔悴的自己犯了愁。过于优越的外形让他向来不太有外貌方面的问题，以往也很少有失眠或是不顺心的时刻，第一次见到自己这样颓废的脸，他居然感到有些新奇。 他甚至还想到了他妈老说他谈恋爱跟逗流浪猫狗似的，从不走心。 这下好了，猫狗没逗着，自己成了条舔狗，成天绕着那只一天一个鬼主意的小猫转。他自嘲地想。 选衣服又抓头，拿起香水时无意间看到镜子里的模样，甘明熠低声咒骂，放下香水瓶胡乱扑棱了两下黑发，让它看上去没有那么刻意。 等红灯时频频看向后视镜，手指快速地在方向盘上敲打，充满了要去见心上人的紧张，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忐忑不安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下了车后他不住深呼吸，试图让疯狂跳动的心脏缓下来。慢慢走向咖啡厅，一边缓解情绪一边在脑海里过着跟陆仟解释道歉的话语，经过一家花店，不自觉停住了脚步，他思索是否需要买束花。 花店老板已经挥手招呼他，他却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太刻意了，太土了，倒真显得我是个舔狗了。他心想。 倒也不是介意在陆仟面前完全暴露他的舔狗形象，就是想象了一下他捧着一束花在众人目光中傻愣愣地走进咖啡厅的一幕，说不定只会让陆仟嘴角抽搐。 掏出手机，看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出门时心情激动又紧张，提早到了不少。在咖啡厅门口抽了个烟，火光快燃尽，他把烟头碾在垃圾桶上熄灭，决定先进咖啡厅等着。 他心想：先给她买个蛋糕吃吧。这个咖啡厅的蛋糕是限量供应的，他记得有几次陆仟跑来都没买到想吃的口味。 推开门，收银台的服务生正低头忙碌着，并未看到有客人走进。刚过午饭饭点，咖啡厅里没什么人，于是书架后的对话清晰地传进了甘明熠的耳里。 “他读研打算去哪？跟你说了吗？” “美国。我问过他。” “啊，那你俩要是谈恋爱，岂不就是异国了。” “嗯。” “你也去美国呗，你英语又不差。” “不了吧，”他听见那个熟悉的甜美声线如今带着一丝冷淡，“谈不谈的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 “…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为旁人改变未来。” 甘明熠垂下眼，心脏像是被人大力捏住，血液蠢蠢欲动要往外爆出，疯狂地撞击他的身体。 他依旧施施然站着，面上一片平静。 可对方话音刚落他就开始耳鸣，感官变得模糊，只剩最后一丝逞强的自尊操控着他的身体悄悄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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