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眉头还是不自觉的拧了一下,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钟亦意的身上。 此时的她,看起来一点生机都没有,瘦弱如纸的身板,面色更是苍白得可怕,眼睛已经有些凹陷,眼睑下方是一片浅淡的黑色,整个看起来给人一种压抑又颓丧的感觉。 “你坐下吧,这样子站着,我都要仰着脸看你,怪累的。”钟亦意说。 蒋沉在距离她最近的凳子上坐了下去。 “抱歉,把你的事情给搞砸了。”见他落座了,钟亦意又开了口。 蒋沉闻言,看她,说:“跟你无关。” 钟亦意笑了笑,也并不准备继续接下他这句话,而是说:“我人已经没有没事了,你就回去吧,这边有我妈看着,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以后也不要再来了,我在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既然死了,就不能连着拖累你,人家姑娘大老远的从西北跑过去跟你结婚,被我这么一害,什么都没搞成,你说,我这不是在造孽,是什么呢。” “我是一个自私习惯的人,以前对你的打扰,真的很对不起,沈楠,我未能亲自跟她说声对不起,所以麻烦你把这话帮我传递给她。” “好了,就这些,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也有点累了,你就走吧。” 钟亦意一连说了好几句话,蒋沉这性格,她也没想他能回答一句,所以说完,她便直接撵人。 “婚事已经作罢了,我也跟她说清楚了。” 第048章 黄粱梦醒 蒋沉的话一落,病房里倏然间一片安静。 钟亦意并未开口,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小会,男人又说:“你上次说的话还作数吗?” 上次?钟亦意想了想,才想起来,他所指的上次是什么时候,具体什么事情。 她没有作答,只是抿着唇,然后摇了摇头。 蒋沉:“只要你愿意,那就跟我走吧,只是那个地方条件有限,倒是委屈了你。” 钟亦意垂着眸,眼眶终究还是红了起来,晶莹剔透的泪水如洪水开闸一般,滴答滴答的往下掉着。 这句话,她已经忘记自己等了多少年了,至少问是问了无数次,然而无论她问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这个男人给她的,除了拒绝,就是拒绝。 那时候的她,脸皮厚,又有精力折腾着,甚至一度自我安慰一般的告诉自己,他拒绝但是又不交女朋友,肯定就是因为她,所以,钟亦意孜孜不倦的等啊等的。 结果等来的却是他结婚的消息。 那又如何呢,她想那就做一次坏女人吧,反正她已经够坏的了。 所以趁着汪明兰一个不注意,她直接跑到了西北那个地方,舔着脸面问他,能不能不要结婚,能不能带着她,去哪里都行,或者留在那里,也行,可惜的是,他还是什么理由都不给的拒绝。 钟亦意所有的坚持,内心的防线就在在那一刻彻底崩塌的,她想,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或许,她根本就不配拥有幸福。 “蒋沉,同情得来的东西,不会长久,也不会幸福,但会令我充满罪恶感。”她抬起头来,眼眸里满是泪水,然而嘴角却噙着一抹浅笑。 那笑容里满含凄然,直接令面前的男人皱了眉。 “不是同情,从来都不是。”男人说完,伸出手去,正想要帮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时,她却别过了脸。 “可是在我看来就是呀,你看,我不走这一遭的话,你这婚肯定是成了。你有你跟沈楠的家,或许不久的将来,你们还有自己的孩子,然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这个场景,你不知道,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过多少遍。” “我那天就想啊,也行,反正你觉得幸福就行了。这个想法,大概是我这种自私的人最伟大的时刻吧。” “我外公下南洋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跟我外婆说,到那里安定下来了,就来接她们母子两人过去,结果呢,我外婆等了一辈子,却等来了他在那里成家立业的消息,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长大了,谁知,她却恬不知耻的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还生了我这么个祸害,你看吧,报应来的时候,她自己走了不说,还把人家的丈夫都给一并带走了。” “或许,我们家的女人,注定是得不到幸福的,这是我外婆经常说的一句话。” 钟亦意说到这里,喉头哽咽了一下,她的秀眉微微一拧,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唇,然后继续说道:“妈妈把我带到身边,给我一切好的东西,生活,教育,别人有的,我都有,可是最终我却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打着爱情至上的旗号做着伤害她的事情。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不要这么说自己。”男人再次伸出手去,帮她抹掉了脸上的泪水,这次,她并未拒绝。 “死亡这个词,我想过许多次,但是却没有一次是真正有勇气去做,当下定决心去做的时候,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所追求的一切,是那么的虚无缥缈。” “可是,最终死也没死成,还伤害了别人,你说,我这人,怎么能这么坏呢,而且还这么婊,原来我一直活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钟亦意讲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很柔,语速也很慢,条理更是清晰,就好似在回顾自己的一生一般。 但是这一字一句,却犹如无数根针一般的扎进了男人的心脏深处。 都说铁汉也有柔情,蒋沉在三十岁这一年,才真正体会到心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之人,也不懂得如何来安慰一个心灵早就干涸之人,除了给她承诺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能给她什么。 对于军/人来说,承诺这东西,一旦说出来,便是最高的信仰,所以,他再次开了口。 “跟我走吧,其他一切,交给我。” 钟亦意再次摇了摇头,她说:“叫你进来,我就是想跟你体面的把咱们这关系给理清楚,要知道,我这心思一歇,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的。” “所以,希望你能成全我,给我一个做个正常人的机会。你看,妈妈还在外面等着呢,她这一辈子,也挺苦的。而她的这些苦难,是那个给了我生命的女人造成的,你说我怎么还能继续没良心下去呢。对吧。就这样吧,你回去,以后不要再过来了,我很好,真的,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很快我就会跟妈妈回京都去,然后认真的生活。” 蒋沉看着面前的女人,正带着乞求的目光看着他,而他想要再次说出的言语,也一下子如鲠在喉。 “好!”最后,他有些艰难却又铿锵有力的给了钟亦意这么一个字。 蒋沉离开了,他并未回京都,而是直接回了西北。 钟亦意在穗城休养了两个月,身体才稍微恢复些许的元气,而汪明兰在这期间,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她。 每个人的生活,好似都回归了正轨,又好似变得面目全非,好在,这日子,少了谁,多了谁,不过就如黄粱梦一般,梦醒了,人生还得继续。 ---- 周央跟蒋砚的日子倒是过得别有一番滋味,至少在外人看来,称得上是浓情蜜意。 这天,她临下班之时,突然接到了蒋洛洛的电话,那头,女孩的语气满是愤怒。 “嫂子,你赶快过来,地址我发你微信上,有女人正缠着我哥呢。” 第049章 她说什么 周央反过来安慰小姑娘,她说:“好洛洛,不用那么生气,我这会不方便过去呢,我想你哥哥应该自有分寸的。” 这话,其实她也说的没那么自信。 再者,他们两人这两天正因为一件小事在闹矛盾呢,已经有三十多个小时没有讲过话了。 蒋洛洛还不肯放弃的说道:“那女人可讨厌了,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看着我都恼火了。” 周央的眉头轻皱了一下,说:“晚上回去我让他如实交代。” “你真不过来?”蒋洛洛再次确认一次。 周央:“嗯,我等会还有事。” 她确实有事,要回家一趟,因为谈慧生病了。 “好吧,那我帮你看看,这样先。”蒋洛洛语气有些失落。 “嗯,好,拜拜啦。” 电话一挂,没过一会儿,周央的微信便有信息发进来,她看了一眼,不出预料,是蒋洛洛发的。 虽然周央说不过去,但是她还是把地址发了过来给她,并且还附带了一张照片。 最底下是一句话:【你看,就是她,烦死人了。一直坐在我哥旁边,纠缠着不放人的。】 周央看了看那照片,蒋洛洛把饭桌上的全景都给她拍了过来,汪明翠,蒋胤等人都在,这么一看,她倒是能猜的出来这是一场什么样的聚会。 她又看了上面的地址,是御食府,确实是个招待重要客人的好地方。 蒋洛洛到底是年纪小,这种类型的聚会蒋砚没带上她,她怎么好意思就这么直接的跑过去。 周央并未想那么多,她很快便将手机收了起来,然后把桌面上的东西一收拾,拿着包包便离开了办公室。 谁知道,刚进了电梯,便跟陆时洲碰了个正着。 “陆总!”周央先行同他打了声招呼。 陆时洲的身旁站着一位女人,周央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心下了然。 “改天再介绍你们认识。”他冲周央说道。 周央笑笑的冲他点了个头,然后又跟陆时候身边那位女人对视了一眼,两人互相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电梯快到一楼的时候,陆时洲又问她:“蒋砚今天过来接你?” 他可没记错,最近这段时间,蒋砚那小子可是勤快得很,早晚的接送。 两人那股如胶似漆劲儿可是使得他在兄弟间被酸了不少。 周央:“没呢,他今天有事。” 陆时洲:“去哪里,稍你一程。” 周央闻言,立马婉拒道:“不用啦,我回家,离这里不远。” 她的话刚一落,叮咚一声,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了,而陆时洲则没有勉强的点了个头。 “那先走啦,拜拜。”周央跟他们两人道别。 电梯合上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深吁了一口气。 虽然私下跟陆时洲见过好几次面,但是大概因为他是她老板的原因,而且平时不讲话的时候,看起来严肃又一本正经的,所以周央在他面前总是难免会感到有一点紧张跟放不开。 想到他刚刚提起的蒋砚,周央的眉头又蹙了一下,眸光微微暗了暗,不过她很快便甩掉脑海里面的胡思乱想。 ------- 因为是下班高峰期,周央打车的时候花了二十多分钟,路上又塞车,回到周家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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