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原定计划是出差一周,看完讲座,再处理跟外企合作的那个大单子,就回京。 合作已经敲定,今晚相关负责人再签了合同,这事就成了。 一行人用完餐,正要上车,去机场,赵磊三两步走上前来,附在周肆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 周肆脚步停下来,眉眼间笑意淡了些,他手里还拿着一方丝巾,“哦?那边真这么说的?” 赵磊点头,“是。” “本来谈好的价格是一百七十万,但现在看他们的意思……” 周肆不紧不慢地擦着手,“觉得贵了?” 赵磊点头。 公司的那个机械设备,出厂价就已经是这个价格了,市场价卖没有两百万是绝对拿不下的。 对方公司要的件数多,他们让了点利,一百七十万,谈的时候好好的,这会儿要签合同了,又顾左右而言他,说什么其他厂子相同设备价格比他们要低。 商场最忌讳失信,这些都是说好的东西,临了又变卦,海外的那些个合作方,真是一点信誉都不讲。 换成别的公司,可能还得跟对方一番纠缠,但很不巧,周氏还真就不缺这一单,周肆轻嗤一声,懒洋洋道,“不想买,那就不卖了。” 老板任性,但作为下属。 他不能。 赵磊摸了摸鼻头,道,“方总想约您谈一谈。” 这个方竣,在周氏跟那家R国公司的合作里,是牵线人。 别人的面子,周肆可以不给,但方竣不一样,他不仅是周肆的合作对象,还有另一层身份,他姨丈。 斟酌几秒,周肆看了眼手表,“几点?” 赵磊松了口气,“今晚七点钟。” 姜让哪怕再外行,也听出来不对,本来是大家一块儿回去,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登机,唐柠来机场接他。 在车上聊起他这一趟去羊城的种种,姜让突然想起来在羊城的时候,周肆除了吃饭,好像就一直在忙工作,“姐,周总一直这么忙吗?” 唐柠倒着车,“怎么说?” “他身边人都很多,吃饭都得掐着点,”姜让说道,“虽然才短短几天,但他挺照顾我的,在车上赶路的时候都还在看文件。” 不是一个两个,满满一大叠,比他高考复习时要写的习题册都厚。 唐柠笑了下,“应该是吧,他一直挺忙的。” 自己当老板,也是有很多事情的。 尤其是周氏这种大集团,繁杂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的。 唐柠以前不知道,自从出来单干,她真的是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分钟用,更别提她还得工作。 她转动方向盘,车子驶出机场大道,问姜让,“想吃什么?” 姜让:“咱们去吃蟹煲吧,好久没吃了。” 唐柠:“好。” * 唐柠第二天需要去拍一个户外广告,取景地点就在京市附近的乡镇上,依山傍水,溪流很美。 唐柠拍广告效率向来很快。 但再快的效率,遇到不好的天气,也是徒劳。 上午拍完一段,下午的时候,下雨了,她坐在房车里,接过新来的助理端过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放下,继续擦着头发。 她看向窗外,雨淅淅沥沥地在下,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去年好像也是这种户外广告。 她跟小吴出来拍的,也是遇到下雨天,手机微信进了信息,是周肆的。 周肆:我回京了,给你带了点东西。 周肆:今晚一起吃饭? 唐柠轻轻敲了敲茶杯,拿起手机,回了个好。 她发完,就托着下巴,继续看着窗外,神情有些恍,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柠姐?” 小丽喊了好几遍,才把唐柠叫回神,“怎么了?” 小丽:“外边雨停了,摄影大哥喊咱们下去呢。” “哦,好,”唐柠将杯子里剩下的那点茶水一口喝完,起身,带着小丽下去。 雨水冲刷过后的天很蓝,工作人员已经重新布景,摄影师见唐柠下来,朝她挥了挥手,唐柠过去,听他指导接下来拍摄。 小溪的水原来不深。 只是刚刚才下了雨,现在高了一截,空气里的湿度有些大,唐柠脱掉外套,里边单薄,风一吹,她瑟缩了一阵。 有点冷。 接下来这个场景,唐柠需要下水。 并不是整个人在水里游泳,就半坐在水里,根据摄影师的要求来拍。 下午的拍摄持续两个钟。 换了个衣服出来,唐柠打了一个喷嚏,小丽给她拿了外套,担心的问,“没事吧唐柠姐,不会感冒了吧?” 唐柠摇头,抽了张纸巾,醒了醒鼻涕,“没事,我回去喝点姜糖水就好了,你今天淋了雨,回去注意休息。” 出社会不久,遇到会主动关心人的上司,放谁身上,谁都舒服。 小丽心头一暖,“放心吧,我身子骨硬朗着呢,这点小雨,没啥的。” 一行人打道回府。 唐柠高估了自己,到达明湖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鼻子已经完全被堵住了。 司机在明湖门口停下,唐柠下车,跟她们说了再见,而后一个人往里边走。 她在门口,看见了周肆。 “你怎么来了?” 唐柠问。 周肆:“不是说好了一块儿去吃饭?” 唐柠拍了下脑袋,头有些疼。 刚刚才答应人的事,她居然给忘了。 周肆看着她通红的鼻子,挑眉。 “你感冒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心颤 “没有,”唐柠摇头,正要说话,鼻子一痒,她伸手,掩住嘴巴,“哈秋!” “……” 声音有点大,在走廊里,还带了一点回音,她有些尴尬地看向对面。 周肆眼尾挑了一下,唇角微弯,竟是笑出了声。 声音低哑,带着细碎的笑意,很挠人耳朵。 许是气氛太尴尬了,她脸跟耳朵都有些烧,唐柠瞪他,但还没张口,他就已经走过来,顺走唐柠手里的卡,过去,开门。 脑袋有些沉,反应慢了一拍,她看他进去,轻车熟路地换鞋,更是顺手从鞋架上拿下来另一双粉色的。 那是唐柠的拖鞋。 颇有一种主人家的派头,周肆仿佛不自知,他蹲着,仰头看她,笑道,“换鞋,我去给你煮点姜汤,驱驱寒。” 他说完,就往厨房去了。 客厅里只余唐柠一个人。 她看着那双放到自己脚边的鞋,过几秒,才穿上。 唐柠不舒服,脑袋一片昏沉,客厅也坐不住,她拿衣服去洗澡,洗完出来,整个房子里都是姜丝的味道,空气里飘忽着辛辣,还夹带了一丝丝甜。 男人站在桌前,半弯着腰,轻轻搅动着汤水,闻声,他直起身子,侧头,问,“好了?” 唐柠嗯一声。 “那过来喝点吧,锅里煲了粥,喝完这个正好,我给你盛。” 她生病了,这饭是不能出去吃了。 “有点辣,你慢点喝,”周肆把东西端过来,唐柠接了,啜了一小口,温的,一点都不烫口。 她坐在椅子上,低头,一点一点喝着,姜汤就是得辣,喝下去,胃才暖,红糖在汤水里化开,把辣意中和。 周肆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喝,见唐柠放下碗,他问,“喝完了?” “喝完了,”唐柠说,周肆起来,拿过她面前的碗。 “你坐着,我给你盛碗粥。” 粥是排骨的,放了点小葱,周肆煮的时候,往里边放了胡椒粉,不仅去腥,还提味。 唐柠很喜欢这一口。 周肆递给她勺子,她伸手去接,“谢谢。” “分那么清?”周肆啧一声,他不乐意听这话。 唐柠没说什么。 拿勺子的时候,两人指尖相触,二人都是一愣,停顿几秒,他笑了,尾指轻轻地,轻轻勾了她一下。 酥麻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速度快地让人猝不及防。 唐柠一瞬间怔愣,抬头,入目就是男人的笑脸,几分慵懒,几分随性。 那张脸明明没什么变化,可眼睛却变了,那里边,从头到尾,都是她。 吃完饭,周肆也没呆很久,项目上有些问题,陈立那边有消息,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在逗猫。 一人一猫,就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唐柠洗了点水果出来,放到茶几上,道,“它很喜欢你。” 球球性格很高冷,除了唐柠,谁都不给抱,就连姜让,在这这么久了,顶多就让他摸几下,再多了,它会嫌烦。 但它偏偏黏周肆。 挺奇怪的。 “球球很乖。” 周肆捻下一颗葡萄,放进嘴里,他朝她走过来,“我得回去了。” “好,”唐柠说。 “工作上的事,新开的项目有点漏子,需要处理,”他看着她眼睛,顿了顿,也没管她问没问,解释道。 “好。” “那我明天,”周肆迟疑着,唐柠抱起猫,看他,面带疑惑,他捏了捏手心,到口的话终究没压住。 周肆轻轻咳嗽一声,偏头,道。 “还能过来吗?” 他尽量使自己的脸色淡然一些。 客厅安静数秒,久到周肆都快屏住呼吸,然后他听见她说。 “可以啊。” 语气轻轻的,很温和。 她说话一贯的语气是如此的,可这回应的这一声,听到周肆耳朵里,就是不一样。 ** “所以……现在唐柠对你,是有旧情复燃的趋势了?” 还是人间烟火的包厢,几个男人谈完工作,又倒上了酒,陈立抓着手机,跨坐在周肆旁边,吊儿郎当地说道。 “他跪的够久了,”边致笑出声,他一向不爱凑他们这个热闹,但今天不知为何,就忍不住,“唐柠都肯让他登门了,再加把劲儿,说不定人就回来了。” 旧情复燃。 这个词,用的挺可以。 确实跪的太久了,这么长时间,就是西山的王母娘娘都不忍心。 江迎秋也在,听到边致说话,抬手拍了一下他,边致笑容一滞,一下子就歇了声,陈立跟宋年和对视一眼,兄弟俩哈哈笑起来。 周肆也止不住,唇角上扬了些。 “迎秋,边致这样的就是半夜出门,你都不会担心吧?”陈立笑够了,说。 江迎秋支着下巴,笑,“不担心啊,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家边致不管上哪儿,都会提前说,临时有事了,也会说明原由,他给足了江迎秋自信的资本。 这一对儿齁甜,除了中间有一点小插曲,说是从头甜到尾,也不为过。 陈立肩膀撞了撞周肆,“周总,还笑呢,赶紧学着点,你别忘了你还没把人追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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