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薄媛。” 丁玉君看向自己的孙女,轻轻地叹上一口气,“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很不好受,薄棠会变成那样子我也难以接受,可他成年了,这是他自己走的路,路上有多少荆棘他也得受着……” 提到薄棠这个孙子,老太太的声音哽了哽。 鹿之绫将佣人递过来的手帕给她擦拭,丁玉君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我也知道你母亲现在对薄家存着怨恨,恨不得把薄妄、鹿之绫除之而后快……” “奶奶,我母亲有点魔障,但我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出国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服装设计师。” 薄媛说出自己的想法,从前母亲教着她争来争去,为哥哥争来争去,现在,她什么都不想争了。 “好,有自己的理想是好事。” 丁玉君哽咽着点点头,“你们两个记住,如果有一天,我和你们爷爷不在了,你们不要偏听偏信,要相信你们大哥大嫂,他们会护住你们,他们不会害你们两个……反过来,你们也一样要竭尽一切努力保护他们。” 郁芸飞和夏美晴是她最担心的两个不安宁因素。 若她不在了,她们会用尽一切办法内耗薄家。 “奶奶……” 薄媛和薄桢都不安地站起来。 鹿之绫蹙眉,有些难受地看着眼前的老太太。 丁玉君抹掉眼泪,清了清嗓子道,“我是说如果,如果而已,我丁玉君年轻时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不怕外面那些个神神鬼鬼。” “母亲,我还在,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薄峥嵘开口。 一直和小野玩石头剪刀布的薄清林忽然抬起头,暗戳戳给自己儿子插上一箭,“就你坏,娶那么多小老婆。” “……” 小辈们不敢插话。 “……” 薄妄勾了勾唇,又往鹿之绫碗里夹一块菜。 薄峥嵘沉着脸,有些难堪。 “我不想说过去的谁是谁非,峥嵘,你这些年心里一直郁结我清楚,可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得多看看现在。” 丁玉君看向他,又看向薄妄,“要是你们父子能像普通父子一样说笑亲密,那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闻言,薄妄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目色发沉。 “奶奶,别说了,您和爷爷不会有事的,我和薄妄都不让你们有事。”鹿之绫说道。 丁玉君转头慈爱地看向她,“奶奶的好乖乖,我就是怕世事无常,话说在前头而已,我相信你们,你们这么棒,什么都做得到。” “嗯。” 鹿之绫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丁玉君的手。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一起吃饭,都要冷了。” 丁玉君拿起筷子给鹿之绫夹菜,筷子一递过去,就见她面前的菜已经堆得跟小山似的,不禁笑起来。 这一顿饭吃得大家都有些若有所思。 连薄桢、裴颜年纪这么小的都隐隐感到风雨欲来的趋势,一晚上都没再说话 薄峥嵘破天荒地没有吃过饭就走,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满墙的护身符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唯一傻乐的就是薄清林和小野,两个人从外面跑到里面,里面跑到外面,一刻都不停歇。 鹿之绫和薄媛陪着丁玉君聊天。 丁玉君活到这份上,明天是生是死对她来说她还真没那么重要,反倒更怕她来不及把要交代的交代给小辈们。 因此她在房里倒腾一番,翻出她的压箱底宝贝一样一样给她们分。 “反正也是要给你们的,不如就先分了。” 丁玉君笑着说道。 鹿之绫坐在薄妄身边没有去拿,只觉得心情沉重,封叔走之前也是这样,长辈总会操心着把还没办完的事都给小辈办了…… “太爷爷不哭不哭嗷,不臭不臭,小野闻不到……” 家里正沉重着,小野安慰的声音传来。 薄峥嵘询问怎么回事,佣人有些尴尬地道,“老爷子玩得太开心,忘记上厕所,拉在身上了。” 话落,小野牵着薄清林走进来,一边安慰一边捏着小鼻子不敢闻,薄清林则丧着一张脸,快哭了的样子。 老爷子当着孩子们的面弄成这样,丁玉君皱眉,“带老爷子去洗个澡,把脏裤子扔了吧。” 她这东西还没有分完。 她刚低下头,那边老爷子就炸了,激动地抓着自己的裤腰喊,“不要——我不要扔——” “好好好,不扔不扔,我们就是洗洗。” 佣人哄着薄清林,带他往里走。 丁玉君继续分东西,分着分着,薄清林的喊声又传来,“不准扔!不准扔!拿回来!” 鹿之绫抬起头,就见薄清林穿着一条短裤就从里边冲了出来,头上身上还是湿嗒嗒的,一脸怒气地追上拎着垃圾袋走的佣人。 “……” 鹿之绫拉过裴颜,让她转过头,薄媛也下意识地低下头。 “快给老爷子穿上衣服啊。” 丁玉君又是担忧又是有些恼怒,成什么样子了。 有佣人追出来替薄清林套上外套,薄清林撒泼般地不肯穿,非要去抢垃圾袋。 拿着垃圾袋的佣人拼命缩手,一脸为难地看过去,“老太太,先生,老爷子非要这条脏了的裤子……怎么说都不听。” 薄家一没吝啬到连条脏裤子都要留,二没霸道到让下人洗这种裤子,所以他就打算扔了去。 没想到老爷子一下子炸了。 薄妄坐在鹿之绫的身旁,抬起眼淡漠地看过去。 “父亲,我让人再买新的裤子给你。”薄峥嵘皱着眉头道,不过小事一桩,他父亲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不能扔!” 薄清林激动地吼出来。 小野还在旁边添油加醋,学着他的样子跳脚,“不能扔不能扔!” 一老一小吵得满屋子人耳朵疼。 第460章 薄峥嵘回忆小时候的儿子 薄清林一把推过垃圾袋打开,令人作呕的恶心味道冲出来,连丁玉君都受不了了,起身看着老爷子道,“够了,你一天到晚要折腾多少的事,一条脏裤子而已,你想闹什么?” 家里还不够乱吗? 鹿之绫有些错愕地看过去,印象中,丁玉君从没这样和薄清林发过脾气。 薄清林也是一愣,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丁玉君。 “我这还在处理事情,你就别给我添乱了。”丁玉君拿过垃圾袋递给佣人,“拿去扔了。” 佣人接过刚要走,薄清林瞪着眼睛又抢回来,喊得有些歇斯底里,“不准扔!我说不准扔!” “薄清林,小辈们都在这儿看着,你还有没有点长辈的样子?” 丁玉君的脸白了些,气得不行。 堂堂的薄老爷子抱着团带屎的裤子不放,传出去让人笑死。 薄清林更加用力抱住怀里的垃圾袋,也很愤怒,“我就要!谁敢扔我打谁!” 丁玉君难堪、气恼冲头,伸手就去抢,“一条破裤子你矫情什么……” “不准扔不准扔!” 薄清林急得要去推丁玉君。 大家惊得都站起来,鹿之绫上前扶住丁玉君,想到什么,试探着出声问道,“爷爷,这条裤子是哪里来的啊?” 薄清林死死抱着怀里的垃圾袋,红着眼睛像个孩子似的又气又委屈地瞪着丁玉君,“玉君亲手给我做的,约会的时候我次次都穿,不穿她要凶的……” “……” 丁玉君一僵,愣在那里,低眸看向他手中的垃圾袋,眼睛红了。 她早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裤子了。 一旁的佣人拍了拍腿,恍然大悟道,“我就说老爷子早上怎么突然翻箱倒柜要找这条裤子穿,原来……” 梧桐院里寂静无声。 薄清林抱着垃圾袋就往门外冲,挂在肩上的衣服掉了下去,再次光膀子。 下一秒,他的臂弯被人攥住。 “给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薄妄站到了老爷子面前。 薄清林立刻把垃圾袋护得死死的,薄妄冷眼瞥过去,“我给你去洗!” 这话一出,众人错愕地看过去。 薄峥嵘更是震惊,像是从来没认识过这个儿子一般。 鹿之绫站在那里,看着薄妄深邃的面容沉默。 “……” 薄清林有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是谁?你是不是想骗玉君给我做的新裤子?” “你的玉君都多大年纪了,我还稀罕?” 薄妄冷嗤一声,见薄清林不依不饶,有些不耐烦地道,“行了,你就站我边上看我洗。” “好!” 薄清林立刻同意了。 薄妄拎过衣服给他套上,薄清林乐呵呵地笑起来,“你这小伙子还不错,给我做孙女婿啊,我孙女长得可漂亮了,看……” 薄清林指向鹿之绫。 “……” 众人默。 佣人反应过来,忙道,“大少爷,您怎么能做这种事,我来洗,我们来洗。” 话没说完,薄妄已经扯着薄清林往里走去。 丁玉君走在那里,看着两人离开,蓦地就捂住脸哭起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鹿之绫扶着她在一旁坐下来,丁玉君握住她的手,“之绫,我忘了,我都忘了。” 她早就不记得那条裤子放在哪里,也不记得那条裤子是她亲手做的。 “奶奶做的已经很好了。” 鹿之绫柔声劝她。 自从薄清林患了病,都是丁玉君在旁边细心照顾着,感情都是互相付出的。 丁玉君看向她的眼神感激又疼爱,“谢谢你,之绫,你把薄妄教得太好了。” “薄妄的本性从来就不坏。” 她淡淡地笑了笑。 薄妄被种种不公征服扭曲过,但他的本性一向不差,否则他不会救下那么多活死人,不会说着不懂家人,却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愿意成全薄清林诉求的…… “嗯,有你们俩在,我相信薄家怎么都出不了事。” 丁玉君欣慰地点点头,她转头看向薄峥嵘,“峥嵘,戚雪给你留下的到底是背叛,还是别的,你该醒悟了。” “……” 薄峥嵘站在那里,听到老爷子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你这小子,洗裤子有模有样的,一看就没少干过活。” “……” “臭小子,你帮我洗裤子,我给你写婚书怎么样?” “……” 薄峥嵘垂下眼,若有所思。 …… 书房寂静,仅开着书桌上的一盏台灯。 薄峥嵘在书桌前坐下来,幽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深化了轮廓,鬓角正在漫漫而过的岁月中添上一抹白霜。 良久,他弯下腰打开最底下一个带密码的抽屉,从里边取出一个相框。 照片里,是他、戚雪还有年幼的薄妄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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