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峥嵘这样的人物进出都是一堆人跟随,她印象里还没见过他单独出门。 “不会是周劲让父亲出去吧,他要对父亲下手?” 鹿之绫皱眉,很快又推翻自己的想法,“不对,周劲对薄家采取的复仇办法明显是要慢慢折磨,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和父亲面对面。” “跟着就知道了。” 薄妄修长、指骨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把握着车速,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的车。 小半个小时后,鹿之绫明白过来,“父亲要去祠堂。” “……” 薄妄侧目看她一眼。 “我之前天天去祠堂,走的也是这条路。” 鹿之绫道。 果然,一个多小时后,薄峥嵘的车就到了薄家祠堂,周围还是空无一人。 薄妄提前熄了火,薄峥嵘没有发现他们跟随径自下车,从台阶踩着夜色往上走。 等薄峥嵘的身影消失在两人视线里,鹿之绫和薄妄才下车。 薄妄牵过她的手跟着上台阶,上到一个平台后他拉着她从侧边的小道走,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木过了一个洞又一个洞…… 等鹿之绫从小窗跳进祠堂的时候,发现正门那边薄峥嵘也是才到,不禁小声地问道,“你走的都是什么路?” “我这祠堂呆这么久,别说小路,树上几片叶子我都数清楚了。” 薄妄压着声音道,把她拉到正堂,以一个薄峥嵘看不到的视角躲到一处屏风后。 屏风在灯光下微透,鹿之绫蹲下身来,看着屏风映出来的满堂牌位,以及牌位前正在敬香的薄峥嵘。 薄峥嵘面无表情地点香上香。 “……” 大半夜的跑过来就为上一支香? 鹿之绫很是奇怪,薄妄半蹲在她身后,将她搂进怀里。 敬完香,薄峥嵘伸手摸向祭桌的下方,鹿之绫听到一声机关的声响,好像是牌位下方有什么机关启动了。 他们这个角度看不到。 “戚雪,我父母过世了。” 薄峥嵘盯着那一处忽然开口,像凝望着一个故人,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透出几分诡异之感。 鹿之绫不由自主地往薄妄胸膛上靠紧过去,薄妄从后拥住她,冷眼从屏风往外看。 “两人双双跌落悬崖,遗容尽毁,拼都拼不起来,你在这里应该见到他们了吧,有没有被吓到?” 薄峥嵘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股亲昵,就好像是丈夫在对着妻子诉说心事,“你也不用怕,老爷子老太太生前最疼你,每次我们两个有争执,他们都偏向你,老爷子恨不得次次都拿家法对付我。” “……” 鹿之绫有些吃惊,看样子薄峥嵘是时不时来祠堂和戚雪诉说心事。 那机关是什么?只是为了说话,戚雪的牌位不就在祠堂里吗? “老爷子老太太这一走,我忽然发觉自己年纪也大了,什么都干不动了,呆在神山我只有说不出的疲累。” 薄峥嵘单手按在香桌上,有些疲倦地低下头,缓缓叙述着,“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薄妄非要鹿之绫不可,冲着老爷子的面子,我答应了。” “……” 鹿之绫回眸看向薄妄。 薄妄的脸色明显没那么冷了,虽然他也不在乎薄峥嵘答不答应,但好歹也算是件人干的事。 “你很高兴吧?儿子和自己心意相通的人在一起,挡住了所有的阻力,那原本是你最想要过的样子。” 薄峥嵘有些感慨地说道。 鹿之绫听着,原来薄峥嵘私下都是跑这边来和亡妻吐露心思,如同一抹落寞失意的魂。 隔着有些透的屏风,她看薄峥嵘垂着头站在那里,许久,薄峥嵘缓缓抬起头来,直视前面的机关处,憔悴的面容慢慢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 鹿之绫呆了下,以为自己是看错,定睛看好几眼。 只见薄峥嵘的脸上哪里有什么愁绪,只剩下狰狞与疯狂,他低低地笑起来,盯着前面道,“可惜啊,你过不上。” “……” 薄妄的脸色难看下来。 “难受吧?你这辈子做人也好,做鬼也好,都注定是我薄峥嵘的妻子,想和周劲那个下三滥做鬼夫妻,做梦!” 薄峥嵘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你只配呆在我薄家的祠堂里,看着我找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生一个又一个的孩子!” “……” 妈的。 这个变态! 薄妄的脸都青了,再也听不下去拉着鹿之绫站起身来往外走去,鹿之绫没有阻拦,跟着从屏风后出来。 第473章 薄峥嵘,你给我听好了,她没有私奔。 薄峥嵘正独自发泄着,听到动静一怔,转头看向他们两个,眉头拧紧,“你们怎么在这里?” 鹿之绫没理他,直接看向牌位的方向。 只见牌位下方弹出一个机关木箱,箱门打开,里边摆着一个做得十分精致的陶偶女人,眉目逼真到都能看出戚雪的模样。 陶偶身前放着一截白骨,身上则贴着一道符,缠满锁链。 就好像把一个人囚禁在小小的木箱里一般,看着十分骇人。 符上的朱砂她看不懂。 鹿之绫眼尖地发现陶偶脚下也压着一张纸,于是径直走过去。 “你干什么?” 薄峥嵘一脸怒色地过去拦她,薄妄阴沉着脸一把将他扯过来。 鹿之绫直接将纸拿出来打开。 只一眼,她脸就白了,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 她抬起头,就见薄妄直勾勾盯着她,等她的答案。 鹿之绫有些僵硬地道,“这上面是母亲的生日,是用古法记录的生辰八字。” 如果生辰八字是戚雪的,那这截白骨恐怕就是…… 符,锁链。 即使她再不懂也猜得出来,薄峥嵘这是特意设了个阵,试图把戚雪的魂魄困在这里,做人做鬼都呆在薄家,永世不得超生。 薄妄目光死死地盯着陶偶前面的那一段白骨,目色冷厉至极,猛地抬起腿一脚踹向薄峥嵘,咬着牙吼道,“薄峥嵘你他妈病入膏肓了!” “砰!” 薄峥嵘重重地撞在香桌上,香炉倒下,香灰洒了一地。 鹿之绫有些难受,转身就将木箱里的锁链用力拉扯掉。 她知道这些不过是迷信,自以为是的可笑荒诞做法,可她还是想扯掉。 “你给我放手!这阵法不能破!” 见到她的动作,薄峥嵘跟发了狂一样要扑过去,薄妄一把勒住他,目光阴狠。 “薄妄!” 薄峥嵘一个回身伸出双手攥住他的衣领,激动地道,“她是你母亲,她应该呆在薄家,她就是死了也得是我的妻子,我们才是一家人,懂了吗?” 就算是做鬼,他都不会让周劲和戚雪在一起! “一家人?” 薄妄嘲讽地冷笑,“你他妈都睡过多少女人了跟我说一家人?” “那也是她先背叛我!” 薄峥嵘双目狰狞痛楚,吼得歇斯底里,“是她心思不干净!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野男人私奔!她甚至连你都不给我留下!如果你没有在外这么多年,我们父子怎么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 “我也想父慈子孝,夫妻和睦,戚雪给我这个机会了吗?” 薄峥嵘吼着,攥着薄妄衣领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当年他连命都可以掏给戚雪,结果呢? 他得到了什么!他得到的是她从周劲的房间里衣衫不整地走出来,他得到的是她带着儿子私奔,车毁人亡,儿子下落不明! 薄妄一把扯开他的手将他推开,眸色沉到极点,“你少把问题推给死人,我跟你之间弄成这样到底是谁的问题?” 他刚回薄家时并不仇视任何人,是薄峥嵘嫌他没用,嫌他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打手…… 薄峥嵘哪里肯承认自己的问题,一意觉得都是戚雪的错,形容癫狂,“我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你母亲!如果不是她带着你私奔……” 薄妄差点听笑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都是错的,他以为让薄峥嵘一直揣着戚雪的背叛能痛苦一辈子,他错了,薄峥嵘只有痛恨,恨到连戚雪的魂都不放过。 真正的痛苦是真相。 这么想着,薄妄一步走到薄峥嵘面前,抬起手就将薄峥嵘狠狠按在香桌上。 薄峥嵘挣扎却无用,堂堂薄家主事人的姿态被扫一地,顿时怒不可遏,“薄妄!我是你父亲!” 父亲又怎样?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薄妄不合礼仪、不由分说地抓起薄峥嵘的头发,逼他去看戚雪的陶偶,然后缓缓低下身子靠近他,薄唇微张,一字一字道,“薄峥嵘,你给我听好了,她没有私奔。” “……” “她从来都没有私奔,一切都是你的臆想,你怨恨错了近三十年。” 薄妄盯着他,仿佛在残忍地说出诅咒之言,“你女人成堆,儿女双全,该被锁链钉死在那里的背叛者,是你。” 闻言,一直挣扎的薄峥嵘忽然不动了,但他也没有别的表情,就好像没听到一样,下颌死死磕在香案上,一双充血的眼睛瞪着鹿之绫在那里拔锁链的动作。 鹿之绫终于把木箱里钉得死死的链子拔下来,拔得手掌心里全是红痕。 见状,薄峥嵘眼里的血丝几乎暴烈,“我薄家的祠堂,谁允许你乱来!你给我放回去!你给我放回去!” 他不能让戚雪的魂跟着周劲一起走,不能! 鹿之绫转过身,冷漠地看向他疯狂而扭曲的脸,淡淡地道,“父亲,周劲都没死,你锁着母亲的魂能分离谁?” “你给我放回去——” 薄峥嵘还在叫嚣,忽然,他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整个人像是瞬间被冰封住一般,呆滞地看向她,“你说谁没死?” “当年蓝山车祸中的男性尸体只是母亲请的司机,不是周劲,母亲是有事要办,和私奔毫无关系。” 鹿之绫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 认定的事实突然被推翻,薄峥嵘整个人一片空白,无法接受,“周劲怎么可能没死!” 周劲死了!周劲明明死了! 薄妄的脸冷得不能再冷,恨不得直接把他的脑袋按进香炉里清醒清醒,到这一刻,薄峥嵘还是这个德行。 见状,鹿之绫开口道,“周劲要是真死了,江南江北哪会出这么多事。” 薄峥嵘满脸呆怔。 什么意思? “江南江北接连祸事,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值得幕后元凶连灭江南两家来嫁祸薄家,值得费心杀两个已经颐养天年的老爷子老太太?” 想搞垮薄家夺市场,用得着这么复杂吗? 听到这话,薄峥嵘无法置信地瞪过去,很快就联想到当年戚雪坠在蓝山下的车子,“你是说,幕后元凶是周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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