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舟。” 池学勍说的很小声,如果不是梁书舟离得她很近,他几乎要听不见她在说话。 梁书舟拍她后背的胳膊下意识顿住,侧耳要细听鞭炮下她在说什么时,一刹那间,窗外倏然重归宁静,他听到她说:“如果你没救我就好了。” “……”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 春节期间,池学勍的生活规律且正常。清晨起来一杯温开水,同梁书舟一起外出采买,午饭后会看看书也会看看电视上放的动画片,晚饭后,梁书舟在书房忙工作,她就会去把碗给洗了,然后坐在浴室里端一盆热水泡泡脚,泡着泡着,思绪万千,魂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 梁书舟走进浴室的时候,池学勍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眼眸半垂,果然又在神游。 他敲了敲玻璃门,清脆的“笃笃”两声,“明天要去上班了,晚上早点休息。” “嗯?”听到梁书舟的声音,池学勍坐直了起来,转头看向门口。 上班? “……” 不被“劳役”好些天险些忘记自己还是社畜的身份了。 见她神色平平的,梁书舟走进去,蹲在她的跟前,把手探进木盆里撩拨了下,淡声道:“水都凉了。” 池学勍自己也知道凉了,她只是有点懒得动弹,不过梁书舟在这些方面总是很细心体贴的,他熟练的取过她小板凳上随手塞成一团的擦脚巾铺在膝上,然后抬起她的一只脚搭在毛巾上,左右手分别捂着毛巾轻柔的为她擦脚,神情专注且平和。 他其实是一个很合格的男友,如果他算她男友的话? “我以前听别人说,如果一个人,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那这个人,这辈子,都可以一个人过下去。”【注】 这是一个很新鲜的说法,池学勍信以为然。 对梁书舟而言,这是少见的,她自己提起话题。他微微抬起眼,看见她歪着一点脑袋眼睛眨也不眨的很认真的在望着他。 梁书舟目光一顿,笑了,“理论上,实际上,都因人而异。” 真的是好严谨的一句话呢,说完后复又低下头去,池学勍点了点头,觉得很在理,可是…… “比如——你呢?” 池学勍应当是无心问的,只是这样的语气着实小心翼翼了些,又带有一种莫名的希冀。 梁书舟揉着毛巾的手一滞,默了两秒后放下了毛巾,任它横铺在大腿上,他把她的脚直接握在了掌心里,软软的,笑了笑说:“比如我遇见了你,哪里还舍得委屈自己。” “……” 卫生间蓦的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两人四目相对着,池学勍飞快的收回了脚套上木盆边上的两只拖鞋,可思绪又像是一下子迟钝起来,说了一句,“你记得洗手。” 逃之夭夭。 梁书舟在她身后笑,撑着膝盖站起身来,把毛巾甩到了肩上,正对上镜子里的自己,此刻的他眼中正露出一丝狡黠来,应了声,“好。” 可与池学勍而言,这一点也不好! 什么一日三秋,不舍得委屈自己的,池学勍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心脏在胸腔里翻来覆去的滚,她想,梁书舟一点也不适合说情话! 可思前想后,没完没了,梁书舟的话就像是无处可躲避的立体环绕音,在她的耳朵里放肆,在她的脑子里叫嚣。 “呼——” 池学勍实在憋不过气,猛的掀开被子,房间里暖暖的,连空气都氤氲着几分温柔。 可一想到…… 唉,明天还要上班呢。 好想不去啊。 梁书舟在门外停留良久,门板刻意不做隔声处理,他靠在墙上也能很容易听到里面的动静,直到门底下泄出的金黄色光线骤然消失,他唇畔的笑意渐渐收敛,然后…… 消失。 第二天,梁书舟并没有送池学勍去上班,原因是秦楮很热心的且准时出现在他家门口。 池学勍很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秦楮耸了耸肩膀,“心有灵犀喽。” 池学勍才不相信,她回头去看厨房里给她装包早餐的梁书舟,心中有种怪异的沉闷感。 出门时也是,梁书舟神情淡淡的,她还恍惚着像是梦回到初见那天。 一路上,秦楮一个劲儿的在“科普”如今的就业形势有多么多么严峻,他们公司现在用人标准又提高了多少多少…… 池学勍坐在副驾驶咬着梁书舟准备的三明治,有些食不知味。 不开心,不合适,自然不长久。 如果池学勍听到梁书舟的这句话她一定也会这么跟人事科的负责人说的。 不过她现在脑容量不够,只有干巴巴的说:“工作内容与预期不符。” 有机实验员嘛,她这状态,要是再吸点啥进去就不太好了。 幸运的,她还在试用期,三天能一晃而过。 只是该怎么跟梁书舟说呢? 他对她那么好,只是…… 大病一场,池学勍常常在医院的窗户看着那条河,昨天上午,她拉着梁书舟走到了河岸边,树上挂着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荧光灯带亮着浅黄色的光,一闪一闪的,要很仔细才能看得见,近看挺好看的,虽然没有叶子。 但树,没有叶子,也是树。 池学勍想,其实不用旁的谁在,她也可以是池学勍。 秦楮对她的辞职表示了非常的不解,可他张了张嘴,郁闷的眉头紧锁,最后只说了句,“想走就走吧。” 然后池学勍离开公司大楼,忽而一抬头,就看见了公司停车场里那第一辆黑色的奥迪,开车的人靠在座椅上,食指敲了敲方向盘,眉目温和的,对她笑了。 梁书舟说:“这个世界这么大,如果你想不明白自己要怎么生活,就到处看看吧,去看看别人是怎么生活的。” “我想的,是不委屈我自己,你要做的,是不委屈你自己。” 轻装远行,赶在春节后返程高峰的尾巴,机场里人头攒动,分别相拥的场景池学勍看的多了。 但还是第一次,被人相送。 走的那一天梁书舟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在人群中个子又高,站的板直,十分引人注目。 他把行李箱立在池学勍腿边,看了看拥挤的人群,轻声说:“我就送你到这里了,自己小心。” 这一路上池学勍碰撞到的人很多,但梁书舟都没有牵她,他跟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沉默的跟着。 池学勍一直都在强忍着难过,可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忍住,眼里涌出一股酸涩。可当她仰起头,看着神色平静的梁书舟,心中又十分安定。 她抬高手臂,把手里提了一路的礼袋往他眼前一递,“虽然很迟,但是生日快乐。” 除夕的前一天,梁书舟的生日。 大概是意外的,梁书舟微挑着眉,走近了一步,低睫看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是一条红色的围巾,他忍不住笑了,“好眼光。” 池学勍也笑,只是这么一笑,那眼睛弯弯的,便装不下那一滴泪珠子,像一颗流星砸在了梁书舟的心田。他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弯下腰,低下头,示意她给他戴上。 池学勍顺从的踮着脚尖,伸着胳膊把围巾绕在他的脖子上,那个时候,靠近梁书舟的,有她身上浅浅的药味,也有他曾经闻到的那一缕幽香。 如此,便再也按耐不住。 梁书舟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的顺势揽住了池学勍的腰,哪怕她在他怀中僵了一瞬,他也收紧了双臂,紧紧的,将她拥抱在怀里,“不要往邮箱里塞什么文献资料了,如果你想,下次发张照片吧,让我看看,你都去了哪。” ---- 谢谢坨坨的地雷,小可爱,啾咪啾咪~ 【注】某音看评论区看到的一个说法。 ——歌曲《keep your head up princess》—— …… So keep your head up princess 'fore your crown falls Know these voices in your head will be your downfall I know it gets so hard but you don't got far to go ……
第40章 两眼泪汪汪 就像梁书舟说的,池学勍最开始也想过给他发一些旅途中的照片,可当她打开电脑,对着屏幕上的邮箱界面时,始终委决不下。 人生中第一笔的违约金经过梁书舟的理财投资,翻成了一个天文数字,他甚至怕她不肯要,从中取走了部分说是他的代理费。有了这笔钱,池学勍终归还是没有动用父母留下的资金,过的也算不错。 也就像梁书舟说的,这个世界很大,一千个人活着,就有一千种活法。 她在一个地方通常会待上十天半个月的,有时候挑一个早市,有时候挑一个街头,哪里人多她就去哪,也有的时候会坐公交,从中间一站坐起,一直到终点站,再换一辆车坐回来,不同的路线,不同的风景,一坐就是一天。 最初除了特色景点,大多看到的都是相似的高楼大厦与霓虹灯。 然后她就去爬山,去看海,去看日出。 来到归秋这座城市的时候,她遇到了一条与康城护城河几乎一样的大江,跨江大桥很长,笔直,公交车在上面匀速行驶,她望着落日下的江面,金光粼粼,远处一只船舶飘荡,第一次,想起了梁书舟。 她在这座城市找了一份工作,是在一家花店里,店主是一位很年轻的姑娘,相当佛系,没有人来买花也照样很开心的刷剧打游戏。 而池学勍的工作就是每天搬搬花再看看花,早晨迎着朝霞来,傍晚踩着晚霞走。 夏至的那天,隔壁的店面租出去了,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开了一家书店,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过多久,她的老板被拐走了,于是她开始兼顾起两家店来。 不得不的说,当两家店的“老板”,池学勍的日子过的越发潇洒。 九月初的时候,花店里来了一个客人,是她的大学同学,叫万遵,只是同专业不同班,曾经认识还是因为大一心理课堂上,两人坐在同一排,他搞不明白慕课是怎么一回事,向她求助,后来他经常问她借笔记,要课件,参考实验报告。 那一天,万遵推着行李箱,背着一个书包,提着一个电脑,在烈日下晒得汗涔涔的。 他一进门,玻璃门上的小铃铛“叮铃铃”清脆响了一声,池学勍正在柜台那翻看报纸,惯性的抬头看向门口,起初,她并没有认出他来,倒是万遵很是激动的喊了一声,“诶,你怎么在这?!” 池学勍才皱了皱眉毛,努力在脑袋里搜刮着关于这个人的记忆:诶,他、他叫什么来着? 万遵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池学勍毕业离校遇到的第一个同学了,只是认识归认识,他们之间远远不到“两眼泪汪汪”的程度。 “这是你开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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