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嘛!”她抓住他的右手轻晃两下,公然撒娇:“我今天心情好,就想喝酒。” 靳恩亭抬了抬眼皮,言语好奇,“为什么心情好?” 程新余不假思索道:“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靳恩亭:“……” 她特意挑的黄道吉日,宜分别。 终究还是拗不过她。 “喝吧!不过不能喝醉。” 对他来说今晚确实是个好日子。好日子值得庆祝。她喝点酒增添增添气氛,无伤大雅。 “靳恩亭,你真好!” 见他松了口,程新余得逞的笑了起来,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靳恩亭在家里环视一圈,轻声问:“你家有红酒?” “我家有谷烧酒。” 餐桌旁立着一面小柜子。程新余打开柜门,从中拿出一只酒瓶子。 她把酒瓶往桌上一放,语气分外自豪:“这是我爸亲手酿的,口感一级棒!” 平平无奇的包装,透明液体装在普通的玻璃瓶里,毫不起眼。 可靳恩亭还是一眼就被它吸引了注意力。 他视力极佳,成功看到瓶身上刻着一排娟秀小字—— 新余酒坊。 他想起自己曾不止一次看过一模一样的酒瓶子,就在老父亲的酒柜里。 以他对老父亲的了解,这一切会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 男人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微茫细碎的光彩,灼灼其华。 那晚在海盛酒店的包厢里,靳恩亭问起程新余名字里的“新余”。 她向他娓娓道来名字背后的故事。 人和人之间看似毫不相干,可冥冥之中又存在着某种虚幻奇妙的无形连结。作家们喜欢称之为缘分。 当时他觉得自己和程新余暂时还用不上这个名词。 如今他不得不感谢缘分。 感谢缘分在某个春日,让程新余来到他身边。 —— 程新余把两只小酒杯倒满,一杯递给靳恩亭,自己留了一杯。 熟悉的酒香在鼻尖翻滚,纠缠着她的呼吸。 就是这个香味儿! 程家的酒坊是祖传的,程新余的爷爷传下来的。她没出生前,叫程家酒坊。她出生以后,父亲改成了新余酒坊。以此来彰显程家人对这个女儿的重视。 “我满月那天,我爸爸亲手酿了一坛女儿红,埋在我家酒窖里。准备等我出嫁的时候挖出来喝。我今年二十六岁了,那坛酒还没被挖出来。”她说着就笑了起来。 女人的眼睛湿漉漉的,亮晶晶的,眼里光芒四射。 第一次见程新余,靳恩亭就发觉她这双眼睛生得极好。圆润的杏眼,带着点天然的娇憨。哭起来更是勾人。 眼角释出一点红,光影栖息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方,乌黑的瞳眸浸润在泪水中,仿佛两颗明亮剔透的黑曜石。 那晚他就是没能抵挡住她那双通红的眼睛。 后面的无数次,她在床上的哭求,每每都让他血.脉.贲.张,情.难.自.控。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她动心的。可一切的失控,的的确确是从那晚开始的。 男人端起酒杯,轻呡一口,浓烈的酒香在口齿间蔓延开,刺激着他的味蕾。 他不太喝酒,但也并非不懂酒。这瓶谷烧酒的滋味极好,芳香浓郁,口感甘醇绵柔,回味悠长。酿酒人没个几十年的手艺根本酿不出来。 难怪老父亲那个酒鬼也抵御不住这种纯手工酿制的烧酒。 靳恩亭接过她的话茬,低声细语,“快了!” 她家的那坛女儿红就快被挖出来了。 “什么快了?”程新余没明白他的话。 靳恩亭微微一笑,“排骨快凉了。” 她赶紧夹了一块放进他碗里,招呼他:“你趁热吃啊!” 他低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香气四溢,在口腔里爆炸。 程新余期待地望着他,“好吃吗?” 火候过了,肉有点硬。不过味道还算可以。 “很好吃!”不愿让某人失望,他给了一百分。 程新余:“要不是去给你开门,味道会更好。差点就糊了。” 他垂眸笑,“我的错。” “看在你给我买花的份上,我原谅你啦!” 一顿无比和谐的晚餐,气氛温馨。 程新余时常觉得自己是一只蜗牛,她走得很慢很慢,落后了同龄人一大截。而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就是她的壳。工作了一整天,下班以后,她把自己藏在壳里,充电,重塑,第二天又可以满血复活。 她喜欢一个人待在出租屋里吃饭。哪怕只是啃泡面。 现在她更喜欢和靳恩亭坐在这间屋子里吃饭。 暮春时节,将热未热。窗外挂一抹掐得出水来的嫩绿,一段好景。 他们一起坐在暖黄的灯光下,共同享受着食物的美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几句。连空气都变得很温馨,无比治愈。 靳恩亭不止是一位合格的泡友,他还是一个优秀的饭搭子。 好可惜啊!她马上就要失去这么好的饭搭子了。 两人喝了酒,醉意蒙蒙。 应该也不算喝醉,彼此的意识都是清醒的。 用微醺来形容会更贴切。 将醉未醉,朦朦胧胧的感觉美妙极了。 程新余眼神迷离,飘飘欲.仙。 酒精助长了靳恩亭的胆子,最初的那点紧张感一扫而空。 他将手伸向了一旁的椅子,椅子上放着他的西服,西服底下就是那对对戒。 手指堪堪触碰到西服,指尖感受到一点顺滑的面料,尚且来不及掀开衣服,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翩然而至。 程新余直接坐到了他腿上,双手勾住他脖子,声线迷离而沉醉,坦诚相邀:“来吗?” 靳恩亭:“……” 手指微僵,男人凸起的喉结下意识滚动着,额角微抽。 酒气上涌,冲破胸腔,蔓延到五脏六腑,分秒之间,他就感到了晕眩。 声带震颤,低沉磁性的嗓音轻震而出,深觉意外,“今晚这么热情?” 这姑娘性子含蓄,很少主动。每次都是他逮着她办事。这突然之间变得这么主动,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程新余抬手,细白的手指覆在男人的喉结处,轻轻摩挲几下,笑盈盈,娇滴滴地问:“靳恩亭,你不喜欢吗?” 话音未落,她便吻了上去。 她是真的很会拿捏他。哪里是他的命门,她就专攻哪里。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靳恩亭咬了咬牙,身体本能绷直,理智节节退败。 算了,办事要紧!表白待会儿再说。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漫漫长夜,他有的是时间。 右手从西服上松开,他扣住程新余的腰,把人抱上餐桌,低头吻下去,“待会儿别哭。” 程新余:“……” 他怎么会不喜欢呢!他可太喜欢了。 她难得的主动简直要人命。 客厅外夜空如梦似幻,灯火一道连一道。老旧的居民楼紧凑的挤在一起,楼与楼之间间隔很密,从阳台外几乎都能看到对面楼层的人影。 程新余心里慌得不行。 她紧紧抓住靳恩亭的手臂,六神无主,“别在这儿!” 窗帘都没拉,她没他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男人撂下眼皮看她,公然嘲笑:“刚不是挺能耐,这会儿怂了?” 程新余:“……” “回房间嘛,好不好啊?” 如果是以前,她撒撒娇,哄哄他,他也就顺着她了。 可今天不行。她难得的主动刺激了他的神经,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靳恩亭强势主导,不为所动,给了她一掌,“好好享受!” 每回都这样,做了坏事,又不做彻底,都得他来给她收尾。身体力行,不厌其烦教了好多遍,还是学不会。 她就是不长记性! 男人的声音迷人又危险,“新余,我不经撩的,下次三思而后行。” 程新余:“……” —— 余下的时间程新余只剩下后悔了。她肠子都悔青了。她就不该想不开主动撩他。 她觉得自己被人架上了战场。鼓声喧天,刀光剑影,一片混乱。 战场辗转好几个,敌人却始终是那一个。 而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唯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她不记得自己究竟喊了多少声老公,反正嗓子是废了。 她觉得自己都快赶上芝麻精了,这喊老公的频率也忒密了点。 她以后肯定没法直视芝麻精的视频了。 关键靳恩亭这家伙还听不腻。越听越兴奋,变着法子折腾她。 这最后一顿晚餐果然要命。她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了。 头晕目眩,昏昏沉沉,程新余隐约听到了“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丢进了垃圾桶。 敌人终于鸣锣收兵。 城门失守,她一败涂地。 她不禁扪心自问,只是城门吗? 她不想动,娇气地让靳恩亭抱她去卫生间。 她对自己的依赖,资本家非常受用。他心甘情愿为她做一切。 水线一泻千里,浇在光.裸的皮肤上,稀出一片片绯红。身体撤了力,一股巨大的空虚感汹涌袭来。热水透支掉了程新余仅存的一点体力。她突然之间觉得很累很累。 不单单只是身体层面的累。还有心理上的。 心脏突然变得很空很空,内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多少东西都填补不满。 这一路走来,她就好像赤脚踩在黑洞里,摸摸索索,不知道这段关系的边界在哪里。也像是在高空走钢丝,随时都会失足跌落,粉身碎骨。可又着实舍不得放弃这份温暖。 一边害怕,一边又继续,往离经叛道的路上越走越远。直至穷途末路。 事到如今,她的担忧终究还是应验了。她没法全身而退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有人扰了她的心。 极致的快乐过后就是极致的空虚。全身轻飘飘的,失去了重量。眼皮沉重的几乎睁不开。双腿虚软,身体轻晃,脑袋不自觉的往墙壁靠去。 将将要磕到的最后一秒,有只大手及时托住了程新余的脑袋。 “有这么累么?”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有一丝丝无奈,更有显而易见的宠溺。 程新余的意识光速回笼,滞后的感知开始归位。她摁住靳恩亭的肩膀,借力站起来。 她想自己走出卫生间。 可靳恩亭却没给她机会。 他弯腰将她抱起,一步一个脚印,踏过一地的水渍,缓缓走向卧室。 深夜已至,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绵密的雨水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包拢在城市上空。空气中浮了一层淡白色的雾。 阳台的门关了一半,一阵风过,树叶抖动,筛进来无数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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