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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同着心算，出到婆母需要的那张牌。 一边回神想着，忽觉有几分羡慕。 只可惜，一扇大门，将她们隔绝成了两个世界。而那里，是她怎么也够不到的。 她是正妻，她该知足，她如此安慰自己。 “烦死了，吵死了。”老太太一推牌桌，打牌的兴致全无。 “你说她弄来这帮人干嘛？请什么客请客！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过来给我捏捏脚、捶捶腿，听我唠唠东家长西家短。” 仿佛刻意忽略儿子已经成亲的事实，只拿儿媳当传宗接代的工具，时刻不忘拿出封建家长的派头，对梁月盈这个小辈逆子指手画脚，不厌其烦。 哪儿轮得到梁月盈巴结，二儿媳妇已是过来，拿了一对儿小木锤，跪在地上，将婆母的脚抬高，放在面前的椅子上。 “娘，儿妇来伺候您。她愿意闹腾就闹腾，看她还能蹦哒几时。” 后院。 双雁准备了不少西餐，梁月盈一曲也已经弹完。 宋子美放下给她伴奏的小提琴，笑道： “阿月，你弹得可真好，不愧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难怪能嫁给大帅这么显赫的男人。” 梁月盈起身，给同学拿了三明治分下来，勉强笑道： “我爹娘叫我读这么多，可不是为着钓金龟婿的。” 显赫，又不等于就是好。 “那是为着什么？”宋子美咬了一口小点心，吃得满嘴饼渣，讶然道。 “是不必攀附男人，就有不嫁人的勇气，和自主挑选结婚伴侣的能力。”只是可惜了。 她没再说下去，因为而今的生活，跟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这样的处境，不怪别人，也是她自己走错了路。 一步错，步步错。 宋子美见她愣神，已是听腻了洋人的曲调，提议道： “阿月，不如我们来客串京戏吧。” 梁月盈莞尔，“好啊。” 宋子美道：“我能来青衣。” “那我票老生吧。”梁月盈一口答应。 早年跟章锡成如胶似漆的时候，便是耳朵天天磨，也学得会唱了。 有同学拿了一把京胡，拉得是流水板，宋子美随便起了《桑园会》的一段，梁月盈很快就能接下去。 二人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待到几句唱词唱完，宋子美方有些惆怅道： “阿月，你知道嘛，章老板收刀了。” “是嘛？”梁月盈倒是没听说。 强忍住心底惊涛骇浪，忍住不去询问缘由。 “听说现在戏班子都交给沈杏初了。”宋子美因着是捧章社的戏迷，所以知道的内情多些。 “好像南下参加什么革命军去了，当然，我也只是听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梁月盈看着她小心翼翼，同自己交头接耳的模样，便是十分信守承诺的、谨慎点了点头。 免不了又替他担忧，不知他怎么突然放弃了自己最爱的戏台。 身体本就不好，以后一脚踩在生死簿上，不要受伤才好。 宋子美很快转换了话题，抱膝坐在庭院的秋千上，漾起朝气蓬勃笑意，问道： “月盈，毕业以后，你的理想是做什么？”
第96章 他只是不解风情，只懂蛮干的武夫 梁月盈想了想，没头没脑地笑了一下： “我想去教会医院里工作，赚了薪水，至少能养活我自己。” 比起宋世山的那些属下与副官，对于她锦衣玉食还天天想着打工不理解，宋子美倒是接受程度良好。 随后说了自己理想：“阿月，我以后想做战地医生，在枪林弹雨中救死扶伤，我觉得那一定很浪漫。” 梁月盈果然帮好友认真想了想：“我跟宋世山属下的军医，倒是有过一些交情。你若真想去，我可以帮你向他问问。” 只是那样朝不保夕的生活，并非世人眼中的安稳与牢靠。 身边有同窗已是接了一句：“想我们最初学医，就是为了治病救人。若是有一日百姓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就好了。” “会的。”梁月盈对未来充满希翼。 梁月盈有时会觉得，自己跟这个旧式家庭格格不入； 往前一步是深渊，也是光明； 退后一步，是避风港也是摇摇欲坠的孤舟。 “你们在聊什么，我能加入吗？” 梁月盈闻声抬头，就见不远处的草坪上，站着大嫂胡秋云。 她一身旧式袄褂，神色里有些拘谨，替自己找补了一句： “不是，我就是没吃过西餐，想尝尝啥味儿。” “嗯。大嫂请吧。”梁月盈朝双雁点了点头，双雁立即拿了些奶酪和蛋糕过来。 宋子美在一旁看着，似有些吃惊： “姐姐你们宋家这么富贵，你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么？” “不！”胡秋云笑容里有些无奈： “我男人讨厌我们崇洋媚外，所以我们都不准用洋人的东西，吃食更是不许。” 宋子美撑着小脑瓜，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为什么封建家庭，女人连吃食自由都失去。 胡秋云显得有些拘谨地接过，往嘴里送了一口，随即才懵懂问出： “弟妹，你说女人真的可以不用拿伺候男人、讨好婆母，以生孩子，生儿子为目标么。” “当然。”宋子美先接了过来，和煦道： “知道阿月嫁人前，我们都没看出来。姐姐如果你想识字，也可以去读书呢。” “不，我不行，我不是读书那块料。”胡秋云臊眉耷眼地低下头，立即否了。 “那是谁说的，天才只占少数，咱们都是普通人，所以才更要努力学习。”宋子美道。 “女人的终极目标，从来不是得到男人的爱，不管这个男人是否优秀。而是人格独立，精神独立，经济独立。” 胡秋云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个观念对她来说，冲击性太大了，她一时间还无法接受。 门口的宋世山不知是何时回来的，他就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小妻子跟她的同学嬉戏打闹。 她眼睛里的光，是跟他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 忽地后知后觉，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幸好当初没有反对她去读书。 人群散去，梁月盈方在下人那儿得知他回来了，一直在书房里头。 婆母送去别馆，大哥和大嫂今儿也一并回了。 梁月盈只觉心底松了一口气，同双雁闲话： “你说，为什么哪怕宋世山杀了我庶妹，他也能跟我娘家人关系很融洽。是不是我太过任性，才让婆母和几个妯娌都不喜欢。” 双雁撇了撇嘴，道：“小姐，那是咱老爷和老夫人都巴结着姑爷。那老虔婆要是也这么讨好你，你跟她们关系不好才怪。” 梁月盈忍俊不禁。 拿了夜宵，去到书房里，便瞧见宋世山又在看地形图。 小心开口道：“江北又不太平了么？” 宋世山垂手而立，身形修长，“嗯”了一声： “没有。就是因为北疆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像话，不符合杜岳林的作风，我才预感到要出事。” 杜岳林不可能把这口气咽下去，久不出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在憋个大的。 随即回过头来，坐在长椅上，便拍了拍自己膝盖： “来，坐老公腿上。” 梁月盈犹豫了一下，还是难为情地走过去。 夜宵放在一旁，淡淡道：“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宋世山一把揽过她蜂腰，大手抚过她脊背，戏谑道： “你又不是我属下，难不成还要你列队迎接啊？” 梁月盈嗔了他一眼，脚尖勾着地板，不想把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却被他按下了腰，语气不善道： “坐！跟自家男人还客气，我不是那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还能抱你好多年。” 梁月盈乜了他一眼，倒是乖顺，只什么都没说。 倒是宋世山似惆怅道：“老婆，我有时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已经老了？” 尤其，看她跟同学弹琴唱歌的时候。 他的老婆这么优秀，什么都会，又懂情调。 他只是个不解风情、只懂蛮干的武夫。 梁月盈睁大眼睛，有几分不可置信，也有几分哭笑不得。 “宋世山，这个世界觉得宋世山配不上梁月盈的，怕是只有你。” 因为在世人的眼中，都觉得是她嫁进军门，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 “再说，你不过比我大几岁，哪里就老了。” “嗐——”宋世山轻叹了一声，目光中似有疲态。 许是年龄很小就入伍，这些年又四处征战，身体是二十郎当岁，心已经被杀伐果断荫蔽，像一位成熟的松狮，而非幼狼。 在看见她那些同学，目光里的清澈，以及对幻想的天真，只觉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大概是怕失去她，将她抱得很紧，低头蹭了蹭她的脖颈，方道： “阿月，你嫁给我才是下嫁。我们之间如果有一个高攀，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 老婆读书识字，有文化有知识，都不嫌弃他是个大老粗； 他有什么资格觉得她高攀了自己。 梁月盈心底也有一丝动容，只有爱一个人，才会低到尘埃里，觉得自己处处配不上对方。 “识的那点字，在乱世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萤火虫一点光，自欺欺人罢了。炮弹落下来，连尸骸都不剩。” 她看着他的眼睛，终是问出了那句： “宋世山，你会不会后悔娶我？”
第97章 阿月知晓白月光背叛的真相 “因为如果没有我，你娶得是政界军阀女儿，强强联手，还能让你的地盘更稳固。” 就像江南督军刘振瑞一样，娶得就是西北督军马根良的妹妹，军政联姻，坚不可摧，可以使得双方的地位都更加稳固。 不会像宋世山这样，遇事只有自己扛，还因为她的心软，得罪了杜岳林。 宋世山扑哧一声笑了，俯身凑到她脖颈边儿上，便是低头咬了一口。 算作惩罚：“胡思乱想些什么？梁月盈，你是上苍对我的恩赐。” 他半生杀戮，一身血腥，原不配有这样的垂青。 又道：“我宋世山顶天立地，又不是鸭子。什么时候若是需要出卖自己的肉体，去联姻才能稳固在江北的政权，那我这日子才算真是到头了。不用别人瞧不起我，我自己会先被自己恶心死。” 他对妻子欲念重，不代表他是个随时随地发情的公狗。 入夜，宋世山还在书房里，同属下一并商议北疆的风吹草动。 梁月盈半倚靠在沙发上假寐，手边放着一本下学期才会用到的医学教材，提前温习了两页。 有夜风吹透窗棂，吹得屋外枫树沙沙作响，从屋顶掉下去一块砖瓦，落在地上摔成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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