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安不说话。他突然想,张均能和陆姩就此天长地久算了。 张巡捕一表人才,俊逸挺拔。陆姩就不用说了,能把美人计耍得炉火纯青的女人肯定有一张好脸蛋。张巡捕心怀正义,他一个人足以对付凶手,英雄救美是绰绰有余的。 陆姩盯紧彭安:“你的腿怎么样了?” 张均能正收拾着木柴。听到这话,停顿一下。 彭安一手握拳,半掩唇角:“我没有大碍,你注意保暖。” 陆姩严厉地呵斥:“知道自己身子骨虚弱,还莫名其妙出来,是想一辈子当残废是不是?” 洞中的四人,有三人的目光向着彭安。 彭安不得不登场了:“你走得那么早,中午我让人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菜,都没留住你。” 他幽怨的声线,混着洞里的风啸,不禁令陆姩起了鸡皮疙瘩:“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肚子饿。对了,我带了几块蒸好的鱼饼。要不你们分着吃吧。鱼饼一半的有双喜,一半的有爱心,正好给你们俩图个吉利。”陆姩一边说话,左右瞄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张均能划开火柴。 木材被点燃,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张均能喃喃低语:“这声音居然像是嘲笑?” 孔净远听到这话,皱了眉头。 张均能又说:“我不饿。柳小姐如果饿了,自己先吃吧。” 彭安吸了一下鼻子,有点委屈:“你带着双喜和爱心的鱼饼上山?就是要给山里那人的吧。” 陆姩捶捶脚:“我现在不上山,你们分着吃吧。” 孔净远忍不住问:“小姐,他们俩是……是什么朋友啊?” “不就是那样的朋友吗。”陆姩模棱两可。 “可是……”孔净远又问,“你不是说,你的心上人住在山上?” 陆姩笑了:“山上的一个是重中之重。” 孔净远再问:“这两位呢?他们是不是对你……” “我们只是候补。”张均能站得直,“决定权在柳小姐的手上,我们公平竞争,尽力而为。” 陆姩扶了扶脖子,斜睨过去,随意的一抹笑却有万种风情:“张巡捕跟在我的后面,是委屈了。” “我心甘情愿。”张均能对答如流。 彭安后悔提这个馊主意了。 他以为张均能那样正气凛然的巡捕,如果在外人面前上演男欢女爱,总是会尴尬不自然。没想到张巡捕的演技都出神入化了。 彭安几乎相信,张均能深爱陆姩已久,只是苦于二人身份有别,隐忍不发。这时借着做戏的时机倾诉衷肠。 陆姩含笑的眼尾扫向了彭安。 彭安咳嗽:“其实也没什么,大上海多的是男儿娶几房的姨太太,我们是思想前卫的年轻人,也许女人也能嫁几房的小丈夫。” 火苗的光跳跃在他的镜片。陆姩竟不知此时彭安的眼睛是怎样的。 张均能刚刚的演戏,是委婉表达情意。 彭安的这句话,像是在洞里炸起一个惊雷。 陆姩站起来,笑着到了他的跟前。 彭安抬抬眼镜:“柳小姐。”下一秒,却被她搂了搂肩。顿时,他觉得青筋乱跳,想要立即推开她。 “胡说八道什么啊?这番惊世骇俗的话,你跟我讲讲就算了。外人都在,岂不是把这小青年吓坏了?”陆姩见到彭安绷紧的表情,起了逗弄之心,坏坏地拉起他的两只耳朵。 彭安咬紧牙关,微微颤抖。 他担心自己会比雨夜凶手先行动,弄死这一个轻薄他的女人。 他忍。 他才是隐忍不发。
第30章 一个连东五山都困不住的女人,如何才能不有趣? 孔净远自始至终没有掀开雨帽,无人发现他的青筋跳得比彭安的还厉害,他只用一双黑得深沉的眼睛盯着陆姩。 陆姩见到彭安的耳朵漫上红晕,又拽了两下才松手:“乖,我不会委屈了你。” “不委屈。”彭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哪天这个女人真的惹怒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火苗发出“噼啪”的声音。 孔净远说:“各位,我的父母还在家等我,我要先回去,免得他们担心。你们留在这里避雨吧。” 陆姩状似关心:“外面这么大雨,你现在就要走吗?” “我有雨衣,我还有伞。”孔净远嘴角含笑,眼睛深得像无底洞,“我先走了。” 张均能两步到了门边:“孔先生,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山路有泥沙倾泻,无论你要回去或者上山,都要三思而后行。” 孔净远要去推门。 张均能索性站到中间,挡住两扇门板。 孔净远眨眨眼,露出几分疑惑的无辜样:“长官。” 张均能:“你既然叫我一声长官,我就不能让你出去冒险。” 孔净远笑起来,又露出一口白牙:“不要说是下雨,就算是黑灯瞎火的时候,我都在这条山路上来回无数次。” 陆姩:“孔先生虽然喜欢大自然,但暴雨之下很是冒险。” 孔净远没有再发表关于暴雨的论调,他拿起伞。 张均能:“行人淌水比较危险,要不,跟我们一起坐车回去?” 孔净远摇头:“长官,山路狭窄,有一回大雨倾盆,一辆车为了躲避地上的泥沙,半边轮子卡到路边,翻车下山。天色越来越暗了,我劝各位还是不要夜路行车。” 张均能半步不移。 孔净远出不去:“雨是不是小一点了?我想早点回家。” 张均能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孔净远问:“长官,你怎么就在这里拦着我呢?” 张均能:“我担心你走夜路不安全。” “其实张巡捕还有另一层担心。”陆姩面有忧色,“先生你也听过雨夜案吧,对方是嗜血狂魔,见人就杀。” 孔净远:“我听说过,只是之前的案子似乎是在城里?我家离这里不远。” 张均能:“我还是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 孔净远点了头:“好啊。长官,只是麻烦你多跑一趟。” * 门板被关上。 山洞里只剩下两个人,彭安立即躲到角落。 陆姩搬起矮凳子,向他走去。 彭安咳得脸都涨红:“陆小姐,你不要过来。” 她差点笑出声:“我就是过来,你又能怎么样?”柴火照出她又高又大的影子,而角落里那一朵,因为离柴火较远,人影模模糊糊。 凹凸不平的石壁咯着彭安的背,他是无路可退了。 怎么看,都像是一方恶霸逼良为娼。 陆姩把矮凳子放下:“你说你,半个残废,跑出来做什么?” “那个人可能是……雨夜……”彭安说,“我没有见到凶手的长相,但卖鱼饼的这件雨衣和凶手的一模一样。” “你当初遇上他,结果呢,大半个月昏迷不醒。”陆姩指指矮凳子,“坐着。” 彭安缩着肩膀:“你坐吧。” “我说,坐着。”她用命令的口吻说。 他连忙坐下来。 陆姩训话:“捉拿犯人是巡捕的事,就算你是热心市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张巡捕追着他而去,也许半路发现他的破绽,直接拿下。” 话不能说得太满。 张均能很快回来,但他只有一个人。 陆姩问:“孔净远呢?” “跑了。”张均能沉着脸,“他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在一个大石头边上转了个弯,居然不见了。” 陆姩问:“他真的是凶手?” “我当巡捕多年,总有一些别人觉得不可思议,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嫌疑犯直觉。”当初抓捕陆姩,张均能就是凭第一直觉判断她是凶手。“尤其在我见到这个孔净远之后,我的直觉更加强烈。但要我拿出证据,也就是他的穿着和雨夜按凶手一样,而且他恰巧出现在暴雨中,这些猜测了。” 陆姩:“他这样走了,是不是要去别处作案?” “他今天的目标是你。至于有没有其他候补人选,暂且不知。巡捕房已经安排人手,在大街小巷巡查。希望这一次凶手没有那么容易得逞。”张均能说,“彭先生,陆小姐,不如你们在这里歇息,我要赶回去。” “一起走吧。”彭安说,“天色已经晚了,坐车回城更快。” 张均能:“那我们一起回去。” 这可真的是雨夜了,四周只有雨水声响,张均能手持一根柴火,照亮前路。 好不容易原路返回草屋边上,三人的裤腿湿哒哒的。 彭安想让那一对男女坐到后边培养感情。 陆姩却说:“张巡捕,彭安腿上有伤,不如你来开车吧。” 张均能应允。 彭安当然不和陆姩坐一起。他拉开副驾驶门,撑着伞:“陆小姐,你坐这里吧。我腿有些疼,一会儿可能要抬上座位缓一缓。” 陆姩忍不住又训斥:“你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病秧子就好好在家待着。” “是。”彭安坐定了,不大说话。 路面又是泥又是水,张均能不敢开快车,慢慢前行。 陆姩问:“刚才的一出戏是谁的主意?” 张均能略有歉意:“我一句,彭先生一句,不谋而合。” 陆姩:“演得和真的一样。” 张均能:“冒犯了。幸好陆小姐聪慧,否则我们这出戏不知道如何唱下去。” 陆姩还穿着巡捕制服:“张巡捕,你要不要穿上衣服?不要冻着了。” “我在警校的时候,冬天训练打赤膊。”张均能温和地说,“陆小姐保重身体,如果落下病根,在东五山医治非常不方便。” 彭安靠在靠背上,半阖眼睛。 正义警察,蛇蝎囚犯,这不是妥妥的天作之合吗? * 车灯扫过一片雨水,又遇到了障碍。 张均能踩了刹车:“好像是大雨把山上的泥沙冲下来了。” 车子滑行。车灯照出淤泥里的一个人影,穿着一身的黑。 陆姩可熟悉那件黑色雨衣了:“他也没走成。” 孔净远的嘴里在喊什么。雨水能盖住杀人的声响,他这浅薄的呼救当然传不进车里三人的耳朵。 张均能停车:“我下去看一看。” 孔净远的腿陷在泥里,他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却挪不动半分。他以为自己喊出的是咆哮,其实只是无力的呼喊:“长官,长官救我。” 张均能猜测孔净远是凶手,但没有证据。万一他判断出错,这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他袖手旁观就是见死不救了。 “长官。”孔净远的伞早已不知去向,他浑身被泥沙溅得污浊。 “你跑得真快,一下子就没影了。”伞下,张均能的脸模糊不清。 孔净远吐了吐嘴里的沙子:“长官,我跑得不快呀,我一转身就不见你,我还担心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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