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其言不明白,一向专业的赵西南怎么会绕不过这个弯来。 赵西南不吭气了,他看着相其言,也不明白,为何她不相信自己能把这事处理好。 相其言见赵西南沉默,缓和了下口气,问:“你还没去找顾老吧?” 赵西南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只要看过设计方案,他们根本没有理由不选我们。” 以赵西南的能力而言,他确实值得这份傲气,可竞标又不是赌博,相其言简直头疼,没忍住说:“你为什么这么幼稚。” 这话过后,赵西南再次沉默,只是这一次的沉默,被他拉得更持久些,期间,相其言隐隐后悔说这话,但不等她做出些找补,她便听见赵西南说:“你可以认为我处理事情的方式有些理想化,但你不能说我幼稚。” 相其言:“……” 赵西南:“就当我是冒险派你是周全派,但我们应该也有对话空间,换句话说,你不该对我有这种偏见,以及你或许没发现,你对自己也有一种偏见,你认为那些你不敢主动说出来的需求或想法是不合理的,但合理不合理都是相对的,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的,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只要你说出来,我都愿意去跟你探讨,去一起想解决的办法。” 印象里,这还是相其言第一次见赵西南如此这般,声音低沉,面目严肃,态度也是强硬,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而赵西南也没给她回应的机会,转身便先离开了办公室。 相其言被留在原地,开始不能自己的反复回想着赵西南方才的那番话。 是这样吗?她对自己是有偏见的,那些她羞于怯于说出的想法或要求,她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它们是不合理的…… 赵西南走了,严亮却出现了,他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但开口却直冲雷区,“要我给你普及下小赵同学的忌讳不?先赠送一条,他最烦别人说他幼稚了。” 偷听墙脚还这么光明正大,相其言随手抓起桌上的纸巾盒扔了过去,“你,出去!” * 后面,相其言才知道,赵西南并没有去拜托顾匀善说话,他直接帮她‘顶了罪’,到处散播说当时他和她在天富做地形勘测时偶遇周海,相其言对周海避之不及,他却没摸清其中的门道,和周海随便聊了几句,不知怎么就让他产生了那样的误解,又或者,面对有心的坏人,怎么做都是错。 不管怎样,这番话传出去后,天富不再好迁怒于相其言,而赵西南身为顾老徒弟的身份也还是很好用,不停有人过来问他具体怎么回事,周荣也将他说道一顿,但却没有人真的要把他怎样。 赵西南那句自傲的话倒是一点不夸张,大家是真的肯定他的才气。 但也因此,相其言更生气了,认为他既然拥有这样的羽毛,就更该爱惜,而不是卷入到这样的事件中来惹人争议,特别是日后他们如果公开,这种争议还会伴有无数不怀好意的猜想。 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相其言想着严亮说赵西南当年被大学女友提分手的原因便是被说幼稚,心中不由愤愤把刀磨,原来当时他的振振有词背后还有一颗朱砂痣在作祟! 赵西南想的则是相其言真是个狗脾气,他都将话说到那份上了,她竟然还一点回应都没有,不过同时他也埋怨自己,总觉得他被徐宁那句‘你就没有脾气吗’给激将了。 他不由地想,这个家的女人,都很厉害! 有惊无险地,相其言在这个项目里苟住了,但弄巧成拙地,她和赵西南则莫名陷入了冷战之中。 会上,他们对峙了好几次,会议结束,虽然两人都想主动跟对方先说话,但又都更期待另一边能先给个台阶。 “那个……” 这感觉实在难受,相其言想不如就她先退一步好了,不想一旁林栗却发声了,“我说你们俩,打情骂俏,暗送秋波都好,得有个度吧。” “说什么呢。”相其言和赵西南几乎是异口同声,而后分别从会议室的前后门走了出去。 林栗则跟在相其言的后面,装作不经意的问:“你表姐,好看吗?” 相其言诧异地去看林栗,先想这孩子总算是开窍了,又想这孩子怎么一下知道的这么多。 林栗问完就后悔了,身为新时代女性,她才不要搞容貌比较的雌竞,于是不等相其言回答,便又说:“算了,当我没问。” * 除了和赵西南在生闷气,相其言跟区歌、徐宁以及徐孟夏也在很微妙的对抗着。 原本相其言很是气恼区歌,可那天当她回家看见垃圾桶里的糖油果子时,又不由地心软起来,她想起这是区歌那天找她坦白时买来的,她和这个表姐在漫长的少女时期并没有交心过,可朝夕相处的日子却不会骗人,她记得区歌最爱吃豌豆尖,一到冬季恨不能每天都来上一大碗,而区歌也记得她虽然不喜甜食却对糖油果子例外。 再说徐宁,相其言到现在也没太弄懂她那天突然的叛逆是为何,只知她第二天便又恢复了正常,除了对她冷淡了些,人也更神出鬼没了些,而她几次有意想找她好好聊聊,却都被徐宁给以各种理由给躲开了,相其言暗忖这还是有问题,心里很在意,但还是希望对方主动把问题说出来。 至于徐孟夏,自从她被检查出甲亢后,相其言唯有哄着,而徐孟夏也以此为要挟向她提出了各种要求,从去给徐宁开家长会,到考虑留在成都,再到后面竟然还要为她安排相亲……而相其言若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徐孟夏便会捂住胸口喊难受,并一次次的强调她的这病都要拜她所赐,相其言气得好几次要与她再来一战,可想着那天徐孟夏做完碘 131,一听说短期内患者的汗液、唾液等都含有这种物质,因此要与小孩、孕妇等免疫力较差的人群隔开时挥手就要赶她走的模样,又实在于心不忍,她嘴硬、霸道、专制,但少有的温柔里好像都写着爱她。所以最终,徐孟夏说什么相其言都敷衍点头,包括相亲,毕竟毁一次相亲,多简单。 许自豪并不知道家里的女人从大的到小的都或多或少地在斗气,他还为那天区歌突然取消饭局而感到可惜,另一面,他在婚姻生活的激励下,最近做了一个重大规划,而这规划的实施,则离不开三个女人的支持。 相其言、区歌、徐宁分别接到许自豪的饭邀,却知道饭局上一定会出现其他两人,于是都纷纷拿乔起来。 “我最近工作上遇到点麻烦事,不一定有时间,临了再说吧。” “我最近失业了,没心情跟你扯什么春秋大计,如果你真有事,就直接说。” “我最近忙着补课,什么事是需要我一个中学生参与决策的?” 最终,这三个女人都没有爽快答应他的邀约,都称到时候看情况而定,但出乎许自豪意料的是,真到了那天,这三个人又都先后给他打来电话,询问他具体的聚餐地点和时间。 这个家的女人,真的叫人难以捉摸!他想。 区歌最先到达蒋葆儿和朋友合伙开的那家火锅店,而后她挑了一个正对门口可以第一时间看见来人的位置坐下,并开始在心里模拟着见到相其言时她要怎样装作自然地跟她说嗨,好顺滑地将她们先前的矛盾带过。 当然她心里还是充满内疚的,事情发生的那晚,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大早便打电话给严亮,问他能不能在公司里多帮相其言说说话,而她自己,则做好了去天富拉横幅痛斥周海恶行的准备。 后面,她听严亮的说,赵西南帮相其言背下了一多半的责任,他们的项目也能顺利推进下去,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而后,她则开始专心找起工作来,只是七月的成都虽热,求职市场却很冷,她接连面试了好几家医美机构,都是没有后续,此时再看她前面为奖赏自己买的那只包,区歌只觉得悔恨,同时又不由心酸,她的确幸不常有,还很快就被碾碎。 比如那只包,又比如近来回归的相其言,不知是何时,她已她,抵触没了,好感和依赖倒是增添了不少。 第二个到达的是徐宁,她进来时手里捧着本书,区歌本以为她看得是小说什么的,可待她走近后才发现那是一本单词书,更甚徐宁鼻梁上还加着一副眼镜,头发也都利落的扎起,看得区歌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这孩子,是和区呈琛灵魂互换了吗? “看什么看?”徐宁余光瞄见区歌盯着自己不放,带着不满问。 “看你好看呗。”区歌给徐宁添了杯豆奶,心里笑她装大的同时,又隐ꎭ꒒ꁴ꒒隐觉得她似乎真长大了不少。 徐宁有点强迫症,坚持背完了这一页的单词,才把书收进书包里,而后,她喝了口豆奶,想也没想便问:“你失业了?” 区歌想许自豪的嘴巴真是跟自己一样保守不住什么秘密啊,“嗯。”她没否认,但多少还是有些好面子,“但也不完全算失业,我早就想换工作了。” “哦。”徐宁又问:“那你最近工作找的顺利吗?” 区歌:“还行吧,这事也不是能着急的。”主要不靠谱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 “哦。”徐宁有点不知怎么说接下来的话了,她受严亮的委托,要假装同学妈妈的家政公司招行政人员,可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哪有大人会向小孩展露招聘意图的,她真心觉得最近不管是赵西南还是严亮,都是不太聪明。 区歌看徐宁的表情纠结,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更觉得徐宁长大不少,于是故作轻松的姿态,说:“哎呀,你就放心吧,我找工作还是很容易的。” “你失业了?”不想,区歌说完,回话的却是相其言,她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完全打乱了她要丝滑破冰的计划。 “啊,嗯……”区歌拨着头发,没去看相其言,她还是觉得尴尬。 “是因为那件事吗?”相其言坐下问,她心里在打鼓,在想区歌能不能看出她在很努力地冰释前嫌。 “就……一小部分原因吧,主要也是做的不太开心,我跟主管气场不和,公司也很小气,连五险一金都没交。”区歌抱怨着,尽量把话题发散到极致,想着这样再往下她和相其言也能自然地聊起别的,再然后,也算是重归于好了吧? 不想,相其言的眉头却是不断紧蹙,区歌见她这样,没忍住,问:“你怎么了?” 相其言:“不交五险一金,这是违规的呀,你还没签解除劳动关系的合同吧?” “没,我直接就没去了。” “……”相其言沉默了,想公司违规在先,又突然无故将人开除,这原本是稳赢的劳动仲裁啊,偏偏区歌来个‘无故旷工’,这下她想帮她去维权都难了。 “怎么了?”区歌又追问。 那边许自豪本来在忙着照顾客人,见这桌自己邀请的人都到齐,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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