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孟夏好不容易平息的心火又再次燃了起来,吼说:“你,明天就带着徐宁去退费,她不能出国,起码这两年不行。” 末了,她又附上了一句埋怨,“好好说不听,非要我用吼的。” 相其言走神间,想得都是徐宁那天的真情吐露,她把最敏感也最柔软的部分交付给了自己,她不想辜负。 于是,顿了顿后,她开始试着向母亲解释徐宁想要出国并不是任性使然,让她换个环境也不见得是件残酷的坏事。 “首先这是她本人的意愿,我们应该尊重……其次她并不适应国内传统的应试教育,我们可以协助她换个赛道看看……最后我认为我们不该把出国这件事情想得太了不得,她十四岁,有独立的一面了……” 她自认逻辑清晰,有理有据,可在徐孟夏那里却都是谬论。 “她十四岁,再独立也是个孩子,意愿?她有的只是异想天开,今天是一套明天又是另外一套,难不成都要由着?还有我不懂传统教育西方教育有什么区别,我只知道全中国那么多孩子读书都读得挺好,远的不说,近的就说区呈琛,不读得很好,别人都行,怎么就她娇贵特殊……” 来了来了,果然永远都是这些老思维,孩子没有自主权没有选择权,别人能做好的事你没有理由做不好…… 相其言不自觉想起过去和母亲无数次的争吵,最后无一不是陷入这样的壁垒之隔中,而更恐怖的是,不管轮回了多少次,她既无法劝服母亲站在她的角度看看,也无法摆脱步入崩溃暴怒的情绪之中。 “孩子也是个独立的个体啊,哪怕你不赞同她的选择,起码也先听听她的想法吧?她诚然可能会选错,但你们给选择的道路就一定是一路光明花团锦簇吗?”相其言音量骤增,细看太阳穴也因过分激动绷出了细细两道青筋。 徐孟夏怔了下,不太能接受相其言这久违的突如其来的猛烈反抗,她随即起身,站近了些,和相其言面对面的站着,形成对峙。 “相其言,我给你说,我们给你们选的路不一定是花团锦簇,但一定是最稳妥的一条,你想冒险,你觉得走点岔路没问题,那是因为事情没有落到你身上,真落到你身上了,你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好的心态,说啊人生很长可以弥补!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得,你是不是还在为你研究生没出国的事耿耿于怀,所以才……” 研究生出国这事算是相其言的一个禁忌之谈,母亲突然提起,她面色瞬时变得更难看,相志军不愿事态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赶忙站出来,试着调和,“哎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莫要再提了,言言啊,你要理解下你妈妈,她也是舍不得放徐宁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生活,万一出点事,我们该怎么向你地下的舅舅舅妈交代?还有,对外总是不好说,人家不会以为我们是为了徐宁好,只会觉得我们没得担当,把一个小孩扔到国外……” 相其言已经不太有理智了,哪句话稍不入耳便揪着哪句话开炮,“所以你们要绑架徐宁一起活给别人看嘛?至于徐宁本人怎么想需要什么都不重要喽?”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相志军也有些生气了,“我们照顾徐宁是因为她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希望她好!” “希望她好,那为什么不愿听听她是怎么想的?希望她好,为什么连问都不问就要替她做决定?” 相志军一时语塞,徐孟夏嫌弃的将他撇到了身后,“那你说出国到底好在哪里?我就不明白了,背井离乡,那脚踩在人家的土地上,能踏实能好ꎭ꒒ꁴ꒒过吗?比得上有我们在身边帮衬着照顾着吗?现在国外疫情那么严重,假如徐宁在外面出了一点差池,我日后又该怎么去面对你舅舅舅妈?你也不想想,你小时候,你舅舅多疼你,现如今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做人做事一点不往深里考虑,自私又自大,你这样,你对得起谁?” 这话叫相其言无不吃痛,更直戳她深埋多年不知道如何开口的心事。 “我需要对得起谁?”她瞪圆了双眼,忍住眼泪,问。 徐孟夏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茫然地,“你什么意思?” “我需要对得起谁?每次我回来,不,不是,是打你们从东北回来后,你就隔三差五的教育我,让我好好读书,等日后有出息了,好报答照顾过我的大姨、二姨、小舅,到后面,报答他们也不够了,我还得做弟妹的榜样。这么些年了,我都必须是家里最听话最孝顺最有出息的那一个,区歌记得你生日吗?还是许自豪记得?可为什么我就得记得家里大大小小每一个人的生日,并且还得按时送上祝福和礼物,还有,每次我从北京回来,哪次不是跟陀螺一样,这家转完那家转,不及时帮着收桌子都要被你白上一眼,马戏团的猴子也不过如此吧?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我做什么都得要以对得起别人为基准?就因为我小时候受过他们的恩惠?太离谱了吧,把我扔在成都去什么破东北做什么破生意的人是你们啊,该感谢他们在那几年帮你照顾孩子的人也该是你们才对吧?” “你……”相其言的一阵输出太过密集,太多东西都是她第一次说,这下,徐孟夏也哑然了。 相其言却仍觉不够,一个深呼吸后,又接着说:“还有,你不是问我国外到底哪里好,惹得我那时候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也要出去吗?现在我告诉你,国外哪哪儿都不好,只一点好,就是不用再被你时不时的绑架捉过来去扮演什么好女儿,好外甥女,好姐姐,好妹妹,好小姨,我真是要烦死你那了不得的虚荣心了,也烦死了一回来就要在你的指示下去挣表现,我讨厌你们所有人,我巴不得离你们所有人都远远的。还有,我才不认为你们能带好徐宁,所以我不要徐宁重蹈我的覆辙,不要她寄人篱下,不要她要个零花钱之前还得先把碗洗了地扫了,不要她为了让大人对她好一点努力扮演成全家最听话的小孩,更不要她背负着这所谓的恩情时刻想着怎么偿还……” 啪!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叫停了相其言的带着发泄的倾诉。 相其言被这突然的一巴掌打蒙了,楞在原地,直到火辣感在左边脸颊不断的蔓延开来,她才敢相信,徐孟夏打了她。 这是从小到大徐孟夏第一次打她,她是脾气不好,也很强势,可却从来没有对她上过手。 她说自己没少挨王大珍的打,知道那种身心被炙烤在火上的煎熬,所以不想相其言也经历这些。 可今天,她动手了。 比起吃惊,徐孟夏更多的是被吓到,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右手,它在微微颤抖,就如此时她的心一般,她恐惧于自己的这一行径,感觉她和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并无区别。 以及更重要的是,她从做母亲那天起,便一再的告诫自己,说一定不能跟孩子动手,要做一个有爱的妈妈,绝对不能像王大珍那样,什么都拿武力说事。 可现在,她和王大珍的区别又有什么不同呢? 徐孟夏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半步,想逃去后厨,却双腿发软,向后多退了两步,跌坐在了长椅上。 相其言不愿再多逗留,转过身向外跑去,可撞开门帘,却看见门外站成一排的区歌、徐宁和许自豪,他们虽然表情各异,但看样子应该都在门外逗留了许久。 行吧,刚好可以就此跟他们撕下伪善的面纱了。相其言带着些赌气如是想。 第33章 养孩子难,等有时候我们寻到章法了,你们也长大了,有的就只有越来越远的距离 晓月朦胧。 赵西南陪家人逛完超市后,拎着两个袋子落后半步的走在黄美珍和赵东方的后面,他有些心不在焉,想得都是晚饭前发生的事。 虽然明知偷听人家的隐私也不道德,可赵西南踌躇了半晌,还是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小面馆的门口。 不想他刚把脸轻贴到门边,身边便突然出现了两女一男,吓人一跳。 赵西南定眼看了看,发现其中竟有徐宁,“你……”他张口想询问些什么。 对面的三人却是默契异常,一齐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他们更如事前排练好的一般,迅速挑位置站好,开始和他一样听起墙脚。 赵西南听着里面传来的激烈争吵,感觉自己不应该再继续站在这里,不过不等他自觉地默默退去,徐宁先一记眼刀杀了过来,小声却不失犀利的问:“还不走?这是你能听得吗?” 赵西南:“……”是我僭越了。 * 眼下,赵西南咂摸着那一切,忽然感觉奇妙,虽然他跟相其言认识才不久,但却先在她家的面馆吃了五六年的面。 不过,他又想,相其言那略显乖张的个性较和善的老板可差太远了。 前面,黄美珍见赵西南在后面磨蹭地走着,稍显不耐烦,回转过身,喊他,“提不动就让赵东方提。” 赵东方闻声立马往前跨了好几步,道:“我不得行,我还在长身体,提重物影响身高。” “什么歪理邪说。”赵西南追上前,想要予以他兄长的教导,不想,注意力却被先被不远处坐在路边摊旁的身影捉了去。 是相其言。 似他初次见她那般,她穿着件黑色的上衣,坐在路边对着一锅冷锅串串吃得认真,颓丧,却不影响胃口。 同时发现相其言的还有赵东方。 “哎,徐宁的姐姐,好巧啊!”相其言现在在赵东方这里,已没有姓名。 眼见赵东方就要冲过去,赵西南赶忙将他拽住,“你干什么去?” “打个招呼啊!”赵东方回答的理所当然。 “不许去。” “为什么?” 兄弟俩争执不下时,黄美珍向后退了两步,嫌弃地,“你们两个,能不能搞快些?” 赵东方如遇救兵,立马用手指向相其言,说:“那边……那个姐姐!” “那天晚上跟你哥哥在一起,还接了电话的那个?”黄美珍双眼突放光芒,并对赵西南下命令,“走,过去给我介绍认识下。” 这些天,赵西南不知解释了多少次,说那天醉酒后收留他的只是普通朋友,奈何黄美珍根本不信,赵东方也故意燃火,为了避免事态变得更复杂,他赶忙将两人往一旁赶,想跟相其言坐着的路边摊隔开一段距离。 “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而且她今天心情不好,我们就不要打扰了!” “普通朋友?那你怎么知道她心情不好的?”赵西南说的是实话,可在黄美珍看来却有致命漏洞。 “我……”赵西南噎住许久,最终选择曲线救国,哀求地,“妈,算我求你了,她今天心情是真的不好,改天,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还有,你看中的那个美容仪,我买给你。” 黄美珍虽有不甘,却还是答应了,赵东方则看到机会,趁机敲诈,说想要新的游戏卡,赵西南才不惯着他,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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