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滴答一声鸣响,四个桑拿房外的温湿度计都关闭了,最里端的桑拿房的运行指示灯应声而灭。 原野让解忆退开,大力踹在桑拿室门上,特制的厚重门扉发出大响,依然紧闭着内里的一切。 凌乱的脚步声在这时返回桑拿室门口。 高山寒和唐柏若去而复返,还有另外一个小组的四人,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桑拿室。 “陈皮过来,我们一起往里撞。手臂和肩膀上绑好毛巾,小心烫伤。”原野有条不紊地分配着各自的任务。 两人做好防护准备后,喊着一二一,再次撞向桑拿房的门扉! 轰地一声巨响,门扉如迅雷一般往墙上撞去,陈皮和原野因为惯性瞬间冲入热气腾腾的桑拿房! “我草!”陈皮跌跌撞撞地躲开地上的什么,他发出一声低吼,罕见地带着一丝慌乱。 随着热气逐渐消散,桑拿房外的人们也看见了室内的景象。 牟鸡换蜷缩着倒在桑拿房门口的位置,似乎想尽可能地减少皮肤和地面的接触。他的皮肤红得像刚出生的婴儿,皮肤上自然老化的褶皱,宛如红花绽放。 一条带有铁铐的尼龙绳一头铐在桑拿房搭毛巾的横柱上,另一头铐在他的右脚脚踝上。 那只长着老年斑的脚踝,由于反复的挣扎已经血肉模糊。 垂落在胸口的老花眼镜上满是雾气。一只纯白的面具,扣在牟鸡换的脸上,两只代表眼睛的洞中露出牟鸡换瞪大的眼睛,一排血迹斑斑的载书钉,连接着面具光滑的边缘和他苍老的皮肤。 “呜……” 宗相宜捂住嘴,强忍住不知是呕吐还是哭泣的声音,转过身逃出了桑拿室。唐柏若也看着尸体,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桑拿室外的走廊上响起了她低低的哭声。 冯小米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再也无法坚持独自站立,顺着墙壁慢慢滑座下去。 高山寒神色复杂,一言不发。就连平时意见最多的高山遥,在牟鸡换死状惨烈的尸体前也显现出了一种沉默和畏惧。 陈皮走到牟鸡换的尸体前,用脚尖踢了踢牟鸡换发红的手臂。 “……没救了,已经蒸熟了。”他说。 “别动尸体!” 虽然牟鸡换严格来说不是什么好人,但原野还是无法忍受一个人的生命被如此残忍地杀死,这是对生命最极端的蔑视。 原野一反常态的狠厉眼神吓住了陈皮,他愣了愣,忍气收回脚。 原野用毛巾抬起牟鸡换的双手,仔细查看那红肿异常的十指。又拿起地上的尼龙绳,比较它的长度。 解忆的目光扫过牟鸡换十个红肿异常的手指,那是他反复抓挠的证据。在死前,他一定大声呼救过,拼命想要挣脱困住他的脚铐,但是四面隔音的桑拿房吞掉了他在深夜绝望的求救,尼龙绳也最终让他止步在生门之外。 直至那段视频在七个房间中同时开始播放。 又出现了死者。 原野带着愤怒和自责的表情,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脑袋。 解忆走到他身后,犹豫片刻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原野稍微冷静下来,反过来安慰解忆: “我没事。” 这原本就不是他的错。然而,这样的话语在此时此刻太过轻飘飘了,解忆知道仅凭这句苍白的安慰,不能打散原野心中的自责,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行动向他表示: “我在你身边。” 解忆回过头,发现唐柏若怔怔地看着他们。 “需要我陪你出去吗?”解忆担心她是受不了这惨烈的画面,主动问道。 “……不用。” 原野逼迫自己在眼下这种情况里振作起来,他对解忆说: “你和唐柏若去储物柜那里,看看牟老师的柜子打开没有。” 解忆立即明白了他想确认的事情。 上个死者周然被发现死亡之前,标有他名字的储物柜就打开了,里面是周然被杀的原因。 凶手好像在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我杀的都是有罪之人。 审判—— 这是解忆唯一能够想到的词。 她点了点头,和唐柏若走出热得冒汗的桑拿室。 两人一路沉默地来到员工休息区,找到标有名字的储物柜。牟鸡换的柜子果然打开了,里面是一只录音笔。 解忆拿着录音笔,和唐柏若一起返回了桑拿室。 宗相宜眼睛红红地站在桑拿室门口,已经止住了哭泣。看见回来的解忆,和她一起走进了桑拿室。 解忆拿出灰色的录音笔。 在所有人面前,原野播放了录音笔中唯一的音频。 “解扬,你这是何必呢?” 牟鸡换的声音从录音笔中传了出来。 “你看你告老师,告警察,为此荒废了学习,花了那么多无用的时间,但是又有什么用吗?你原本是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这次测试,却只拿了中下游的名次。虽然我不是你的班主任,但我看了也很心痛啊。你看这明年就要高考了,你这样下去,怕是连个重点大学都上不了啊!” 许久的沉默后,一个解忆此前从未听过的少年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 “……牟老师,我还能怎么做?” 没有无助,没有怯弱,没有慌张,也没有害怕。 他像是已经接受了一切可能,在平静地寻求一个他已经放弃寻求的答案。 那让解忆想到了后来的母亲。 她踢倒脚下的椅子,亲手扼杀自己的生命时,也是如此平静。 “牟老师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宿舍管理员,平时想帮你,但是也无能为力。不过,最近我们这栋楼多出了一个房间,在二层教导主任住的隔壁。你知道的,我们教导主任那是很严肃,会管事的。高山遥他们就是再猖狂,也不敢在教导主任的眼皮子底下闹事。” “……” “不过嘛,那是个单间,住宿费肯定比你住八人间要贵一点。按理说来二层是教师宿舍,你这个学生也不该住那里去。不过嘛,这个……我是可以给你想想办法的。” “住宿费要多少呢?” “……”牟鸡换的声音没有及时响起。 “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少年说。 “这个我也帮你想好了……你联系这个号码,他可以借钱给你。”牟鸡换顿了顿,接着说,“你可要想好了,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那间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老师租去了……不过是两万罢了,等你考上好的大学,找到一份光鲜的工作,慢慢还清就好了。我听说现在大城市的人,一个月轻轻松松就有一万多的收入呢!但现在你要是选错了路,这一辈子可就要因为这点小钱毁了……要不是我儿媳吵着把孙子送到省城去读小学,我也不会卖这张老脸给你行方便……我也是担了风险的呀……” 滋滋滋…… 后面的声音,被嘈杂的电流所取代。 “我受不了了……” 满室寂静中,冯小米含糊不清又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 他一边摸着身后的墙,一边强撑着力气站了起来。 “大家都想出去,但是要怎么出去?”高山寒说。 冯小米知道一种最简单的方法。 解扬真的是高山遥杀的吗? 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解扬看上去像是谁杀的,将他们困在水中维纳斯的人,认为是谁杀的。 他喘着粗气,费力将自己瘦得皮包骨的身体从地上撑起来。棒球帽压着的蓬乱头发下,发黑的眼眶深深凹陷下去,下巴不自然地脱垂着,脸颊肌肉僵硬地绷紧,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自己才听的清的句子。 “杀了高山遥……” “杀了他……就能出去!”
第23章 ◎冥冥之中一定有着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只有她才能改写的历史。◎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 冯小米扑向高山遥。 后者一个措手不及,两人一起摔倒在余温未散的桑拿房中。 不知哪里来的巨大力气,冯小米压在高山遥身上, 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高山遥涨红了脸, 挣扎不脱冯小米的双手,便用拳头一拳接一拳地砸向冯小米的脑袋。 冯小米鼻子里霎时流出一道鲜血,可他像是浑然不觉痛似的, 依旧神色癫狂地掐着高山遥的脖子不放。 “你们在做什么!” 原野冲了上去,陈皮回过神来,也连忙上前帮忙分开两人。 黄色棒球帽落在地上, 被人踩了几脚。 冯小米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在高山遥身上, 好不容易才被原野和陈皮拉开。 高山遥从地上爬起, 右手捂住现出青红指痕的脖子, 脸色通红地咳着。 “你……妈的……脑子不正常……” 众人错愕的目光落向被两个男人同时桎梏住的冯小米, 他面色潮红, 脸上散布着细密的汗珠,一边抽搐一边喘着粗气,那双红血丝密布的双眼, 让人想起穷途末路的野兽。 解忆忽然注意到,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六月还在穿长袖的人。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她忽然冲了上去,抓住冯小米的手臂, 强行挽起他的长袖。 冯小米挣扎不及,长袖被撸了起来, 衣料下是干枯到骨骼突出的一截手臂, 皮肤上到处都是溃烂的圆孔和抓挠的红色伤痕。 冯小米这两日的异常, 突然之间有了答案。 他不是生病, 而是毒瘾发作。 唐柏若眼神嫌恶,宗相宜则直接后退了几步。 陈皮一拳砸在冯小米脸上,接着脚踩上他的胸口,对他放下狠话。 “你他妈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先宰了你!” “够了!” 原野一把将他从冯小米身上推开,充满威慑力的眼神像刀子一般飞出。 陈皮朝一旁吐了口唾沫,走回高山遥身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高哥,没事吧?” 高山遥就着陈皮的搀扶站了起来。他像是被自己一直喂养的流浪狗咬了一口,愤恨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懊悔和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说杀了高山遥就能出去?”原野提起冯小米的衣领,“你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 “他是害死解扬的罪魁祸首……杀了他……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小虾米……一定可以出去……”冯小米口齿不清,眼泪和鼻涕随着他嘴唇哆嗦的节奏一起流出。 “我说了他妈的这人不是我杀的!”高山遥暴怒道。 “你说不是……哈哈……我们都说不是……那应该信谁的?”冯小米说,“你那么恨解扬,失踪前……解扬最后一个见的人就是你……” “那天我们三个人在一起!”高山遥怒吼道,“我是一个人走的,你分明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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