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的时候,那男人的菜才刚刚端上来。 冯恒带着赵予安去到了那家酒铺,小小的店面,收拾的齐整,被大大小小的酒坛子包围,浓郁的酒香弥漫鼻端。 她每样都尝了一点,最后灌了两瓶龙眼酿,两人提着酒又逛了会儿古城,冯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什么话题都能接住,对各类奇闻都有所涉猎,妙语连珠逗得她咯咯直笑。 两人在黄昏之际来到了狮子山观景台,挑了个清净位置坐在阶梯上,静静俯瞰整座古城。 “所以,那个男人是谁?”两人已熟稔,他也单刀直入,丝毫不掩饰好奇。 赵予安略一思索,大方告知:“我前夫。” 冯恒竖起大拇指,桃花眼眯轻:“好品味,让我猜猜……你爱他的时候他不爱你,后来你走了,他追悔莫及?” “……”猜的八九不离十。 “冯恒,”她知道他读的是国内著名的艺术类大学,平日见惯了各种爱恨嗔痴,也听过不少隐秘情|事,不禁好奇:“你有爱过谁吗?” “这个问题不适合白天问。”冯恒笑了,灌下两口酒,他摘下眼镜,露出一双上挑秀目:“但我回答你,爱过,那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我知道她压根不会爱上任何人,但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动——虽然她从没有正眼看过我。” 真卑微。赵予安不由感同身受,想不到这个温柔又好看的人情路也如此坎坷。 “然后呢?” “然后,我不惜一退再退,按照她的规则,求她给我一夜。” “一夜?” “嗯,一夜。” 冯恒望着她,促狭一笑 :“你想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夜吗?”看着她好奇地点点头,他拉近她低语两句,看到她依然一头雾水,又比了个非常下流的手势。这次赵予安终于懂了,震惊的睁大了双目,脸上飞红,半晌才嗫嚅道:“这、这、这你都能……接受?” “嗯。”那夜是如此刺激特别,冯恒至今回忆起还有点疼,却很坦然:“那夜之后,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我爱她,但我更爱我自己。但如果没有那夜,我永远都会放不下她——毕竟心有执念,不破不立。” 你好像才是那个被得到的。赵予安在内心里嘀咕。 冯恒把她神情看了个正着,笑着用刚买的毛笔点着她的额头道:“聪明人会让缘分和执念自然而然走到尽头,必要时烧一把火看清形势。苦的是那些百般纠结,看似心软,实则把自己逼到进退两难境地的人。” 他话里有话,点到即止。 她若有所思,闷闷喝了口酒,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在撺掇我睡了他?” “有何不可?”冯恒挑眉,又猛地反应过来,捧腹大笑:“你和你的前夫……竟然还没睡过?” 赵予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捏紧了塑料酒瓶。 冯恒戴上眼镜,目光在镜片后温柔闪烁,说出的话却颇为不羁:“那就试试。既然他不甘,你为难。” “——看看是绝处逢生,还是一拍两散。” 赵予安冷哼一声,把酒瓶精准的一个抛物线,扔进垃圾桶:“为何非得是跟他?” 黑夜降临,古城里越夜越热闹,是独身男女的天堂。 冯恒看她一脸倔强,也不戳破她的嘴硬,眼尖看到城楼下屹立的男人,心下更有了几分揶揄心思,拉近她。 “那跟我试试?” 赵予安猝不及防与他贴近,先是气息,然后是他手指的温度,轻抚在自己面颊上,目光缱绻专注,仿佛她是个易碎的、需要备受呵护的琉璃制品。 “你一定是个好情人。”她喃喃道,却在他的唇袭上来的那一刻,下意识用手背阻挡。 他顺势在她手背上留下一吻,注视她的目光脉脉含情,无限温柔,仿佛是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 赵予安抓住他的肩膀,突然道:“我像她?” 冯恒一愣,愉悦于面前女孩的坦然敏锐,他摇摇头:“你们是截然相反的人,但……”他拉起她的手,抚上她的心口:“你们这里都有一股劲儿,有人会说是疯狂,但我觉得更应该叫勇气。” 勇气会让女战士们横冲直撞的尝试,最终找到答案的佐证。 冯恒放开她,指尖触碰到她发间铃铛,引来悦耳脆响:“晚上我还去那家酒馆喝酒,随时欢迎你来。” 赵予安满脸疑惑,不是约好了一起吗。一回头,看到陆赢川已经不声不响站在她身侧,瞬间哑然。 再看冯恒,已十分潇洒的冲她挥了挥手。 * 下了城墙,赵予安一路沿河走去。 陆赢川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薄唇微抿,也不言语,巷子本就窄,他又如此引人注目,引来周遭女性频频回头议论。 “别跟着我,”她只是在街上好好走着,这滚雪球一样愈来愈烈的注目礼让她无端生出几分恼怒,骤然停下,“行不行?” 他险些撞上她,把她的不爽尽收眼底,挑眉道:“不行。” “信不信我喊抓流氓?” “你喊。” “……” “抓——”第一个字脱口而出,就被他捂住嘴轻压在城墙上,她张嘴就咬,他吃痛放开。 她是下了力气去咬的,虎口上那圈整齐牙印深而圆。 再一抬头,赵予安已一溜小跑跑远了。 她一口气跑到河边,扶着膝盖惊魂未定的喘气,指着河面漂浮的莹莹灯火、盏盏花灯,对着穿着纳西族服饰的大婶大声道:“给我也来一盏。” 刷刷几笔写好,再弯腰将水灯轻轻放于水面,赵予安闭上眼,祈祷心诚则灵。 “许了什么愿望?”他无声无息来到她身侧,看她一脸虔诚,幽幽问道。 她睁开眼睛,目光懒懒地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吐出的言语却残忍至极:“那自然是……永远也看不到你。” 陆赢川与她并肩望着落花流水,灯火盏盏,他声音很轻:“就这么讨厌我?” “陆赢川,往事不可追。”她强调道,“不是所有事情错过了就能重来,就像河水不能倒流,花谢了也回不到枝头,我的花灯会顺着河一路飘下去……” “——然后在下游被大妈打捞上来回收?” 可恶,这男人属实可恶! 气氛被破坏,她肺都要气炸,深吸一口气平定,迎着他的目光冷冷开口:“总之,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就如此灯。” 他恍然大悟点点头,脱掉外套:“这有何难?” 他在她的惊呼声中拾级而下,下身没入水里,拨开水面上漂浮的青荇和落叶,无视周遭人的尖叫和围观,一步步在河中行走。 水没上了他劲瘦的腰身,他在数百盏花灯中一一寻找着,执拗地、坚持地。 赵予安环抱着自己,半晌没说话。 他浑身湿透爬上岸,湿发紧贴在脖颈,眸子却炽热明亮,笑意带着苦涩,小心地将花灯捧到她面前: “——你看。” “可以重来。”
第50章 大胆 陆赢川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天边皑皑的月, 居高临下,有一身凛冽风骨, 来去恣意。 也是一匹肆意驰骋的野马,在无边草原上奔腾,无拘无束,桀骜不驯。 如今却为了她,心甘情愿一次次低到了尘埃里。 ——就如曾经的她。 赵予安心中有快意也有惘然,她看着地面上那块水渍,只觉得好笑。 想起他昨晚沉着脸敲开自己的房门, 进来后又一言不发,不禁想到自己曾经虎虎生威的携张阮阮一道去千禧大酒店捉奸, 不过才一年多,位置就调换了个个,人生真是充满戏剧性,简直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这样想着,不禁目光又黯下。他们之间的账,一笔一笔, 混上砂砾和血浇筑在一起, 早就算不清了。 昼夜温差大, 陆赢川在河里浸了一遭,靴子已湿透变成深色, 裤子更是紧贴在皮肤上,湿哒哒往下滴水。他整个人笼罩上一层寒霜,脸色苍白。 她记得他以前身体素质很好。 有路过的三两年轻女孩, 关切的看着他,小声与同伴议论, 但看了眼赵予安,又不敢贸然上前。 他的双臂固执的伸着,就像等一个回答。 “陆赢川,你别这样。”赵予安狠狠心别过头去,“你先回去换衣服。” “那你呢?” 她不答,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移开目光,思索中,缓缓伸出手接过花灯。 指尖相触的那刻,昨晚心照不宣的记忆在两人之间蔓延。 “我等你。”他见她犹疑,声音更柔和了,带着点哑,再次强调: “……回来。” * 酒吧二楼,窗外下着淅沥小雨,化为细密珠帘,顺着屋檐倾洒。地面上不少行人撑起了油纸伞,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涩味。 冯恒刚处理了几个工作电话,此时正在悠哉地刷微博,抬头拿酒杯,乐了,面前竟是赵予安。 她在自己对面一声不吭坐下,点了两杯特调,然后也不言语,直接仰脖开喝。 “这么喝,你会醉的。”他好言提醒,将一杯温柠檬水推给她。 赵予安没说话,酒精在舌尖炸开一个又一个火苗,直烧到胃里去,直到冯恒拿开了她的酒杯,有几分不解道:“你怎么了?” 她伸手覆在自己额上,若有所思道:“我发现酒这种东西很奇妙,我不想醉的时候,往往醉的很快。但当我一心求醉的时候,反而越来越清醒。” “好像是这样。”冯恒的拇指停在手机屏幕上,看着弹出的消息,呼吸都变轻了。 赵予安试过很多办法,来压制住那个疯狂的念头。但她越是不想,那个念头就越是无处不在,藤蔓一样纠缠着她,烧得她浑身战栗,却有种莫名的疯狂快意。 她渐渐觉得酒淡如水,尝不出滋味。 原来自己的酒量并不如陆赢川所说的那么差。 饮酒伤身,或许他只是不希望她多饮。 但他不希望的事情,就是错的吗?因为他不喜欢,她就不能做吗? 她又为何要遂他的意、顺他的心、处处在意他的感受。 赵予安二十五岁了,她曾是一朵张牙舞爪的霸王花,后来经历了风霜严寒,一度花枝枯败,但骨子里她依然拥有强盛的自我意识。 现在,她的意识再一次觉醒了。 冯恒回消息间隙,看到对面的女孩霍然起身,发丝烈烈飞舞。他下意识问道:“你去哪儿?” 她回头一笑:“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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