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真不错,然后呢?” “然后集中注意力。” “集中在什么上?” “蛋糕上。”鼹鼠回答。】 忻棠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漆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巧克力爆浆蛋糕。 苦苦的巧克力做成绵软的蛋糕,再挤上一层香滑的奶油,从上到下挖一大勺送进嘴里 ——再也没有比那味道更能治愈人心的了。 忻棠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忽然听走廊那头传来轻微的响动,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透过朦胧的泪眼,只见对面的大门打开,一个身姿高挺的男人从里头走出来。 距离有点远,男人的脸在廊道淡白的顶灯下晕成模糊的一团,可他那身简单的白衣黑裤,以及那不急不缓的步调,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忻棠的心猛地一跳,睁圆了眼睛,愣愣地瞧着他越走越近。 “你怎么了?”他停在她身前,俯身问她。 她眨了眨眼睛,瞬间清晰起来的视野里,她看到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那双凝望着自己的修长黑眸,透着明显的关切。 她的心“砰砰砰”地跳起来。 是他吗? 他是他吗? 她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可喉头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仰着头,怔怔地望着他,眼眶酸得发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眼前的脸又变得模糊起来。 她是在做梦吗? 她一定是在做梦。 因为只有在梦里,他才会出现。 那么,希望这个梦,能够做的久一点…… 郁韫林见忻棠愣愣怔怔地瞧着自己,纤瘦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隐在墙角的黯淡光影里,一双通红湿润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黯淡空洞,像丢了魂。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和九年前见到的那个女孩儿如出一辙。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眉头拢起,低声问道:“为什么坐在这里,没带钥匙吗?” 可不知为什么,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汩汩地涌出来,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汇在一起,滑过毫无血色的面颊。 她的头发散乱地披着,右边那一半不知道沾了些什么,一缕一缕看着油腻湿亮,而那侧的白底黄色条纹衫上,也染着大片浅褐色的污渍。 郁韫林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明明傍晚从他办公室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几个小时不见就变成了这副凄惨的模样? 丝丝缕缕的痛楚像藤蔓缠住他的心房,他抬手将她额边的乱发轻轻理到一侧,然后蹲下身子,拉住她环在腿上的手,低哑的声线带出从未有过的温暖语调,“忻棠,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说: 【】中的句子摘自《男孩、狐狸、鼹鼠和马》
第38章 忻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身的, 又是怎样用那只扭伤的脚跨进郁韫林家门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浴室的喷头底下。 温热的水流哗哗地淋下来, 打湿脏污的头发, 流到肩颈上,激起一片火辣辣的痛, 与受伤的脚踝一起刺激着她的神经。 忻棠咬牙洗完, 披上郁韫林之前给她的浴袍一瘸一拐地走出浴室,正巧见郁韫林提着两个大袋子从玄关进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彼此都愣了一下。 忻棠下意识地拢了拢浴袍领口。 这浴袍是男式的,穿在她身上好似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下摆拖到脚跟, 袖子长出老大一截, 领子也松松垮垮的。 郁韫林看出她的局促, 垂下眼帘走到她面前,将右手的袋子递给她, “去换一下吧。” 忻棠双手接来, 低头看去,见里头装着女式睡衣和一次性内裤,脸颊蓦地一红。 她咬了咬唇,声如蚊吶地道了声谢,转身往浴室去。 却被郁韫林叫住,“浴室太滑,还是去卧室换吧。” 忻棠犹豫一瞬, 正打算婉拒他的提议,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被他打横抱起。 身体骤然腾空, 她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慌忙说道:“我自己能走的……” 她脸颊绯红,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抓着滑开大半的浴袍交领,小幅度地挣了挣。 “别动。”男人双臂一颠,将她抱得更紧,大步流星地走进卧室。 顶灯自动亮起,他把她放在床沿,温声交代道:“换好了叫我,我帮你处理一下脚伤。” “嗯。”一颗心在胸口跳得砰砰作响,忻棠垂着脑袋,坐在那里低低应了一声,郁韫林没有停留,转身大步出了门。 房门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室内安静得只听见窗外的风雨声。 忻棠缓缓抬起眼帘,转头四顾。 他的卧室很大,应该是把两个房间打通了,但只放了一张床和两个床头柜。 墙面、窗帘和床品都是冷灰色调的,搭上胡桃色的原木大床和橡木地板,一眼看去,只觉得沉稳又冷清,一如他的为人。 床上的被子摊开,靠着床头的被角掀起,看样子他已经睡下了,那为什么又会突然出门? 而且他今晚回去老宅吃饭,明天又是假期,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回来? 忻棠抱着一肚子疑问换好衣服,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冲外面喊了一声:“郁教授,我好了。” 很快有脚步声传来,那步子又快又急,不知怎么的,忻棠的心跳也跟着加速了,她慌忙转回身,单脚跳着回到床边,刚坐下,男人挺拔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他径直走到她身旁,蹲下身,放下手上的医药箱,一手握着她的脚腕,一手轻托她的脚尖,低头仔细查看。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有温热的体温从他指尖传来,忻棠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回缩脚。 郁韫林怕弄疼她,松了手,抬头说道,“脚踝肿得很厉害,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听到“医院”两个字,忻棠心头一紧,急忙摇头,“不用了,就是崴了一下,也不是很疼。” 见她满脸抗拒,郁韫林沉吟一瞬,说:“那先用冰袋敷一晚,明早要是还不好,再去医院。” “嗯。”忻棠点了点头。 郁韫林便用绷带在她肿起的脚踝上绑了一个冰袋,冰寒与疼痛一起袭来,忻棠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郁韫林瞧她一眼,起身从隔壁拿了条绒毯过来,裹住她的双脚,随后把她抱到床上,在她脚底垫了个软软的大枕头。 “坐着别动。”他抱走自己的被子,又很快抱回来一床白色的厚被子,“这是干净的。” 他将被子盖在她腿上,出去拿了个崭新的吹风机进来,“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忻棠见他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感动的同时,心底又涌起一股深深的愧疚。 她坐在床头,红着眼眶侧身去接他手里的电吹风,“我自己来吧。” 郁韫林抬手避开,“你别动,免得把冰袋弄掉。” 她抿了抿唇,收回手,老老实实坐好。 郁韫林打开电吹风,弯着腰,帮她吹头发。 吹到耳侧的时候,发现她颈上有块皮肤泛着异样的红,他撩起那边的长发,只见从耳后一直到肩膀,全都潮红一片。 他心头一紧,连忙关掉吹风机,问道:“你这里怎么了?” 联想到之前她这片头发的黏腻和衣服上的大片污迹,紧接着又问道:“被烫伤了?” 他嗓音紧绷、语速很快,忻棠听出其中的紧张和担忧,偏头看了看右肩,故作轻松地说道:“还好,没起泡,不严重。” 郁韫林想说什么,张开嘴,却又顿住,缓了缓,说:“我帮你擦点药。” 忻棠又朝他抬起手,“我自己来吧。” 小小的一片手掌伸到面前,手指纤细,柔弱无骨,郁韫林的目光落在她白嫩的掌心里,一股难言的情绪在胸口迅速漫开。 他俯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冰凉柔软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他收拢手指,将她整只手紧紧包裹在掌心里。 余光瞥到她疑惑的眼神,他喉头轻轻一滚,低低压出三个字,“我帮你。” 说着就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 郁韫林从药箱里翻出一管烫伤膏,随即坐到她身侧,将她的长发拨到另一边,挤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起来。 他指尖动作轻缓,与凉凉的药膏一并在刺痛的皮肤上轻揉慢捻,激起一阵细痒,如道道微小的电流,沿着脊椎一路往下。 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情愫从心底升起,忻棠僵着脖子挺直后背,放在被子里的双手捏在一起,才勉强止住心尖的轻颤。 “痛吗?”感觉她的僵硬,郁韫林开口打破沉默。 忻棠摇摇头,默了一瞬又说:“跟脚比起来,几乎没感觉。” 她的皮肤白皙柔嫩,只有眼前这一片,红得触目惊心。 郁韫林压着胸口的难受,犹豫片刻,哑声问道:“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短短一句话,瞬间勾起苦涩的情绪,忻棠咬着唇,半晌没出声。 深夜时分,外头风雨交加,室内却一片岑寂。 郁韫林望向身旁的女人。 她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视线低垂,下唇被咬得发白,眼角的湿意在灯下闪着细碎的光,满脸都是化不开的愁绪。 久久没等到她的回应,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抿了抿唇角,温声说道: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觉得特别有道理——*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大声说出来,永远是一种勇敢的举动。” 这不是《男孩、鼹鼠、狐狸和马》那本书中的话吗? 这话对忻棠来说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能立马说出它在书中的第几页。 她呼吸一滞,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般,飞快地扭过头,直直地看向身侧的男人。 男人的眼底映着暖橘色的灯光,犹如一汪被月光照亮的湖水,漾着柔和的碎光。 她通红的眼眶里还含着泪,心脏跳得又急又快,她睁圆了眼睛,眼底满是惊讶和期望,却又害怕自己空欢喜一场,就这样微张着嘴,定定地无声地瞧着他。 他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与她对视着,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那本书上还说——*寻求帮助并非放弃,而是拒绝放弃。” 忻棠听到这里,热泪控制不住地涌上眼眶,模糊的视野里男人的脸与记忆中的少年完美重叠。 她弯起唇角笑起来,嗓音却已哽咽,“.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 注:带*的句子摘自《男孩、鼹鼠、狐狸和马》
第39章 虽然这句话没头没尾, 郁韫林却听懂了。 近在眼前的那双杏眸里汪着晶莹的泪,欣喜的笑意闪烁其中,那模样实在惹人怜爱, 他心头一动, 下意识地就要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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