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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拉住了凌衣衣覆在他颈侧的手，他侧过头，垂着发红的眼睛，以柔软的鬓角蹭了蹭她的手心。 他不开心，但也不想让她难过。 他怕自己愤怒之中出口伤人，于是不说话。 片刻后，他忽然站起，一边落泪一边咬牙切齿道：“我不会打扰到你。我睡地上。” 还是没回过神来穿好衣服的小明在房间里进进出出，木地板上被他迅速铺好了简易的地铺。 凌衣衣则躺在床上撑着下巴看他忙碌。 是她判断失误了。 她原以为小明是属猫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极易炸毛。 猫是不会被驯服的，可以放心逗弄。 现在看来并不是。 他是属狗的。 他会被驯服。 一旦认定了主人，就绝对忠诚。 不论主人对他如何不好，他都不会伤害主人，只会默默承受。 而且黏人。 就算要把他赶走，他也不愿意走。 打理好一切的小明在地上躺下。 原本已经不再哭的小明，转头见凌衣衣在看他，又忍不住沉默地红了眼睛，又难过又生气。 坏了。 这下真气哭了。 凌衣衣无数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大恶人的本质。 她并不是很心疼小明，只遗憾怎么没东西录下来。 这可是小明一辈子的社死记录。 清醒的小明是绝不会露出这一面的，还竭力拒绝凌衣衣的靠近。 他怎么可能真的爱她呢。 凌衣衣可是日日和他作对的、曾经杀了他的人。 等副本结束，小明恢复了清醒…… 不知道会不会原地羞愤至死。 “现在我觉得，白雪公主这个外号并不适合你。”凌衣衣看着小明的惨状，微笑道。 小明：？ “你应该被叫做耶稣，不对，看你的长相更像华国人，还是叫唐三藏吧。” 小明面露不解。 他知道凌衣衣又在讲莫名其妙的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了。 只是这一次，他连理解笑话的意思都做不到。 凌衣衣原以为小明是副本中正确规则的坚守者和维护者。 现在看来并不是。 小明确实是正确规则的坚守者。 但他无力维护。 肆意作乱的邪神和被污染的大量规则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据。 小明是正确规则的坚守者。 也是被邪恶规则迫害的受害者。 耶稣救世要替人受万般苦难。 唐三藏西天取经也有九九八十一道杀机等着。 上一个副本里，邪恶规则造成的恶果是暴力阶级，于是小明被迫害的表现便是在学校中被长期霸凌。 这一次的副本，邪恶规则的恶果是精神污染，于是小明被迫害的表现变为了强制的认知错误。 前两场戏中，小明是边缘人物，也没有被添加上特殊关系。 他阻止村民的暴行，想要救下袁不惜和仇不休，是这个罪恶的世界里唯一一个完全正义的存在。 但第三场戏，凌衣衣把小明拉入了核心事件中，并给他添加上了与过往相悖的身份。 于是小明产生了错误认知。 小明始终无法消灭邪恶。 他只能一直坚守心中的正确规则，守住位面的根基，同时忍受住邪恶规则的迫害。 小明的最高任务，就是在无尽的邪异罪恶与危难痛苦中，让自己绝不犯错、绝不崩溃。 “这种神当着有什么意思。你是受虐狂吗？”凌衣衣不由得感叹道。 “还得是我来救你。” “放心吧，师父。”凌衣衣已然进入了角色。 “虽然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好好去西天取经，但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大闹天宫，杀神灭佛，谁也别想踩在我头上镇压我。” 凌衣衣笑眯眯道：“这破经不取也罢了。” 小明听不懂。 但被凌衣衣始终不适时宜的幽默一搅和，他的所有心情都乱了，生气和伤心也被搅到了一边。 权当是凌衣衣在安慰他了。 于是，他觉得自己可以勉强原谅她。 自己把自己催眠着安慰好的小明调整好了心态，他又变回了那个有余力关心人的伴侣。 “别讲笑话了。既然最近事情多，就早点休息吧。” “好好好，师父别念了，我头疼。”凌衣衣转身，但并未闭眼。 虽然凌衣衣也想休息，但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诡物可不会留给她养精蓄锐的时间。 就在小明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两人的房间门被敲响了。 他起身去开了门。 出现在门外的小红拉住自己的衣角，对两人惊慌道：“爸爸妈妈，我看到几个怪人从窗边过去了。他们从爷爷家出来的。衣服上有血。” “会不会是坏人……奶奶最近要生了。” 奶奶要生了？ 太怪异了。 凌衣衣立刻起身：“走。我们去爷爷家。” 小红所说的房子离他们家只有不到五十米。 一出门，凌衣衣就发现了端倪。 按照剧本的关系，“小红的爷爷”指的是凌衣衣的“父亲”。 她和“父亲”的家，所在的地方分明是那所乡村小学的地址，四处的民居与环境并没有多大区别。 上一次剧本中，小红看起来有十一二岁，此刻的小红只有七八岁。 也就是说，仇不休死亡时间的大约四年前，乡村小学还没有建起。 “小红的爷爷奶奶都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样的人？”趁着还没走到“父亲”家里，凌衣衣直截了当地问小明。 虽然不解凌衣衣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但小明从来不会拒绝凌衣衣的要求，于是他回答道： “你父亲叫王剑男，母亲早年去世了。小红的奶奶是你的继母。” “谁也不知道你的继母叫什么名字，她的精神有问题，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她和你差不多大。” 闻言，凌衣衣立刻有了判断。 这样的愚昧的村里的年轻疯女人，大多都是被迫绑来的。 王剑男不出意外是个犯罪者。 “我们从围墙翻进去，别让王剑男发现。”凌衣衣对两人道。 一进入院中，凌衣衣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味道是从角落的漆黑柴房里传来的。 今夜月光很亮，无需灯烛就能看清四处。凌衣衣轻声让小明带着小红让开，独自推开了柴房的门。 她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年轻女人。 女人的衣服几乎等于不存在，她的大腿处淌满了血，一条被剪断的脐带流在地上。 脐带边，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刚出生的女婴。 女人的手脚上绑着铁链，露出的皮肤上都是殴打留下的伤痕。 更令人不忍直视的是，她的身上有许多血窟窿。 能卖掉的器官被挖掉了，伤口还在流血。 女人奄奄一息，已经快死了。 就算立刻抢救，也无力回天。 凌衣衣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仇不休的合照上的年轻面庞。 那是仇不休失踪的好友的模样。 袁可惜。 小红已经吓到完全失声了。 她跌坐在地上。 小红跌倒引起的撞击声让袁可惜扭过脖子，她的眼中是巨大的惊恐。 血液随着她的转头涌入了她的气管。 袁可惜咽了气。 一双温热的手覆上了凌衣衣的双目，小明低声道：“别看。” 他要人别看，自己却死死盯着罪恶打造的地狱，双目通红。 那是刻骨的愤怒。 一道浑浊的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 “来爹家里，怎么不说一声？”王剑男沉着脸质问凌衣衣。 凌衣衣拉下了小明的手。 “我不需要保护。你遮好小红的眼睛。”凌衣衣并不理睬王剑男，而是侧首对小明道。 “跟你说话，没听到吗？”王剑男面沉如水，“站在这里干什么？你继母难产死了，我正要给她收尸。” “你就是王剑男？”凌衣衣转身看向老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王剑男暴怒道。 “你给我闭上你的脏嘴。”凌衣衣的脸上不再有任何笑容，她的神情冷到了极点，面色比鬼更恐怖。 一把柴房里的柴刀被凌衣衣拿起。 下一秒，王剑男的腿被生生砍断了。 他惨叫起来，瞬间涕泗横流。 没等他彻底翻滚结束，他的另一只腿就被利刃贯穿，钉在了地上。 “我说了，闭嘴。”凌衣衣在王剑男面前俯身，她的脸上溅满鲜血，目光可怖至极。 “再叫一声，就杀了你。”
第31章 红白喜事08 当恐惧变得过于巨大, 人会为了活下去强行控制自己的躯体。 看着容色冰冷的凌衣衣，王剑男意识到，如果不听话, 这个女人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她是以冷静的外壳包裹的亡命之徒。 世上没有什么东西真正列在她的顾虑清单上。 于是王剑男一边发抖着失禁，一边竭力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余剧烈的喘气声。 “真脏。”凌衣衣冷眼看他的丑态。 “不要杀人。”小明拉住了凌衣衣的手腕, 他的手很有力。 “他不是人。”凌衣衣并未答应，但也放下了柴刀, “小明老师，我果然和你合不来。” “放心吧，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凌衣衣垂眸道，“至少要等他忏悔完八辈子犯过的腌臜，才能放他解脱。” 就在凌衣衣思忖要从哪里开始拷问王剑男的时候, 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院子里有一片不大的菜地, 半人高的桑树簇拥着抖动, 不一会儿，一个小女孩就从桑叶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只有四五岁，身体瘦小, 神情空洞灰败, 像个惨白的没有灵魂的玩偶。 女孩走到凌衣衣面前, 握住了她染血的手。 “姐姐……打坏人。”女孩仰着头, 声音磕磕绊绊。 她还不太会说话。 “我也要, 打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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