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灼仔细回忆了下,非要说有的话,那就只有自己了。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一脸平静地摇了摇头。 池绥没从他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收回无波无澜的视线,朝底下扫了一圈,在同一个方位定格住,连带着锐利的眉眼都收敛几分。 没几分钟,服务员端着一盆烧烤上来,全都是红尾虾,池绥退到沙发上,段灼坐在了他对面,点上一支烟,烟雾在嘴边翻涌,一簇火星忽明忽暗。 看着对面认真剥虾的模样,囫囵不清地说:“池哥哥贴心了,知道我懒得动手,还特地为我剥好。” 池绥眼皮懒懒抬起,瞳仁反射出疏离淡漠的弧光,他指着一盆虾头说:“多吃点,至于这个——” 手挪了几公分,正好落在虾肉正上方,“一会帮我给她。” 段灼皮笑肉不笑地掸了掸烟灰,下巴轻轻一抬,指的是徐浥影的方向,“要我说你什么好,怎么净做些不值钱的赔本买卖?” 就是这么一扫,意外捕捉到一张熟悉的脸,不免愣了下。 程诺怎么也来了? 池绥没看见程诺,哼笑一声,当作对段灼的回应。 心里想的是,她要是缺个□□的,他也照做不误。 他干的不值钱的事这么多,还缺这一件吗? 更何况。 他靠在沙发上,也点起一根烟,不抽,用来玩的。 懒懒说:“她的手比我的金贵多了。” 段灼又笑骂一句:“没出息。” 这天晚上的意外不少,满满一盆虾肉还没送出去,徐浥影就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撞见了池绥,整个人一顿。 深陷于单恋沼泽里的人是自卑的,坚不可摧的自我防御机制被打破,她连抬头直视他目光的勇气都没有,即便她是个实实在在的视障人士。 她低着头问:“你怎么在这?也来联谊的?” 说到最后,语气有些冲。 池绥背过身,没给A大那群人探究自己真面目的机会,目光垂落,对上她莹白的耳垂,“一个人来的,算是为了解闷。” 徐浥影闷闷地哦了声,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他说,等到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倒是池绥没沉住气,先把话挑明白了,“小呆小姐,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上回没来赴约是我的问题——” 他没打算把罪都归咎到不靠谱的丁文瑞头上,可要找个合理的解释,并不容易,以至于沉默的时间在繁杂的背景音里被衬托得格外漫长。 徐浥影慢吞吞地抬起头,掐断他的话头,嗓音沉沉:“我有话要跟你说。” 手跟着抬了起来。 这一次,她终于扯住了他的衣袖。 她感觉自己化成了春日里的鸢尾蝶,从厚重的茧中蜕变,张开柔软的双翼,翩翩然起舞,被他带着飞过荒野,降落于绿意盎然的稻田中。 笑意盈盈的模样,看愣了池绥,一扫几天积攒下来的倦怠,眉眼恢复漫不经心的松散,肩膀在这时被路过嬉戏打闹的人搡了下,他趁乱顺理成章地攥住她牢牢扯住自己衣服下摆的手,往一侧带去。 身后是丝绒帘布,徐浥影裸露在外的后颈与它柔软的质地紧紧贴合着,陡然加速的心跳让她略感不安,唯恐被他发现,堂而皇之地泄露心底行踪。 百般无措下,呼吸加重,室内暖气很足,呼出的气息就像刚烧好的热水顺着壶口冒出的蒸汽,熏得她两颊泛起廉价的红晕。 脸上的热意,加重了她的惶恐,她像只鸵鸟一般将头颅埋进沙石里,借着黑暗和周围容易让人意乱情迷的氛围,掩盖住心底不安分的行踪轨迹。 ——雀跃浪漫得像跳完了一小段华尔兹。 回过神来发现他们现在正处于暧昧最容易发酵的身位,也是最适合亲吻缠绵的姿势—— 如果是恋人就好了。 她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个念头,生生把自己吓了一跳,抬起的脑袋又垂了下去。 池绥当她在抗拒,于是强迫自己主动叫停了这长达十秒肌肤相贴的温存,双手不动声色地在她纤瘦的腰部一搭,扶正了她的身体,旧事重提:“小呆小姐,刚才是想说什么?”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徐浥影作为国家退堂鼓一级成员,自然放弃了现在这难得一见的开诚布公的机会。 随口胡诌:“你今天这件衣服料子不错。” 然后第二次落荒而逃,回到座位,猛吸了口汽水,葡萄味的,酸酸甜甜,她的心也快冒起了粉红色泡泡。 吸管就被她无意识地咬成了好几节,米洛姗姗来迟,挨着她坐下,“你把我叫过来是为了看你喝酒的?” 徐浥影摇头,“你前男友也在这,把你叫过来是为了看热闹的。” 米洛气到不行,“你这什么恶趣味?” 徐浥影笑眼盈盈,欠扁道:“我现在只有甜味。” 米洛没听明白,但也懒得问,一个抬眼,瞧见了二楼两道身影,段灼以及—— 这时,有人递过来一杯浓度算不上高的鸡尾酒,米洛抿了两口,放下,被酒精熏过的嗓子有轻微的哑涩,黄绿相间的液体映得那双杏眼分外晶亮,“有传闻说,我这前男友和池系草是一对好基友,本来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再近些,都能贴到一起了。” 说着,米洛想起自己半分钟在洗手间门前看见的画面,只有短短的几秒,但足够让她产生好奇,“对了,浥影姐,你和池绥认识啊?” 那声“绥”淹没在插科打诨的笑声里,徐浥影没听清,“你刚才说谁?” 米洛一字一顿:“池、绥。” 这个名字在徐浥影脑海中留下的印象远比她认为的还要深刻,以至于光听见相似的字音,她就能瞬间联想出对应的人,以及那模模糊糊的面部轮廓。 可这世界同名同姓的人并不少,徐浥影告诉自己别想太多,但出于莫名的好奇心,还是多问了句:“哪个池,哪个绥?” “池塘的池,绥靖的绥,就我之前和你说的法律系系草——”感觉自己在说一通废话,米洛停下不打算继续了。 徐浥影早就忘记了这事,循着脑海里的记忆又问:“靠近鼻梁的位置是不是有一颗小痣?” 她又没仔细盯住他脸看过,怎么会知道? 米洛摇头说不清楚。 徐浥影狐疑地问:“你突然提这人做什么?” “刚才看见你和他在洗手间门口说话,气氛还挺和谐。” 徐浥影愣了下,混乱的思绪还没整理干净,左侧传来一阵陌生的气息,木质玫瑰和琥珀混合的香水味。 是个女生。 嗓音也好听,就是那句猝不及防的开场白容易叫人心生恼怒:“你和池绥在一起了?” 徐浥影感觉事情正在朝着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人对于把控不了的现状,总会抱有一定程度的恐慌和抗拒,她语气急躁了些,“你又是谁?池绥到底是谁?” 程诺冷淡地看她,“徐浥影,以前在青鸟上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人特装,现在到了这份上,你还在这装,你真当我没看见刚才你和池绥凑在一起的画面?池绥替你打了这么多回架,挨过这么多伤,你连承认他都不肯?你不是也喜欢他?” 挺莫名其妙又没头没尾的一番兴师问罪,徐浥影彻底听愣住了。 粉红泡泡飘到半空,被突如其来的冷箭射穿,发出破碎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下章文案剧情~
第28章 28 徐浥影第一次听到“池绥”这名字是在初二, 同一年,她跟随边婕加入全新的家庭。 仿佛经历了回改头换面,不再瘦到干瘪, 气血丰盈了些,吃穿用度是富家小姐的标准,但她骨子里的自卑并未被金钱和高贵的身份冲垮,肩上的重量将她瘦削的肩膀狠狠压下,漂亮的毫无生气。 在家里, 她还会配合边婕装模作样地表现出乖巧伶俐的一面,双脚一踏进校园, 被掏空一般,肌肉挤不出一丝一缕的笑,将孤僻的性子发挥得淋漓尽致,沉默寡言,从不主动与人交往。 当然, 还有另一层因素, 她被孤立了。 那会逆反心理轻, 与边婕对抗的底气接近于零, 只能在心里暗暗羡慕那些能把自己人生过得张扬恣意的人。 就在这时候,池绥出现了。 用声名狼藉形容一个少年并不贴切, 风评不佳却是事实。 旷课、打架, 是老师最头疼的那类不良少年,没多久传出了早恋的新闻,据说还是脚踏两条船的那种, 也有传闻说他曾经为了喜欢的人和混混打架, 寡不敌众, 无力还击之下被打到骨头都断了几根, 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初二下学期,返校的第一天,徐浥影在校门口撞见了他,活在别人嘴里的“不良少年”第一次有了具体的形象特征。 面部淤血已经消除,青紫色的痕迹尚未完全褪去,只有下巴尖白皙干净,侧对着她的下颌线条流畅漂亮,桀骜不驯的眉眼,微微眯起时,有超过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锐利。 模特般的大长腿,左边裤腿撩到膝盖,露出半截厚重的白纱布,走起路来重心不稳,缠绕在脚边的影子晃得比树影还要厉害,却和狼狈、滑稽半点不沾。 好奇心支配下,徐浥影收回视线的动作慢了几秒,意外和他的目光产生一瞬的交缠,黑沉沉的眸,闪烁着不明的光亮。 这天之后,徐浥影陆陆续续又听到不少传闻,比如他计划在跨年夜的烟花秀上同自己喜欢的人告白,然而那人并未到场,第二次的无人机告白计划定在盛夏的某个夜晚,最后因为一场不合时宜的台风不了了之。 他兴师动众两回,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喜欢的人究竟是谁,私底下的讨论声层出不穷。 但不管是何种猜测,都逃不开一个特征:外形出众。 附近学校的漂亮女生就这样全被猜了一遍,甚至连男生都不能幸免,可唯独避开了“徐浥影”。 想来也是,她那会死气沉沉的,和生性恣睢的少年有着天壤之别,如果要排个“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她一定高居榜首。 初中三年一晃而过,别说和池绥有过面对面的交流,两个人连处在同一空间的机会都没有,于她而言,他就是个耳熟的陌生人。 她对于他,可能是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陌生人。 中考徐浥影发挥稳定,又一次踩着分数线考进当地最好的高中,出乎意料的是,她在录取公告栏上看到了池绥的名字,青鸟按成绩划分高低,她在尾,他在头,两个人之间隔了整整十四个班级。 那时候的徐浥影依旧不爱说话,但已经不再是初中时阴沉的模样,她又一次变了样,恹恹的玫瑰盛放,在凋零之前,变成高傲的白天鹅,形单影只地在她为自己圈出的湖泊里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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