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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突如其来的阵雨开始时，邓熙明正驶在送杭逸舟回家的路上。 大雨弥补了他傍晚没赶上的堵车，前方一片红艳艳刹车灯，亮得此起彼伏，经过湿漉漉的挡风玻璃反射，闪烁晃眼，让200米外那盏浑圆的交通灯黯然失色。 “可能得堵一会儿了。”他头微微右偏，询问杭逸舟，“要听歌吗？” “好啊。” 收音机打开，正好是音乐频道。娓娓动听的旋律，瞬时便在狭小的车内空间荡漾开来。 是一部古装电视剧的插曲，情歌对唱，婉转深沉，如泣如诉。 “我好像听过这首歌，”邓熙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随音乐律动轻敲，“媛媛失恋那阵，天天看这个电视剧，一边看一边哭，可惨了。” 杭逸舟忍不住弯了弯唇：“看别人的人生，流自己的泪？” “你看过吗？” “没有，剧太长了，只看过解说短视频。”她捏玩着两根大拇指，唇畔弯起的弧度渐渐抹平，“兰因絮果，是悲剧嘛。生活已经这么苦了，应该看点开心的东西。” “兰因……絮果？”不怎么看电视剧的邓医生，语气里满是疑惑。 “兰因絮果，指男女之间，开始美好而结局离散。这部剧的男女主，青梅竹马，却在多年婚姻中，磨光了所有情谊，最后落得个生死不见的下场。” 恰逢一曲渐终，末句余音袅袅，仿佛在与杭逸舟沉静的解释互相应和。 「若有来世盼你我结寻常夫妻，再相约不离不弃。」 她浅浅地笑了一声，似嘲似叹： “做寻常夫妻，就能不离不弃吗？多少人困在失败的围城里互相折磨，有时候想想，其实还不如痛快些，一拍两散，各奔前程。” 邓熙明被这句评价唬得一愣，又或者说，是被杭逸舟此时的语气唬得一愣，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幸好车流开始缓慢移动，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持沉默。而杭逸舟大约也意识到她方才搞僵了气氛，接着新一曲音乐的前奏，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到“仙侠剧动不动就要毁天灭地”的吐槽上。 这个并不明显的冷场，被八面玲珑的法务经理轻松揭过，只是邓熙明心头，隐隐笼上一丝异样。 相识数月，她与他说过许多话，浅笑嫣然的、大方得体的、妙趣横生的……数不胜数。 可方才那句，或许是他第一次，听见她不设防的真心。 / / / 驶近小区门口，前方却排起了小轿车的长龙。只见数辆车子依次停在路边，一动不动，连火都熄了。 邓熙明隔着车窗问了问，原来是小区落杆老化，忽然卡住抬不起来了。检修的师傅堵在半路，至少还得二十分钟才能到。 “我自己走进去就行，两步路而已，你快回家吧。” 杭逸舟说着话解开了安全带，然而上手开门时，动作一滞。 她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他：“你有伞吗？我早上出门忘记带了。” 邓熙明忍俊不禁：“夏天不带伞？我以为杭律师这种都市丽人，不打算遮雨也得注意防晒呢。” 杭逸舟拍拍她的牛皮小方包：“今天出门换了包，忘记了。” 这厢司机小邓已经开始着手靠边停车。车停稳后，他大长胳膊一捞，从座椅背袋里掏出了雨伞： “走吧，我送你。” 淅淅沥沥的雨将地皮浇了个精湿，昏黄路灯下，路面坑洼处闪着油亮的金光。浅口高跟鞋与厚底运动鞋并排而行，笼在直径130cm的超大雨伞下，风雨不进，极具安全感。 自然，也不会有倾斜的伞面、淋湿的半个身子、以及趁机搂上女士腰肢的男士手掌。 他只是将她护在路内侧，安安静静地走着，没有一点多余动作。 人的叛逆心往往是这样的，越遇到规矩的人，越想不那么规矩。 所以，当邓熙明将她顺利送到单元楼门口时，杭逸舟回手勾住了男人精壮结实的腰。 软硬得当，还带着温热，手感极好。 她挂在他胸前，抬头看他：“男朋友，不来个晚安吻吗？” 邓熙明的脸“腾”一下红了，连带被她搂着的腰也又热又麻。 他承认，他还没习惯他们的新关系。 收拢的伞被人慌张往墙上随便一倚，没靠住，“啪嗒”倒在地上。然而相拥的男女深陷对方眼眸，谁也没空分一点视线给那可怜的大黑伞，它只好就这么孤零零躺着。 邓熙明先是缓缓低头，而后忽然想到什么，极不熟练地将手掌从杭逸舟腰间上移，托住她的后脑。 第一次做这个动作，感觉还有些怪异。 怪异随着视野中那双大眼睛一点点靠近，越来越明显。 他喉结轻耸，哑声道：“你……能把眼睛闭上吗？” 大眼睛一弯，盈满笑意：“邓医生，你害羞？” 别说他根本不是什么禁欲流，即便是，也受不住这个女人从神态到动作全方位的挑衅。 邓熙明眸色微沉，一把握住在他腰侧捏揉的小手，将人稳稳锁进怀中，毫不犹豫地俯首贴了上去。 唇齿相接，他霸气得过分，半点没再给她攻城略地的机会。 幽深的眸子黑得纯粹，不知是不是因为距离过近，杭逸舟在里面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暗涌，仿佛向来纯透的晶石，染上绮丽的光色，灼得她眼睛酸痛。 她终于投降，顺从本能，闭上眼睛，专心感受他带给她的风起云涌。 这一吻，持久而激烈，待杭逸舟因为气短连连告饶时，她已被他抵在了墙上。 他的手掌仍垫在她脑后，温热厚实，帮她隔绝墙面的湿寒水汽。 她的手掌亦仍搭在他腰间，只是从游刃有余的揩油，变成了虚弱乏力的搀扶。 邓熙明打量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两颊盈绯、翦瞳泛雾，嫣红欲滴的两瓣唇，微微张着，尚在轻喘。 他眉梢得意一挑，噙笑开口： “杭律师，这下，是谁害羞？” ---- 竹竹有话说：邓医生终于支棱起来啦！
注：本章涉及歌曲《梅香如故》
第11章 谎言 ===== 入夏后，南城的太阳越发无法无天，肆意炙烤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街道经受了一整天的暴晒“酷刑”，即便已经日近西山，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热气。 杭逸舟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灌了满鼻。她叹口气，瞧瞧被外卖饭盒占用的右手，又数数医院大门到门诊楼的几步路，决定还是不费那个劲儿去包里翻伞了。 前门进，后门出，穿过门诊大楼这短暂的凉气，就到了住院部与门诊部中间的小花园。 精致但犯懒的都市丽人，为了有个心理安慰，特地绕路到花园边缘，去蹭一点树荫遮挡。 然后，她就遭遇了意料之外的“打劫”。 小男孩看起来六七岁，原本一个人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托着腮帮子扁着嘴，满脸忧郁。杭逸舟因为没在周围看到家长，下意识多瞥了他两眼，正巧碰上他也抬头。 两人对视一瞬，男孩忽然咧嘴乐了，趿拉着卡通拖鞋“哒哒哒”走到她旁边： “我认识你。” 杭逸舟一愣：“你认识我？” “你是邓医生的女朋友。”他人小鬼大，举着两根指头，一脸得意洋洋，“你之前来给他送过饭，你们牵着手一起从我病房门口经过，至少有……两次！” 原来在逃小病号，还恰好是邓熙明那一层的。 虽然杭逸舟对这个孩子完全没有印象，但料想她跟邓熙明在一起总共不到三个月，贴心女友送饭更是稀罕得紧，这孩子却能瞧见两回，显然是消化病房里的“长住用户”。 既然遇上了，当然不能让他继续一个人呆在这里。 她俯下身问他：“你坐在这里不热吗？吃晚饭没？” 男孩脸上的得意瞬间被沮丧代替：“我不要吃饭，我不喜欢吃，所以趁我妈不在跑出来躲着了。” “你妈妈做的饭不好吃吗？”杭逸舟眉眼盈笑，极具哄骗性，“我也不喜欢吃我妈妈做的饭，她做饭可难吃了。” 她晃了晃手上饭盒：“我这次带了很多好吃的，到时候可以分你一些，跟我回去吧？” 这么逼真的诱惑，竟然对他毫无作用。男孩丧气低头：“你别骗我了，你带的东西我多半不能吃。” 他苦着脸，眉头皱得极紧：“我妈妈做饭很好吃，可是我有病，医生给了好长好长的忌口单子。她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我早吃腻了。” 摇晃的树影投在他脸上，遮住了大半阳光，只剩嘟起的小嘴还笼罩在一片金灿灿中。杭逸舟转转眼珠，正在想新理由，就听他肚子里“咕噜”一声。 她忍俊不禁，用没拿饭盒的那只手牵起他：“走吧，至少先看看你妈妈今天带来了什么饭啊。你都饿成这样了，还要继续在这里晒着吗？” 小男孩揉了揉肚子，有些难为情，只好拖着他的皮卡丘拖鞋，一步一趿拉，跟在杭逸舟身后，慢吞吞朝住院楼走去。 消化病房的护士台边，一位年轻妇女正满脸焦急地向值班护士询问。护士一边安慰她，一边调楼层监控。 画面正显示到孩子出病房，电梯门“叮”一声响了。 “童童！”年轻的妈妈两步奔上前，一把搂住走出电梯的孩子，“你去哪了？吓死我了！” “我就是去小花园透透气……” “下次不许自己乱跑了，要透气也得等我回来一起去啊！” 童童妈妈稳住神，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拎着饭盒的女人：“你是……” “我是来送饭的，”杭逸舟微笑，“刚巧在花园遇到童童，就带他一起上来了。” 童童挣开妈妈的怀抱，拉了拉杭逸舟衣角：“阿姨，你说过要分我好吃的，说话得算话。” “好啊，”杭逸舟俯下身，摸了摸他的头，“那我先去问问你的邓医生，只要不是你忌口的东西，一定分给你。” / / / 事实证明，童童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病号，对自己判断极准。杭逸舟把前因后果讲给邓熙明听之后，邓医生打开饭盒端详半天，只挑出一碗汤给病房送了过去。 待他回来，杭逸舟已经将饭在桌上摆好了。邓熙明接过她递来的筷子，憨憨一笑：“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尝着味道不错，所以在那家店打的包。” 邓熙明夹起酥炸排骨咬了一口，眉梢瞬间挑起愉悦弧度：“真的不错，好香啊。” “店家说是用虾油炸的，所以特别好吃。可惜啊……”杭逸舟想起刚刚愁眉苦脸的小男孩，“童童吃不了这个吗？” “太油腻了，他消化不了。”邓熙明亦是轻叹，“难怪他不想吃饭，天天吃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天气又热，是我我也没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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