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表情好严肃啊。”余小鱼奇怪,跳舞不应该高高兴兴的吗? “探戈就是这样要求的。”江潜找了个空的双人高桌,叫来侍者。 她看向墙上的海报,有表演者的名字和曲目,还有简短的介绍,不过都是西班牙语,包括酒单上的酒,她是一个单词也看不懂,就让他代劳点了。 今晚的女舞者穿得比海报上更加亮眼,一身蓝色带亮片的裙子,高叉开到腰际,和穿灰西装的男舞者相对而立,随着舒缓的音乐一步步走近。 余小鱼是第一次现场看探戈舞,靠身材优势挤到了最前排,只见他们的手举在空中,松驰却紧张地握着,充满了矛盾的张力。女人的裙摆在快速的舞步中翻卷,闪着繁星般华丽的光芒,她像一株夏夜里的葡萄藤,在闷热的空气中扭动、伸展,躁动不安地轻颤,寻找着依附。舞伴深沉如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如有千钧之力,两具躯体遠离又靠近,旋转又静止,每一个踢腿都带着无比澎湃的激情,每一个怀抱中的后仰都诉说着隐秘的欲望。 节拍如心跳,目光如爱抚。 想要又抗拒,不安又大胆,最终在肢体的纠缠中臣服。 一首《Ariele e Calibano》。 火花四溅。 一曲舞毕,酒吧里掌声雷动,喝彩此起彼伏,余小鱼跟着旁边几个外国女孩一起叫破了嗓子。 她兴奋地跑回座位,“江老师江老师,你会不会跳探戈啊!” 江潜看她这么开心,笑了,“不会,我不想跟人身体接触。” “啊,我一激动就给忘了……” 感觉这个舞很适合他。 她有点失落地拿起酒杯,江潜看在眼里,提醒她:“这是我的酒,给你点了桑格利亚。” “我不要喝桑格利亚,我喝过那个,没有成人酒吧的感觉。” 她高傲地仰起脸,从他的杯子里喝了一大口,一瞬间脸都皱了。江潜还没来得及拿烟灰缸给她吐,她已经咽了下去,扶着桌子呛咳着,眼冒金星。 “好烈啊这个酒……” 江潜哭笑不得,他要的是43度的绿牌威士忌,“我没加冰都不喝,你这么一口下去,过几分钟就晕了。” 她挠挠头,“我压一压这个味道。” 说完便把自己那杯红色的桑格利亚咕嘟咕嘟灌进肚子,呼出一口气。 “怎么……怎么好像跟我上次喝的度数不一样……”余小鱼觉得自己有点拿不穩酒杯了。 江潜没想到她混着喝,都愣住了,刚想给她拍几下背,后面一个白种男人凑过来,手搭在她肩上。 “Mignonne, allons-y, dance avec moi(小可爱,我们跳舞去吧)?” “Casse-toi!” 江潜对那流里流气的法国男人说了句滚 ,手上一拽,余小鱼头晕脑胀地坐到他腿上。 “Oh la la!” 法国人和同伴举着啤酒罐起哄,嬉皮笑脸地朝他竖了个拇指,走去台球桌玩了。 余小鱼趴在他怀里,手软软地在他胸口摸索,“江老师,他说什么呀?” “说你可爱。” “嘻嘻,那我过去谢谢人家。” “一过去就被下药拖到小黑屋里吃掉了。”江潜吓她。 “刚才那个小哥哥好帅啊,眼睛好蓝……” 江潜搂着她腰的手一紧,“等会儿过来个绿眼睛的,你就喜欢绿眼睛的,是不是?” “嘻嘻嘻,我也喜欢绿眼睛的,像波斯猫一样。” “……” 余小鱼继续大着舌头说:“再坐一会儿,肯定还有人来搭讪我,哈哈哈!这里帅哥好多喔……” “好啊,就坐着,看谁来找你。” “江老师你不吃醋吗?你吃个醋嘛。” “我为什么要吃醋?”江潜从容不迫地教育她,“等会儿没人来你就死心了。” “不可能!我这么有魅力……” 江潜往威士忌里加了几块冰,喝了一口,瞎说:“那法国佬品味与众不同,所以才喜欢你这款,西方人都喜欢金·卡戴珊那样的。” 余小鱼受到了伤害,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江潜就陪她坐着,她手里端着空杯子,像个守株待兔的小农夫,守着他这树桩子傻乎乎地等猎物往上撞。 半小时过去,没有一个人来。 吧台的调酒师看到她,觉得这小姑娘都喝懵了,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不知道自己坐在哪儿,还总冲他甜甜地笑,好像他敢拎着几瓶酒去她男朋友那里找茬似的。 ……他又不想死。 调酒师见的客人多了,世界各国的都有,第一次看见这么有气势的东亚男人。酒吧里空调开得很低,他穿着纯黑的丝质长袖衬衫,下身也是一条纯黑的廓尔格裤,颈上的银链条让他的气质巧妙地融入了这里的夜生活。 他给那小姑娘披上自己的外套,从脖子到膝盖都遮了起来,戴戒指的左手环住她的腰,一个占有的姿势。那双黑眸冷淡地俯视着面前经过的人,右手微微摇晃着加冰的威士忌,价格不菲的铂金表在腕上反射出银光。 冰块碰撞杯壁,发出响尾蛇般咔哒咔哒的轻响。 无人敢上前搭讪。 调酒师对她做了个口型,聳聳肩,可惜用的是西班牙语。 余小鱼的笑容垮下来。 “我觉得这个大叔对我有意思,”她扭头认真地对江潜说,“可是他头好秃啊。” “还等不等了?”他把酒喝完。 她觉得自己等了很长时间,都有点想上厕所了,心灰意冷地道:“那就回家吧,这家的人都没品味,下次我换一家。” “好啊,我陪你去。” “我成年了,带着护照一个人去就行。我觉得可能是你坐在这里,看起来很凶的样子,他们都不敢过来。” 江潜弹了下她的脑门,“酒醒了?” 余小鱼很疑惑:“我什么时候喝酒了?” “……”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才十一点,我们上哪儿吃午饭?” “……” “哎呀!有好多人赞我,开心。”她点开微信弹窗,朋友圈积了一百多个赞,还有十几条评论。 看到一条有点震惊,是程尧金问她什么时候来阿根廷了。 程尧金可是从来不给人点赞评论的。 “来三天了,后天去巴西玩。” 回复完才发现微信里也有留言,问她住哪儿。 【你可以住我这,不收你钱。】 【不用啦,我是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住他家。你不会也在阿根廷吧?】 程尧金不在线,余小鱼发完就没管了。 走出酒吧,她抬头望着天,小声咕哝:“怎么大中午天都黑了……是要下暴雨了吧。” 空调外机的水滴到她胳膊上。 “啊,快跑,已经开始下了!” 江潜把她拎上出租车,“坐好,抱紧我,掉下去就要被雨冲到大西洋里喂鲨鱼了。” “嗯嗯,好的!”她乖乖把脸贴在他胳膊上。 第69章 塞翁失马 昨晚喝多了,被电话吵醒还是头疼。 “喂?” 男人温和的声音传来:“Maria,我回阿根廷了,你明天下午五点去咖啡厅把U盘给我,就是圣诞节我们去的那家。” “啊?……好的。”严芳硬着头皮道。 “没事吧?”男人感到她有一丝犹豫。 “没,我给你就是了。Edward,我有点不敢出门……” 男人释然:“没事,那些盯着我的人已经走了。明天见。” 放下电话,严芳舒了口气,拨另一个号码: “成交,我给你十万美元。” “二十万,我说过,你犹豫一天,就涨一倍。”那头年轻女人的声音十分得意。 严芳暗骂一声,“好好好,二十万,下午两点整在巴勒莫公园外的披萨店见,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敢耍花样,我找人把你做了。” “哎呦喂,大姐,我哪敢啊!我就挣点外快。U盘我留着又没用,拿到手都没打开过,我对那贱人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她被哪些大款睡过,我一清二楚,爆料随便爆,用得着你这玩意?” 挂了之后,严芳狠狠啐了一口,“殺千刀的小婊子,跟她学的,胃口大得很。” U盘是三天前不见的。 严芳对李明言听计从,他说把东西放她这儿暂存几天,不叫人找到,她就搬来这栋老公寓里猫着,自从进了门就没出去过,来过这里的人只有颜悦和钢琴老师。 因为不出门,她也不每天把包打开来看,大前天李明给她发消息,说他回巴西了,她这才想起看一眼。不看还好,看了冷汗都下来了——包里只有她那堆叮呤咣啷的化妆品,倒空了也没发现U盘的踪迹! 她心里第一时间有了个猜测,第二天乐茗来上课,她就旁敲侧击地问,乐茗说颜小姐似乎对她那款限量版香奈儿包感兴趣,上次她去房里取行李箱,颜小姐拿着包看了一会儿。 果然如此! 严芳知道自己猜中了,除了这个与她作对的女儿,还有谁会拿她的东西! 钢琴老师文文弱弱的,守规矩,又胆小,窗外小青年在街上拿着刀斗殴都能把她吓一跳,自己就算把包敞着放在沙发上,她也不会动里面的物品。 严芳很懂颜悦为什么这么做,这小崽子就是想让她在李明那儿失宠,丢了他的“身家性命”,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只把U盘给颜悦看过,那天她被气得神志不清了,以至于不记得关上包的时候U盘在不在里面。 严芳万分懊恼自己的莽撞,但颜悦当天那番话,多多少少唤起了她一点作为母亲的愧疚之心,她没把这事告诉李明。 但事情无论如何得解决。 若是直接去问颜悦要,肯定被赶出来,可U盘必须得重新到手。 第二天,她就拿出勘察男人的功夫,去剧组拍摄的场地外等了大半日,打算想个法子混进去,不料有意外收获。 傍晚七点钟,一个戴帽子的女生从公园里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正跟手机里的朋友发语音吐槽: “三流艺人还逞这么大威风,演个女主角了不起啊,把老娘当牛马使唤!地上那么多矿泉水,她非要喝柠檬苏打水,让老娘去买。妈的,不是她跑腿,她不知道累!我还不是为了还房贷……听到怎么啦?我还要爆料呢!等我再搜集一波,卖给刘大锤!” 是颜悦的助理。 严芳跟着她进了披萨店。 只要有共同憎恨的人,交涉就异常轻松。 严芳半真半假地对助理说,颜悦来阿根廷后攀上了她男人,自己费尽功夫搜了她许多黑料,放在U盘里,准备交给男朋友,让他遠离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结果颜悦发现了,两人大吵一架,她把U盘拿走了,扬言要在男人面前反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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