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红了眼的还有路遥。 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终于点头。 “我愿意以自己的名义给十七中写一封信,我会联系我当初的班主任,争取还给张昱树清白。” 路遥整整写了四页半的纸,段之愿小心翼翼放进包里。 到火车站时,黄昏的光影正盛,云层燃烧铺在天际。 路遥抬眼,淡淡道:“我们全家离开燃城那天,天上也有一大片火烧云,他和老贺偷偷送我到车站,趁我爸妈不注意往我口袋里塞钱。” “老贺让我放心,这钱就当是……是那个人给的补偿金,他说他会找到那人给我报仇。” “老贺跟我保证,说除了他们几个人,绝不会让别人知道。”路遥垂下眼,嘴唇都泛白:“幸好有他们在,不然我就被……是我不对,我不该一直做缩头乌龟。” “后来老贺、李怀他们几个去追那个人,张昱树还问我有没有钱坐车回家,给我包里塞了好多钱……” 段之愿看着她:“你说了什么?” “嗯?”路遥抬眼。 “他给你钱,然后你说了什么?” 路遥想了想,眨眨眼:“说了‘谢谢’吧。” 段之愿心脏一钝。 是的,当时她离得远,只能看见路遥的嘴微微动了两下。 是在说‘谢谢’,而当初站在巷口的段之愿却误以为…… 她艰难吞了下口水,喉间酸涩不减。 “路遥,请你放心,我只是想还张昱树一个清白,我,我不会过多提及到你。” “嗯。”路遥点头,嘴唇微颤:“谢谢。” 恍然间,时空的光影好像重叠。 当初站在巷口偷看的她,清晰听见了路遥说的话。 --- 当段之愿拿着路遥的亲笔信找到她当初的班主任后,一切真相都浮出了水面。 学校针对王老师的疏忽,对她做出了相应的惩罚。 同时也撤回了张昱树的退学通知。 可没过几天,段之愿便看到了吴真来学校取张昱树留在这的东西。 钱震过去和她搭话,吴真说:“他在陪他爸爸呢,我已经和学校商量好了,以后可以再复读一年。” 中午时,钱震跑到段之愿桌前,一张脸笑得肉都在颤:“段之愿,你好厉害啊,你真找到路遥了!” 她点头:“嗯。” “太好了,你——” 钱震的话还没说完,段之愿突然起身,越过他跑到教室门外。 季阳刚从门外经过,段之愿快步走过去:“季阳。” “怎么?”季阳回头,黑色镜框下的眼神黯淡:“有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要说谎?” 段之愿看着他,语气笃定:“其实那天,不是你在现场,对吧?” 季阳眼睫一颤。 “可你是怎么知道,张昱树在哪里的?是谁告诉你?” 经过一个晚上的深思熟虑,段之愿终于缕清这其中的细节。 “那天和王老师谈话的,不止我们两个。”她一双眼睛牢牢盯着他,语气显得迫切:“是谁,要你做假证的?”
第28章 说这话时, 钱震也在旁边。 他本来怒发冲冠看着季阳,却听到段之愿这句话, 愣了神。 反应过来,立马去扯季阳的衣领:“还他妈有团伙啊,是谁?是不是李怀?!” “还有一个人,究竟是谁?”段之愿问他。 “就只有我。”季阳咬了咬牙,腮边变得硬朗,镜片下的一双眼像是能在下一秒就射出寒针:“段之愿,我是在帮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识好人心!” 午休时间, 走廊里经过的同学很多。 哪里有硝烟, 哪里就有看戏的目光。 但这一切都终结在钱震狠戾的眼神中, 路过的人都知道钱震以前就是和张昱树混的,尽管张昱树不在了,他依然不好惹。 所有人步履匆匆,也就能听到零碎的几句话。 拼凑出来的大意就是, 张昱树被季阳陷害, 给搞得退了学。 可没有人会怜惜被退学的张昱树。 也无所谓他是不是无辜。 十七中谁看见他不是能躲就躲, 巴不得再多来几个‘季阳’把钱震李怀他们全都弄走,那样才好。 季阳说:“他缠着你, 我想帮你, 我提出假扮你男友, 可你后来还是反悔了。” “你喜欢上张昱树了?” “你喜欢上那个无恶不作的混蛋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理解和讽刺。 像是看见了东升的太阳主动跳跃进泥泞的沼泽, 看见鲜花盛开在毒蛇身边, 抛弃阳光雨露每天靠毒液的滋润悄然生长。 他觉得段之愿不可思议。 而段之愿也同样认为季阳才是那个颠覆她观念的人。 “你是班长, 你是学校,重点培养的人。”段之愿看着他, 纤细的眉蹙起:“你,怎么能做假证,害无辜同学被退学,堵死他后半生的路?” “张昱树他有把我当做班长吗?”季阳瞪着眼睛反问她:“我做假证?那你呢?段之愿难道你没有做假证吗?” 此话一出,段之愿心里一颤,扶着窗台的手轻微颤抖,指尖失去血色。 “王老师之所以言之凿凿不还是因为有你的证词吗,我们大家都是误会张昱树了而已。” 季阳摊了摊手,很随意道:“误会和陷害可不一样。而且,他这样的人被误会,不是很正常的吗?” 顽皮贼骨,嘴里满腔无耻谰言的人,这种事一发生不就得第一个怀疑他吗。 “还有,学校已经同意他可以再回来复读。” 说完,季阳扯起嘴角,讽刺地笑了一声:“说我堵死他后半生的路,如果他真的坦坦荡荡,谁都没办法堵死他的路。” 他看着段之愿,语气随意,轻声道:“我们俩不都没成功吗。” 他势必要扯下段之愿共沉沦,而且事实上,段之愿的确脱不了干系。 这些话犹如无数根细刺狠狠扎进段之愿的心,能摸得到却拔不出。 呼吸、眨眼,清醒着的每一秒,都涌现出源源不断的刺痛感。 灼热着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钱震发了疯似的把季阳朝墙上踹,段之愿阻拦也被钱震一把推倒。 手肘蹭到地上也不觉得疼,爬起来再次拉架。 最后还是王老师过来,才把两个人分开。 钱震为此写了不少于800字的检讨,两页半的稿纸本,拿到讲台上念。 段之愿永远记得他检讨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错了,我没有权利替任何人惩治别人,也不该以自己的观念判断别人的对错,但我永远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白天,段之愿的手肘简单用纱布包了一下。 放学后,她又去医务室重新消毒,顺便拿药。 季阳也在,段之愿到的时候,医生正在用碘酒帮他给嘴角的伤口。 段之愿就安静等在一边,直到和季阳擦肩而过。 他们没有任何眼神对视,彼此像是陌生人。 医生看着她的手腕,前后转了转,问:“你高三了吧?” “嗯。”段之愿点头。 “幸好是伤在左手,记得不要用力,不要端东西干重活。” “谢谢您。” 拿好药后,段之愿离开学校。 刚走出校门就见钱震站在路灯下,见了她直直走过来。 段之愿呼吸都漏了一拍,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钱震今天连同她一起骂了,虽说没有动手打她,但这足够段之愿后怕的。 人走到面前,突然朝她摊开掌心。 手里是两张红色钞票,钱震再也不对她笑,语气生硬:“老师说了,让我把你们俩的拿药费付了,这些够你这几盒药了吧。” “我,我不要。”段之愿摇头,咬了咬嘴唇又说:“对不起,我……” “不用再说了。”钱震抿着唇,如此严肃的神色倒是鲜少能在喜欢咋咋呼呼的他脸上看见。 他说:“怎么说你也帮树哥找回了清白,这件事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我已经知道你和李怀那种人差不了多少了!” 说完,就把钱强硬塞进段之愿的口袋里,转身走了。 街道就成了段之愿一个人的舞台,头顶的路灯坏了。 她就像个落幕的丑角,孤独的伴随着月色起舞。 而她唯一的观众,如今早已不在这个城市。 再也不会有人为她喝彩。 段之愿步伐缓缓来到后巷,乘着朦胧的月色,踏入这条羊肠小道。 铁锈斑驳的大门牢牢上着锁,段之愿背着书包蹲在地上。 脸上是手机屏幕映照的光。 她一字一句给张昱树发信息,把这个迟来的正义消息告诉他。 然而并未得到一句回复。 期盼的心随着忽明忽暗的路灯消散。 最后一班公交车在她地注视下从眼前略过,段之愿将嘴唇咬得生疼。 --- 与此同时。 咸城一轮弯月与星河相望。 暗黑色的大海,吞噬分割海天的线,试图趁着夜色融入其中。 张昱树嘴里叼着根吸管,手边是喝空了的易拉罐。 海浪朝着沙滩翻涌吞噬了孩子们的城堡。 他躺在沙滩上,望着那轮带着斑驳印记的月亮,唇角微弯。 “是吗?” “是啊树哥,我一脚就给那傻逼踢到墙上了!” 张昱树轻笑一声:“谢了啊兄弟。” 电话操纵的两端突然都没了声音。 静默一瞬。 张昱树:“没事挂了。” “有,有事!”钱震吞吞吐吐开口:“就是那个……那个小结……不是,那个段之愿,她,她……” “草!”张昱树吐掉吸管,笑着骂他:“你他妈也结巴了?” “不是,你之前不是说不让我管她叫小结巴吗,我一时没改过来。” 钱震刚刚已经把段之愿找到路遥这件事跟他说了,但眼下有件事,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他私心是不想让段之愿再接近张昱树,生怕她什么时候再捅张昱树一刀。 可他嘴笨心也笨,越想藏着的事就越是藏不住,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还没说几句话,就迫不及待把知道的、看到的全都告诉张昱树。 钱震说:“今天放学之后,我看见段之愿往你家走了。” “我家?” “嗯,就后巷,我看见她进去了,好半天才出来。”钱震问:“她也有你家钥匙吗?” 张昱树目色微沉:“没有。” 钱震还在纳闷,自己嘟囔着猜测:“那她过去干嘛啊,难不成翻墙?不会吧,你家库房挺高的啊,她待了很久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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