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人谁都不提这件事情,就这么维持了怪异又平静的关系。 他们见面,一般都是凌羽来住的地方找他,和以前相比,陈准是不怎么爱搭理她了,但他好像更愿意留她过夜,从前的热情就只在深夜里重燃。 暑假即将结束的时候,凌羽提前几天从宁城回来。 她再次来到陈准住的地方,一推门就看见了客厅里的行李箱。 她很快移开了目光,弯腰换鞋的时候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陈准?” 他肯定是不愿意回应她的,于是凌羽直起身子,刚想往里面走,下一秒就撞见了从卧室里出来的陈准。 他和她对视一瞬,随即垂下了眼睛,然后走过来,把行李箱往卧室里面拉。 凌羽跟着他走进去,帮他一起整理衣物。 东西不多,衣服陈准已经叠了一些,他整整齐齐地放进去后刚好填满箱子,随即“咔嗒”一声合上。 凌羽坐在床前,瞅了一会儿瓶子里的花。 她有段时间没来,花还是之前那束,蜷缩的花瓣已经枯萎泛黄了。 “和你在一起我挺开心的,”凌羽突然开口说,“真的,陈准。” 陈准不看她,位置和她相对着,他坐在柜子上只盯着自己的行李箱,过了一会儿,他说:“是吗?” “嗯,”凌羽继续道,“我就不去送你了,告别的话就在这里说了。” 他不吭声。 “你好好学习,”她说,“然后遇见更好的人。” “怎么个好法?”他嗓子开始带了点哑。 凌羽掐着自己的手掌,缓缓说道:“对你好的,你也喜欢她。” 他无声地笑了,没笑出声,但是有液体突然“啪嗒”滴在行李箱把手上。 “你可真大方啊凌羽,”他察觉自己嗓音的异常,顿了一顿,“我可对你说不出同样祝福的话。” 凌羽也笑了,低头看见自己的掌心,竟被自己掐得掉皮,她的嗓音仍旧轻柔:“要不然怎么说你小气呢。” 陈准的呼吸重了起来。 “嗯,”他偏过脸,“你先别回去找江予言……至少别让我知道。” 他说完自己又笑了,声音带了点哽咽,觉得丢人,只好重新低下头:“也不要把伞再卖给别人了……” “房租我多续了两年,”他说,“钥匙你有的,你要是不想在学校住,就来这里吧,反正也没人……” 凌羽只“嗯”了一声,他还说了些什么,好像听不太清了。 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到了宿舍便倒头就睡。 觉睡得不安稳,但又醒不过来,眼皮发沉,身上是熟悉的冷热交替感,最后还是别的声响把她吵醒。凌羽睁眼,发现宿舍多了别人。 孙晓慧在下面,用极其惊讶的眼光看着凌羽。 “怎么了?”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可怕。 “我提前两天过来放行李。”孙晓慧解释。 凌羽点了点头,不舒服的感觉后知后觉弥漫了上来,她摸了摸枕头,发现竟然一片濡湿。 “凌羽,”孙晓慧试探着说,“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睡着了,在说梦话?” 凌羽说不知道。 对方瞧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向她告别。 凌羽重新倒在床上,连朝她摆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第43章 Chapter 43 凌羽很久没生病了。 大三上半学期的课已经很少,开学前几个星期,她便躺在宿舍里和低烧缠缠绵绵了好久。 头很晕,多梦,迷迷糊糊间梦到了很多,清醒的时候又记不得多少。她请了假独自在宿舍,其他人都去上课,期间她挣扎了几下爬下床,喝了点水,又回到床上,拉上帘子,视线就暗了下来。 枕边的手机经常会亮几下,偶尔也有电话进来,她闭着眼睛不想管,整个人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凌羽?” 有人喊她的名字,隐约间听着是孙晓慧的声音。 “她在这儿吗?” “拉着帘子看不清,凌羽?”邵梵梵声音大了一点,又喊了一声,“凌羽?” 凌羽轻轻动了一下,想答应,但是出口的声音无比轻微。 “睡着了还是不在?” 下面传来包扔到桌子上的声音,邵梵梵问:“你找她干什么?” “她不接电话,”孙晓慧说,“江予言在楼下找她。” “啊?” “我说她生病了,这人又去买了药,然后让我帮忙送过来。” “不是——”邵梵梵的声音拔高了一瞬,又立刻降了下来,“你之前还给我吐槽说,她和江予言那个舍友在一起了?” “你小声点,”孙晓慧似乎是打了一下她,又抬头喊道,“凌羽?” “哎呀她肯定不在。” “我估计应该是分手了,我那天听到……”孙晓慧说话的声音逐渐降为了气音。 “真假的?”邵梵梵语气很吃惊,“我难以想象。” “我当时也很震惊好吗!” “不过她是真厉害啊……这边刚走那边又来,还都是舍友,陈准甩了她,这不江予言还巴巴的等着吗……” “我真不理解,”孙晓慧带了点情绪,“他怎么就非得吊死一棵树上——” 宿舍门被突然推开,她俩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杨陶?”孙晓慧声音有点低,“哎你……嘶——” “我拿个东西,”杨陶的声音很平静,“让让。” “先说不行吗,”邵梵梵带了点不高兴,“一下撞两个人。” “需要我道歉?” “那倒不用,都是舍友……” 杨陶轻笑了一下:“哦,有人在上面生病休息,都是舍友,你们说话小声点不行?” 她的话音落下去,宿舍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凌羽拥着被子轻轻翻了一个身。 天气凉了,没课的时候,凌羽就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卫衣,跟着杨陶去图书馆的天台站一会儿。 她的脸因为生病小了一圈,面色很白,下巴尖尖的。 杨陶抽完烟,瞅了她几眼,最后开口:“有一个事情我要和你说一下。” 凌羽的目光落过来,她刚把身体养好,面容如今是另外一种柔和:“嗯?” “陈准加我微信了。” 凌羽的神色如常,只是没有接话,过了半分钟才问:“他说什么了?” “我还没同意。” 凌羽轻轻笑了:“他没联系过我。” 杨陶垂下了眼睛,又道:“我没打算同意,但你要是想知道他的近况……” 凌羽过来扶住她的肩,低头嗅到了杨陶身上很淡的烟草味,她说:“看你心情。” “嗯?” “愿不愿意加,看你心情就好,”头发随秋风拂过凌羽的面颊,“我现在觉得……” 她没说下去,但杨陶轻轻打量着她,笑:“怎么,生了一场病,想开了?” “我本来也没难为过自己,”凌羽也跟着笑,“我以前还会后悔,但是生病的时候总是做梦,梦见的次数多了,就不再有这种感觉。” 陈准总是在梦里出现,迷迷糊糊的,她好像对他说过很多话,饱含歉意的占大多数。 梦里的他仍旧无动于衷,末了只是说:“你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凌羽。” “生病不好吗?” “生病不好,”他眉眼清晰又柔和,“你故意不吃药。” “我觉得这是一种惩罚,”在梦里她更加坦诚一些,“我有时候太过于自我,不应该因为莫名的念头开启一个错误的关系,更不应该因为自我的欲望又把这个错误给加深了下去,陈准,现在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要什么了……” “我从来没因为这个事情埋怨过你。”他说。 凌羽愣住了。 陈准仍旧看着自己。凌羽感到周围的景物斗转星移,她和他回溯到以往,晨曦微露的沙滩,秋雨过后的沥青路,以及波涛漫天的冬日海边,落叶或者飘雪,都从他们面前飘拂而过,这是真实发生的场景,他曾经那样注视着她。 凌羽心想,不会有人再这样看着自己了。 不含情欲的,不含试探的,仅仅只是注视着、凝望着。 这样的眼神。 仿佛彼此是对方生命中的人。 “梦见他后,我就醒了,”凌羽说着,伸了一下双手,“身体也好多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梦到他,我觉得……”她声音轻了下来,“我以后不会再梦见他了。” 杨陶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过后,她说:“那就好。” 凌羽在天台待了一会儿,随后同杨陶告别,独自去了出租屋。 在卧室里坐了一会儿,天色就已经快要暗下来了。 她坐到了书桌面前,打开了台灯,看到桌面上还有东西没有清理—— 单词书、零零散散的几支笔,还有他留下的一叠草稿纸,最上面几张,用铅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德语单词。 凌羽捏着钢笔,顿了许久,随后在铅字上面,慢慢地划写了一句中文—— 你的眉目笑语使我病了一场,热势退尽,还我寂寞的健康。来源于木心《眉目》。 她将字迹撕成一个小条,又把左手上的戒指拿了下来,缠上纸条,放回梳妆台的格子里。 离开前,她想,下次再来,应该是学期末,她总要回来打扫打扫卫生。 余下的日子里,凌羽偶尔会去一趟医院。 陈诗语住院的时间不是很固定,但运气到了,也能碰见。 还是买点水果,在外面看一会儿,临走时放在门口。 她发现,每次住院,王金玲都是一个人陪着女儿。 隔着玻璃窗,凌羽明显感到自己的心情一次比一次平静。 她回去的时候,去过几次商贸玩具市场,她比划着玩具店老板描述:“就是那种带塑料吸管的杯子……不是这种,这种质量太好了,十年前那种款式,有没有?” “那肯定早停产了。” “还有那种花生模型,一打开就会唱歌那种。” “这种?” “不是,也是老款式。” “美女,”老板从货品架上转过身来,“店里其他玩具不看看?非买这种不可?” “不是,”凌羽一愣,慢慢反应了过来,“我不是非买不可。” 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掌,上面的纹路清晰。她什么都没有,好像也强求不了什么,但她现在,仍旧好好地站立在这个地方。 她随便买了点东西回去,医院往后不再去了。 大四那年,凌羽开始实习。实习的公司离 H 大不远,有同系的学长带着她,恰逢组里缺人,她入职不久便被排了需求,第二个月直接接到了大的项目,拿到了预期的产出。时运在,凌羽很快得到了大厂 offer,留在了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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