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冶无奈地听着他骂,连一句“要造网上的人那么说,这事情是发生在他上山以前的”这样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季景冶好说歹说把老爷子安抚下来,又告知他自己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老爷子这才气愤地挂了电话。 季夏槐对着他笑了一下,摇头,“小舅舅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外公呢?外公是不是也很担心?” 见她神色不像撒谎,季景冶一路上突突跳的心终于渐渐平稳了下来。 天知道他刚看到网上那些消息和直播间里的录屏时,他心里有多害怕。 那会儿季景冶虽然也不着调,但也是眼睁睁看着她好不容易挺过来的,家里人选择尊重她,她不说家里人也就不问,但他当时只以为是小孩子爱情受了挫,从没想过背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没事,老头子那边你不用担心,你没事就好。”季景冶让她放宽心,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他的视线从徐喻礼的身上划过,最后又落到杭南身上。 杭南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站出来主动开口:“小舅舅,有什么事情我和小礼告诉你吧,让槐槐给外公打个电话,别让老人家一直担心。” 季景冶虽然有些诧异他竟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也认同他说的没什么毛病。 于是他再次扭回头点了两下,“对囡囡,还是你自己给老头子打电话吧,不然他也没法踏实放下心来。” 季夏槐本来也不想再复述一遍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她虽然现在能说出来了,但也不是那么轻松就可以再来一遍的。 “好,那我给外公打电话,你们聊。”她乖巧地点头。 季景冶于是随着杭南和徐喻礼走出房间。 门外其他人还在等着,见他们出来,都看过来。 杭南对着大家一笑,颇有代表发言人的气质,“槐槐没事,大家放心吧,大家该忙的就去忙吧,我替槐槐谢过大家。” 葛沁阳看了一眼手表,他下午还有其他活动,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但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房间里的人,探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于是他只能再次看向杭南,犹豫地问:“槐姐...真的没事了吗?” 两人视线相交,都明白对方眼里的意思。 杭南笑,“真的没事了,放心。” 葛沁阳于是不再纠结,和大家道过别后率先离开。 邵金歌和石鸿钧也跟着离开。 钟星四人暂时不打算走,但见他们有事要聊,很有眼色地下了楼走到院子里避开了。 等到只留下他们三人后,杭南和徐喻礼把刚才季夏槐说的当年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然后提出了自己的合理疑惑。 季景冶听完脸上也凝重起来,显然对他们的疑惑他是认同的,“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背后有霍家的手笔?” 见对方直接指出来霍家,杭南脸色淡漠,“事情到底是谁做的现在还没法下定论,但想要掩盖事情的真相,那必然和霍家脱不了干系。” 季景冶忍不住看向他。 很显然,他说的是事实。 事情发生了这么多年,除了一方面他们尊重季夏槐的意愿,她不说就不刻意问之外,背后必然有人出手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不然涉及到了一条人命,他们季家再怎么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以至于直到现在还以为当年就是两个孩子之间闹了矛盾。 季景冶严重寒意渐甚,好一个霍家,好一个霍应捷,好一个霍隽。 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竟然就这么死死地瞒了这么多年,让他家囡囡折磨了这么多年。 好,真是好得很!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去查,你们好好陪着囡囡就行。”季景冶冷哼一声后告诉两人,他看向杭南,“尤其是你,你多陪陪她。” 杭南求之不得,含笑答应了。 - 季景冶动作很快,他这些年没有管过家里的产业,狐朋狗友倒是不少,哪条路子上的人都认识一些。 当年的事情明面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可查的地方,只剩下现在还呆在监狱里的当年的肇事司机。 季景冶托人想办法,终于从监区里递出了消息。 看着那肇事司机的口供,他怒从心底起,恨不得找杆枪直接端了霍家。 那肇事司机一开始还不愿意说真话,后来还是那些人使了点手段这人才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 也怪霍应捷大意了,以为自己当年做的天衣无缝,这么多年这件事也再没有后续,他便没有管过。 霍应捷是现在的霍家名义上的家主,霍隽的父亲。 季景冶拿着东西直接当天就飞到了隔壁霍家的大本营,直冲霍氏集团,进去连通报声都省了,抬脚就踹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 当时霍隽神情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休息,看到他怒气冲冠的样子虽不解,但也没有生气,抬手指挥自己手下的人出去了。 甚至饶有闲情逸致地和季景冶打了招呼,“小舅舅,真是好久不见了,你下山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亲自给我送过来这么一份大礼倒真是我的不是了。” 季景冶之前就最讨厌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此刻更是厌恶至极。 他拿出手中的纸,只冷冷地盯着对方道:“霍隽,我只问你一句话,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这件事到底是你爸一个人的阴谋还是你和你爸一起商量好的?” 季景冶虽然对霍隽一直不喜,但他总对霍隽还留有一丝期待,大概是怕得到答案以后季夏槐承受不住,因此他才先走了这一趟。 毕竟是囡囡真心喜欢过的人,他总不能,总不能真的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吧? 霍隽听着他没头没尾的话,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从椅子上起来,从兜里掏出烟来,随手点了一根,一边慢慢往过走一边随口问道:“小舅舅今天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了?什么我爸的阴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距离拉近,季景冶一把将他的烟抽下,将纸扔在他脸上,恨不得吐他一口,但从小到大的教养让他忍住了。 “你自己看!” 霍隽懒洋洋地夺回自己刚点着的烟,一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纸,还有心情开玩笑,“小舅舅不忌这个了?想抽的话另外点一根就是了,犯不着跟我抢。” 但很快他就开不出玩笑来了。 霍隽低头看着手中的纸,脸色越来越严肃,手中的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燃到头,烫到他的手指才让他整个人清醒过来。 “这是从哪来的?”他问。 季景冶冷笑,“以你的脑子会猜不到这是从哪来的?省省吧霍隽,我今天来这一趟不是和你演戏的,若你还真心地叫我一声小舅舅,刚才的问题你就如实回答我。” 霍隽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说不清有什么东西从自己指尖流去了。 他没有回答季景冶的问题,而是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很快套在身上,然后往外走去。 虽然没有回答,但通过他的行动,季景冶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他有些庆幸,庆幸他不知情。 不然,这件事对囡囡来说或许又是另一次打击。 * 霍隽一路上脑子里一直很乱,他想到好多事情,可最后车停到霍家大宅门口时,他脑子里定格的竟然是季夏槐那张愧疚到失去生机的脸。 他将脑子里的所有思绪甩开,抬脚跨进门。 霍隽很冷静,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家里的佣人奇怪他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他却能面无表情地开口问对方“父亲在哪?” 自从近几年把霍家的产业全数交给儿子打理后,霍应捷是越发放心了,他再也不用陪那些老家伙出去应酬,每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近来的爱好是写毛笔字。 此刻他正在书房里挥洒笔墨。 霍隽进来前,他正写了自己一向很喜欢的一句话“君子宜净拭冷眼,慎勿轻动刚肠”。(注一) 见霍隽回来,他没多想,招手唤人过来,“来来来,你过来瞧瞧我写的这句话怎么样?我觉得我写的可真是不错!” 霍隽没接他的话,步伐很轻,走上前。 待看到他写的内容后,他终于忍不住冷哼,“君子?父亲你可真的明白君子两个字的含量?这世界上君子何其少?可不是什么人都配称作君子的!” 最后的重音泄露了他的情绪,霍隽向来是冷眼旁观所有一切,掌控一切的,正如他写的那样,因此霍应捷不解,“你说什么?” 他倒还没有多么恼怒,霍隽一直以来都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存在,虽然就这么一个儿子,但抵得上别人的所有后辈。 因此霍应捷一向愿意对他仁慈。 当然这是他自认为的。 霍隽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从头到尾的陌生,“父亲,荣安民这个人父亲还记得吗?” 听见这个名字,霍应捷脸色当下就是一变,手中的毛笔掉落,晕成一团墨。 他将纸胡乱揉到一起,强装镇定道:“谁?你说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 霍隽盯着他,眼神竟然让他有些毛骨悚然,“父亲真的不认识吗?” 霍应捷恼羞成怒,把毛笔往地上一摔,声音拔高色厉内荏地反问道:“霍隽,你注意你的态度!我是你爸,你是我儿子!你什么态度?我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在确认什么?!” 见他这样心虚,霍隽反而愈发冷静,只是声音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爸?你有什么资格当我爸?不是我姓霍,骨子里留着和你一样肮脏的血,你就是我爸了。” “啪”的一声,一道响亮的耳光打在霍隽的脸上。 霍隽偏头,嘴里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他不在意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嘴角挂起一抹邪笑。 他一脚把面上的桌子蹬开,桌子上的毛笔砚台宣纸散落了一地,像是两人这么多年以来的关系一般,一片狼籍。 霍隽想到少女曾经软软糯糯地跟在他身后喊着他哥哥,坚持不懈地想要打动他,突然间有些崩溃。 “那是我妹妹!我的亲妹妹!你凭什么,凭什么就这样了解了她的生命?她才十几岁,才十几岁啊!你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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