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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安顿了顿，似乎不忍心说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但或许苦难总是成群出现。在小玲八个月大的时候，偶然一次发烧，她也失去了听力。” “我曾经问过小玲，她不愿意开口，是不是因为爸爸妈妈也不会说话？我告诉她，爸爸妈妈是因为年纪大了，就算做了耳蜗手术也没有办法学会了，在他们心里，小玲学会说话比他们会说话更加重要。” 顾浅枝的目光注视那个和狗子一起玩的小朋友，开开心心，好像没有任何烦恼：“那小玲怎么说？” 齐安摇着头苦笑：“她问了一个问题，她说：连我也要抛弃他们吗？” 这个世界对他们那么不公平，虽然在外面看人眼色，但一家三口谁也不嫌弃谁，自己的生活就很温馨。 而现在，连她也要抛弃他们了吗？ 也许在小玲眼里，听人和听障人完全分属两个世界，她可以听不到，但不能背叛家人，独自跑到另一个世界去。 “其实我小时候也有这个感觉。”齐安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些，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 今天真的很累，顾浅枝没力气思考，直接顺着他的话问了句：“你小时候也听不见吗。” 他小声嘀咕：“你不是知道嘛，小时候生病，晚上一年学。其实，其实那就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很幸运，吃了一年的药就治好了。那个年龄的小孩子很容易把世界极端化，因为被其他孩子欺负，就认为所有听人都是坏蛋，认为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隔阂太深，没有融入的可能性。” “幸好那时候有个人帮我，我恢复听力之后第一个听见的声音，是别人喊她的名字。” 齐安在心里推敲了几个来回，最终鼓起勇气，想转身问问她知不知道那个名字是什么。 再一看，顾浅枝的头枕在公共长椅上，睡着了。 今天已经筋疲力尽，顾浅枝额前几根头发有点扎眼睛，让她睡着不舒服，但又没力气抬手，就微微皱着眉。 齐安俯身贴近，小心地帮她拨开头发，动作轻柔，像在对待什么珍贵的易碎品。 这个位置，只要他稍稍一低头，就能亲到心上人的脸颊。 齐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自己都怀疑这轰动如雷的声音会不会吵醒顾浅枝。 最终也只是低语。 “原来真把我忘了，过分。” 他失笑。 “咻——”烟火秀开始。 天空被各种颜色的花火填满，鲜亮地跃动着，火点层层密布，一瞬间明亮恍若白昼。 长椅背对着烟花，所有人的影子都平等地放大。 就在烟花最灿烂，最明亮的那一刻，顾浅枝的影子也被印在地面上。 那是一对狼耳，悄悄贴上了旁边的兔耳。 只有一瞬间的事，然后人声鼎沸，夜空恢复了安静。大家以为烟花秀结束，就和身边的人说说笑笑，准备散场。 谁也没想到，黑暗处，一簇火红的烟花又吱吱呀呀升到云霄，绽放开雀跃的彩光。 顾浅枝被周围的嘈杂声吵醒，忍着困意睁开眼睛。 近在咫尺，她和某个人四目相对。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簇，慢半拍的，胆怯但依然热情的，火红色烟花。
第49章 只有一簇烟花 谁带孩子谁知道, 尤其出来玩的同时带孩子，这简直不是人类该承受的强度，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顾浅枝在极度疲惫中回到住处, 一整个晚上完全昏死过去。 她的记忆就停留在自己打开房门的那一秒, 印象中她的妆也没卸, 头饰也没拆, 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两眼一黑, 不省人事。 下一秒, 手机闹铃准时响起。 顾浅枝翻身, 脸部蹭了蹭柔软舒适的枕头，一只手从丝质被子里伸出来，惺忪睡眼微睁，摸索着按停了闹钟。 她根本没有醒过来, 疲惫感依旧，浑身和散架了一样, 完全没有睡过觉的感觉。 只有透过窗帘的明亮日光告诉她：该起来了。 忽然一个念头在顾浅枝心里拉响警报。 她昨晚是不是没卸妆？ 猛一激灵——糟了, 脸恐怕要烂！ 急急翻身起来, 跑到洗漱间。 镜子里映出顾浅枝的样子。 虽然头发有些乱, 但素颜清雅, 自然的墨色勾勒出眉眼, 冷白的肤色上没有任何修饰, 字面意义上的干干净净。 她身穿睡裙, 浑身带着香气。 就好像有人为她卸妆之后, 还特意涂抹了护肤乳霜……甚至涂得太多了, 摸起来有点油腻。 顾浅枝仔细检查了一遍，昨天的彩绘妆卸得很彻底, 没有任何眼线和粉底残留，这才松松散散地伸了个懒腰，开始洗漱。 以前这种事她从来不用担心，要是太累了可以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中自然会有人帮她整理。 卸妆，换装，拆造型，动作轻柔又迅速，直到第二天醒来都察觉不到。 但现在她和齐安的关系不像从前，还是齐安还帮她卸妆的？ 顾浅枝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完全忘记了自己晚上到底有没有换衣服。 难道……睡衣也是齐安给她换的？ 不可能不可能，顾浅枝撩起一捧清水，拍了拍脸。 虽然她昨晚睡得太死，但也不是喝断片那种程度，换衣服这种事肯定会有所察觉，应该是睡前自己换的，不可能是齐安，绝对不是。 她洗漱完之后走下楼梯，遥遥望见一个身穿围裙的身影在厨房忙来忙去，手脚麻利，动作熟练。 顾浅枝有些尴尬，想要躲开。 没想到齐安听到声音，远远地打了声招呼：“早安！顾老师。” 声音清朗，比春风更和煦。 顾浅枝心里还在纠结昨晚睡觉的事，隐约回忆到好像是有什么人在她脸上涂涂抹抹的，如果是齐安的话…… 这会不会太亲密了一点。 但既然被叫住了，她就硬着头皮也回了一句：“早啊。” 节目组准备的围裙是灰格子图案，不是以前顾浅枝买给他的那种纯白色围裙。 虽然齐安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但顾浅枝还是觉得纯白色更适合他，显得整个人干干净净，就算在厨房也沾不到油烟似的，抱上去也不脏，还可以玩一点…… 顾浅枝掐着手腕数脉搏，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开，不再纠结围裙的颜色问题。 齐安手上的小青菜还带着泥，水灵灵的，但他看顾浅枝的眼神比小青菜还要鲜灵。他往她的方向迈了两步，又怕她沾了泥，就远远停下了。 只是招呼道： “今天轮到我们组做饭，小玲已经去烧水了。按理说顾老师一定要参加，你要是准备好了就快来。” 顾浅枝闷着头说：“好，我马上。” 齐安：“节目组不会管很严的，你要是提不起精神，也可以回去再睡一会儿。” “谢谢，不用了，”顾浅枝挣扎着，“而且，以后还是请你注意一点分寸。” 分寸……齐安思考了一下：“好，我会注意火候。” “不是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那是……？” 顾浅枝打算和他认真谈谈，既然她认为自己和齐安不会有结果，那她也不打算给对方希望。 当断则断，分手后还一直吊着对方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顾浅枝不是会那样做的人。 见她的样子，齐安眉眼间似有些明悟。 再开口时，他唇边的笑意就显得顽劣了起来：“那就是昨晚，我让小玲帮你卸妆的事情？” 原来是小玲干的！ 空气中发生了诡异的停顿。 顾浅枝的声音卡壳，突兀地转了一个方向：“我去洗个手，马上来准备早餐。” 轮到顾浅枝组准备饭菜，今天是个大日子，早餐一定不能含糊。 今天对于孩子们来说是非常特别的一天，在节目组和嘉宾们的见证下，他们终于要开始上学啦！ 顾浅枝来到厨房，对这些瓶瓶罐罐是一点也不熟悉。 齐安早就把面揉好，擀成薄薄的馄饨皮，放在一旁。 馄饨馅也调好了，玉米香菇和肉打碎了混合在一起，插着筷子放在不锈钢盆里，等着有人来把它们捏成一个个小馄饨。 小玲正站在灶台前看火，蓝色的火焰稳定燃烧，一小锅水看起来还没有沸腾的打算，只在锅底吸附着一些小泡泡。 顾浅枝不会包馄饨，她拿着一捆小青菜，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插手。 但她明白一个道理，不干活的人要懂礼貌。 顾浅枝拿了个盆接水洗青菜，顺便问候一声：“早上好呀小玲。” “早上好。” 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得到了回复。 顾浅枝洗菜的手放慢，低头看见了孩子乖巧的后脑勺。 小玲的吐字清晰程度比熊仔和靓靓好一点，但比起一般人来说还有一定差距。 看来昨天去游乐园的经历真的给了小玲很大的鼓励，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 顾浅枝假装没发现孩子的不同之处，找话题和她聊天。 “怎么只烧了一小锅水，够用吗？” “够了，人少。” “人为什么少了？” “四个人不在。” 小玲用短短几个字对答如流，只是发声时有点用力，显得表情很严肃。 齐安正在旁边的大台子上一个个包着馄饨，已经包了一小盘，在白色瓷盘里整整齐齐围成一个满当当的圆，每一只小馄饨都圆润饱满，看起来精致又可爱。 他听见两人的对话，包馄饨的手也没慢下来，插话道： “对了，今天早晨靓靓发烧去医院，翰飞他们也跟着去照顾，现在只剩三组人在，我们不用准备太多早餐，稍等一下馄饨就可以下锅了。” 开学第一天，靓靓在这时候生病不像什么好兆头，翰飞怎么还跟着去医院，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顾浅枝心里惴惴的，仔细把青菜洗好，伴随小馄饨一起下了锅。 最后摆在餐桌上，小馄饨混着虾皮和紫菜，每一碗里都有两片脆生生的小青菜，爱吃辣的孩子还舀了两勺红油，汤底色泽诱人。 小玲胃口大开，她平时不怎么吃早饭，今天一连吃了两大碗，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顾浅枝久违尝到了齐安的手艺，也默默跟在小玲后面添了好几碗汤。 今天主要拍孩子们的学校生活，送走孩子之后，嘉宾们可以忙里偷闲到处玩一玩，也可以趁此机会处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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