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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戈顺手把 A4 纸放在鞋架上，出门了。 晚间，李识好穿着睡衣、油头垢面地把陈平戈送到门口。 她未满月的孩子在屋里撕心裂肺地哭着，婆婆正在“宝贝长心肝短”地哄着。 李识好铁石心肠地恍若未闻，吊儿郎当地倚着门，还在拉着陈平戈说着话。 走廊那种老房子特有的暗橘色的灯光打在她胖了一圈的脸上。 “你以后要经常来看我，我坐月子快无聊死了。” 李识好不耐烦地用右脚的拖鞋磕磕地面，烦躁得让陈平戈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夺门狂奔出去。 “等我出了月子，我们去隔壁 S 市找杨洙，好好玩个三天三夜不归家！” 陈平戈好笑地看着她，“洙洙最近是一直在诱惑我过去找她，说请我吃那家全宇宙第一好吃的椰子鸡。” 李识好立刻一副要吐的样子，“拜托别再跟我提鸡。我天天老母鸡十全大补汤，太难受了！” 陈平戈说，“那行，我这几天先找她玩，好好搓一顿，等你能出门了，我们再带你去吃素换换口味。” “就羡慕你现在能说走就走地到处浪，”李识好问，“话说起来，你失业多久了？” 陈平戈原先在互联网公司工作，每天 996 积攒福报，在一个加班到凌晨的夜晚，她走出办公室，想弯腰系鞋带，却发现由于腰间盘突出，连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执行。 那个月结束后，陈平戈就从公司辞职了，暂时给自己放一段假。 陈平戈点：“半年没工作了。” “还在做那个叫啥天使厨房公益项目的志愿者？” 陈平戈点头，“嗯，我挺喜欢现在在做的事情。” 李识好竖起一只手指摇头晃脑地说起来： “……让活在繁华都市黑暗面的鳏寡孤独都能吃上饭，让 80 岁的拾荒老人不再饥饿，没错，很伟大。” 她突然转了话题，“你每天只干好事，不工作，还有钱吃饭吗？” “……有。” “没钱花了跟我说，”李识好捏捏陈平戈的肩膀，“看你瘦的，骨头都支棱出来了。” 李识好还想再说什么，冷不防，背后传来她婆婆的碎碎念： “好好，别站在门口吹风了，赶紧回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女人坐月子要好好养，别没养好，将来留下了病根，三天两头头痛腰酸才知道后悔……” 李识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陈平戈笑了，跟她道别，离开了。李识好去年刚结婚，夫妻两买的房子还在装修，所以婚后先暂时跟公婆同住。 小区有些历史了，前后左右都是长得一样的楼房，绿化规划大同小异，路标指示也不明显，陈平戈下楼后就迷路了。 她先按照记忆往前直走再往右拐，经过一个儿童乐园，最后走到了紧锁的小区后门。 陈平戈无声地叹了口气，往回走，走回李识好住的那栋楼前，直走后换了往小路左拐的方向。 这是一条修得笔直的绿化道，路边的树下画好的区域里，停着一排住户的汽车。 陈平戈遥遥望见了前方的职工食堂铁门，建筑物有点眼熟，放了心，很欣慰不用打电话跟李识好问路了。 她走过老年人活动室门口，眼看小区大门，就在二十步之遥了，突然右手边的小路传来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好像有人在打斗，伴随着咒骂声，还有“砰”地一声，人的躯体撞到车盖上的声响。 然后有谁摔到了地上的闷响跟痛哼声。 一个男人的声音高亢地传来： “有人吗！救命啊，有人纵火了！” 听到这句话后，陈平戈似乎也闻到了风中有汽油的味道。 想也不想，她顺着声响跑了过去。 树影遮挡了大部分路灯灯光，树下，一对年轻男女，扭打在了一起。 离他们最近的一辆超跑旁边，丢着个空汽油罐。 这辆与旧小区格格不入的豪车，身上被浇满了汽油，地上也流了一片汽油，空气中都是刺鼻的味道。 女人手上举着的打火机，被男人拍到了路面的中央，现在女人正嘶吼着，要去够那个火机。 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压在了地上。 但男人高高瘦瘦的，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很快，他被女人掀翻在了地上，女人腿受伤了，在地上往打火机的方向爬，男人被她踹了几脚，又舍命抱住了她的一条腿。 男人看到陈平戈，狼狈不堪地抬头又吼了一嗓子： “帮帮忙！她要放火！会引发大火灾！” 陈平戈回过神来，忙跑过去，把那个打火机，又踢开了一段距离。 然后，她回头想劝架，眼前猛然一阵景物颠倒——女人从地上一跃而起，从背后把陈平戈推到在地了。 手掌跟膝盖一阵刺痛，陈平戈再回过神来，女人已经拿到了火机，打亮了一小簇火苗。 “刘亮，我让你她妈开我给你买的车私会小情人！” 女人悲愤地一吼，手中的打火机朝超跑飞去—— 如果让她点着火了，那一排的汽车、附近的储藏室、电房肯定要遭殃，再加上今晚风势大，说不定会在小区里引发一场火灾…… 陈平戈和那个地上的男人，心有灵犀地一跃而起，伸长手去截空中飞过来的打火机。 打火机重重地打在陈平戈的手掌中，陈平戈手臂往旁边一挥，又被拍到了另一侧的路面上。 男人又扑过去抱住女人，两个人再次滚到了汽油地面上。 陈平戈眼前又划过一道人影，背着背包穿着格子衫戴眼镜的青年，刚好路过，也扑到了女人身边，用半边身体跟男人一起压住了女人，然后以超人般的沉着，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拨通了 110 热线。 女人被警员押着从面前经过的时候，陈平戈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子酒味。 原来是酒后闹事，难怪两个男人都差点制服不了她。 作为参与了事件的热心路过群众，陈平戈和打电话报警的青年、疑似女人男友的男人也被请上车，去局里做笔录。 目睹了女人在车上全程对警员的哭诉，一趟笔录做完，陈平戈大概拼凑出了这出闹剧的经过： 富家女在酒吧认识了家世平凡但人长得帅气的男人，她在这段感情里不仅付出了真心，还付出了金钱，给男人买车又买房全面扶贫。 但就算这样也没能拴住男人野马般的心，男人转头又在他公司里出轨了同事。 富家女在觉察到男人出轨后，无数次尾随着他，开车来到小三的楼下，看男人从她买的豪车上下车，奔向小三租住的小屋，然后她一次次隐忍地离开。 终于有一天，在男人再一次找借口从她身边离开去夜会小三时，她忍不了了。 大醉一场后，开着车带着汽油罐来到小三楼下，把男人叫下楼，当着他的面要烧掉他们的定情信物：豪华超跑。 还好陈平戈他们出现了，把富家女的酒驾、故意纵火杀人罪，降低到了酒驾、故意纵火未遂罪。 这曲折又狗血的剧情，应该会登上明天本市的新闻头条，跟上周的“男子不满妻子出轨，于妻子办公楼下砸毁情夫爱车”新闻并排，在吃瓜群众口中流传一阵子。 “平戈，外头有人找。” 第二天，陈平戈在“天使厨房”义工总部兼职的时候，一个志愿者走进秘书处。 “没有说，就说找你呢，”帮忙进来叫她的志愿者嘿嘿一笑，“是个大帅哥哦。” 陈平戈疑惑地走了出来。 一出门，就看到门口的停车区域，出现了一辆黑色豪车，一个高个子男人，穿着中长款薄呢外套，靠着车吸烟。 “陈小姐。” 那个陌生的男人立刻迎上来，朝她笑，对她伸出一只手。 “好久没见了。” 陈平戈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对不起，您是？” 男人无比惊喜地说：“啊，果然您是陈小姐，我没认错。” “是我，纪舒，”男人依旧笑得很讨喜，眼边折出细细的眼纹，“您还记得我吗？” 陈平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很潮流的半长发，铆钉靴，摇滚范 T 恤，长得挺帅气。 但她真的对他没有印象，只能继续对他投以抱歉的笑容。 男人热情地说，“我是谌颐的表弟，我们以前见过一面的。” 陈平戈一愣。
第7章 007 纪舒若无其事地放下那只没人握的手。 “大概是十二、十三年前的事情啦，那时您还是学生，我们一起吃过饭，还唱过 K。” 他不动声色地端详了一番陈平戈，“您还是老样子，样子都没怎么变过。” 陈平戈无意识地“噢”了一声，遥远记忆的故纸堆中，浮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年少时的某场聚会唱 K，如交际花般跑前跑后，因她是谌颐的女朋友，对她态度无比殷勤连递给她的水，都要先尝一口冷热温度…… 她跟他只在十几岁见过一面，十几年过去，难为他还能记住她的样子。 此种天赋令人拍案称奇。 纪舒像看出了她的想法，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笑着说： “我这个人天生擅长记住别人的脸，人送外号，人形人脸识别器。” 陈平戈感到无措且尴尬，只能继续陪他笑。 陈平戈问：“您今天找我是？” “纪婷，您那晚阻止她纵火的女孩子，是我妹妹。” “我从她那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托人得到了几个好心人的联系方式，想好好当面酬谢……听到您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听错了，今天特意过来确认一下。” 纪舒说：“太感谢您了，我跟纪婷一定要当面感谢您。” 陈平戈连忙说：“这真的没什么，不劳烦您特地跑一趟……” 纪舒很坚持：“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您吃顿饭。” 这种突兀的热情，陈平戈明显招架不住。 “不用了，真的不用。” 她不自在地推辞，“你看我，我最近也很忙，我这边手头一堆……” “那就以后再约吧，您什么时候有空，就跟我说一下，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纪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抽出了一张设计得很有品味的名片，递给陈平戈。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空我们一定要吃个饭，叙叙旧。” 陈平戈赶紧接过了，纪舒笑吟吟的，没有其他动作，继续看着她。 陈平戈反应过来，“对不起，我没有随身带名片在身上的习惯。” “没事，您给我个联系手机吧。” 他上面即然说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都找到兼职地点了，哪里会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如此说，只不过是为了以后能顺理成章地联系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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