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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黛拿了一张纸，擦干净指尖，问他：“现在就回去？” 舒云端摇摇头：“不着急，要是你还要忙，我可以等一等。” 尤黛的图比昨天只多织了几厘米，用镜子照着下方，山水也还没有成型。她不太想让舒云端等，但这几天没怎么加班，进展比预计中慢了不少。 犹豫了一会儿，她说：“我把车钥匙还给你，要不你先……” 话还没说完，就被舒云端打断了：“我带了电脑，要写几封邮件，你忙你的。” 舒云端留了下来，用了高书翠的椅子，把电脑放在腿上，手指在键盘上打着字，看着很专心地写邮件，实际上，他只忙了不到十分钟，其余时间，只是看着尤黛的剪影发呆—— 白炽灯斜着从尤黛头顶打下来，把影子拉长，正好落在舒云端的脚边。舒云端留意到后，特意调整了坐姿，没有踩到她影子上。 夜晚的工厂很安静，没有其他人。 舒云端看久了，松动了一下脖子，这时，尤黛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提示收到了消息。 手机是静音，尤黛没注意到，没有反应。 等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没过多久，屏幕又亮了起来，这一次亮了很长时间，应该是连续发了好几条消息。 舒云端担心有人找她有急事，出声说：“姐姐，手机上有人找你。” 尤黛这才停了手，去拿放在一边的手机。 消息是高书翠发来的，还是在说相亲的。 ——我给我弟看过你的照片，他挺满意的，他申请了你好友，你通过一下吧。 ——你们没事可以先聊聊，彼此熟悉熟悉，到时候见面不至于尴尬。 ——对了，我把我弟的照片发给你看看。 ——是个帅小伙，跟你挺搭的。 尤黛看完消息，也没去点开那张男士照片，很淡定地放下手机，继续忙活去了。 “不回消息？” 舒云端本来不打算多问，但尤黛放下手机时，他不小心看到了照片，他企图从尤黛脸上看出一些端倪，但她太过平静，捉摸不透。 尤黛抬起头，与舒云端正好看过来的目光对上，她笑了笑，坦然说道：“高姐给介绍的一个相亲对象，我晚些再回。” 舒云端没想到是这个，愣了愣，目光从尤黛脸上，又移到手机上，再移了回来，盯着尤黛，问道：“相亲？” “恩。”尤黛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一边说，“高姐以前就提过，我一直没搭理，今天……她突然想起来，就又提了。” “……”舒云端嗓子似乎有些沙哑，“那你怎么想的？” “没有想法。” “要拒绝吗？” 舒云端理解的‘没有想法’，就是没有感觉，那就等同于拒绝的意思。 可尤黛却摇摇头，没有回答。 这番对话后，两人又沉默起来。 将近晚上十点，尤黛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站起身来，打破了两人之间长久的沉寂，她说：“我今天就到这里，可以回去了。” 舒云端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脑，闻言，收好电脑站起来，他默不作声跟在尤黛身后，一起往外走。 到门口时，尤黛关了灯，眼前一下暗了。 工厂有些偏僻，四周没什么人，灯光稀稀拉拉。 适应了黑暗后，舒云端看着前面矮了自己一个头的身影，她往前走时，果断又干脆。 走到车子前面，尤黛去拉门，已经拉开一条缝了，舒云端忽然伸手按在车门上，砰的一声，把车门重新给按上了。 尤黛吓了一跳，侧头看了过去。 舒云端的面孔，在朦胧的夜色中，看得并不真切，但他好像有些不快，低头附在耳边，气息像是一道柔软的鞭子，一下一下打在耳膜：“姐姐，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要拒绝那人？” ----
第18章 == 上午开完一场会，舒云端捧着剩下的咖啡准备出会议室，佟良叫住他：“云端，我妹中午要过来，一会儿一起去吃个饭。” 舒云端定定看了他一眼：“不去，上午喝太多咖啡，不饿。” 佟良：“我妹想见见你，给点面子。” 舒云端摆摆手：“你陪你妹妹吧，走了。” 佟良扭头问助理：“你有没有觉得，云端这两天有点奇怪？” 助理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女生，开朗外向，直话直说的性格，她嘿嘿笑了笑：“小舒总这两天天天来公司，从上班呆到下班，基本上都是在办公室一个人呆着，找他说话，他还老走神，我猜，他是不是恋爱了？” 佟良瞪大眼，脑海里陷入了‘完蛋了，我妹要我把人给守住，结果人跑了’和‘这小子天天忙得跟狗似的，怎么有时间恋爱’，以及‘对方是谁’的疑问中。 佟良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在他印象里，舒云端就没有对任何异性产生过兴趣，佟良曾经一度以为他有那方面倾向。 等等，难道真的是？ 佟良对助理招了招手，两人头抵着头，像是做贼一样，小声讨论起来。 佟良先问道：“你见过他恋爱对象没，是长得帅还是长得漂亮？” 助理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女生，瞬间就明白了佟良的话，她说：“我没见过，不过前几天，小舒总在跟一个项目，其实不用他负责，但他特别积极。听摄像团队负责人说，那边有个他认识的姐姐，长得像仙女。” “仙女姐姐？”佟良直起腰，透过玻璃门往外看，舒云端已经回了他单独的办公室，没有关门，人影在落地窗前晃悠，他好奇问，“有照片没？我看看。” “本来有个视频，但好像仙女姐姐不愿意出镜，小舒总二话不说，就给删掉了。” “还有这回事，不行，我得去问问，什么情况啊，这是？”佟良正要出去，忽然像是故障的机器人一样，停顿了下来，又说，“但这也不一定是恋爱啊，你们小姑娘，是不是一有异样，就爱往情情爱爱什么的想。” 助理没忍住，偷偷摸摸翻了一个白眼，对佟良笑着说：“佟总，刚才只是我的猜测，至于是不是真的，当然还得小舒总给你明确的答复。” 可惜，佟良厚着脸皮去打听，舒云端压根儿没搭理他。 佟良拿他没办法，灰溜溜走了。然而中午饭点，他去见他妹妹之前，又推开了舒云端的办公室，不死心问：“你不去见我妹，也不跟着摄影团队的人去那个什么工厂，就宁愿一个人呆着？” 舒云端从电脑后抬起头，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说：“佟哥，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办公室的门被佟良从外面带上，舒云端瘫在椅子上，望着落地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又想起了那晚，尤黛回他的话—— “那你说，我应该拒绝还是接受？” 她把问题踢回给了他。 在黑夜中，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但正因为毫无波澜，又让人猜不透。 舒云端听到她的反问后，就松开了她。 这个问题其实很暧昧，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晚之后，他用了几天时间去想答案，其实无法否认他心里很在意，但要说喜欢，又毫无根据。 可感情的事，根据又是什么？ 第一次亲吻时，控制不住的心慌意乱？ 还是每次每次见到她时，心里那份愉悦？ 或者又是抓不透她的心思时，心底的怅然所失？ 舒云端人生二十多年，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他以前对尤黛有好感，但也仅仅是对一个曾经坚定站在自己旁边，说着‘我支持你’的人的喜欢，没有丝毫暧昧。 舒云端抬起胳膊，捂住了眼睛。 他想，人的想法果然是会变的，心意这种东西，就算是逃避，也不能摆脱。 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 舒云端忽然拎起外套，起身往外走。 佟良提了外卖盒回来，正巧看到他，佟良招呼道：“云端，来得正好，我妹担心你挨饿，打包了饭菜，你过来一块儿来吃啊。” 他妹妹就站在他的旁边，腼腆地看着舒云端。 然而舒云端还是没他给面子，只说：“有点急事，我先走了，下午不回来。” 佟良和他妹妹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 摄像团队的四个人，几乎将工厂里里外外都拍了一遍。 尤黛在自己那台机子面前，稳坐如山，察觉到镜头时，她看过去，说：“我不上镜，可以尽量不拍到我吗？” 摄像团队里的一个小哥还想争取一下：“你形象好，可以让我们拍一拍你的背影，或者工作时的状态吗？放心，我们绝对不拍到你的脸。” 康博今天穿了一身长袍，是接受了尤黛的推荐，去张洛玉店里选的。他往尤黛面前一站，拽起了文言文：“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尤黛，你应该为工厂奉献出自己。” “……”尤黛无言，隔了一会儿才说，“那不能拍到脸，谢谢。” 于是，摄像团队围着尤黛拍了一个小时。 小哥还想让尤黛出声，不停发问：“你做的是什么样的缂丝？” 尤黛：“简单来说，是一副山河图，不过这是我参加比赛的作品，出于比赛规则，不能提前暴露，我不能详说，实在抱歉。” 小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后期，我们会把拍到图的镜头给剪掉。” 尤黛笑了：“拍到倒是没关系，就算被看到了，这一面全是线头，也看不出什么来。” 小哥尴尬地摸着头：“只要不影响到你就行。” 康博跟摄影团队在工厂呆了一上午，一起去他租的场地了。 尤黛吃了午饭，跟高书翠聊了会儿天。 高书翠欲言又止，拉着尤黛的手直叹气，她又聊起了相亲的事：“尤黛啊，虽然我把你的想法转告了我那个弟弟，但他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他那个……提前回来了。” 尤黛很坚定：“高姐，他是什么态度，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确实没有想要试错的想法，也不想刻意去相亲，要是你跟他说不清楚，就让我来说。” 高书翠：“不是……我跟他说清楚了，是他想来见见你，而且也没经过我的同意，还……擅自就过来了。” 尤黛：“来了？” 高书翠点头：“他也是在路上了，才告诉我，我阻止都来不及了。” 人不仅来了，还来的挺快。 午休刚一结束，一个身材圆润的男人就出现在工厂门口，在门口高声叫：“高姐，我来了。” 高书翠还没迎过去，他就先过来了。 男人不高，因为身体偏胖，看着更矮，长相普通，高书翠说他比尤黛大一岁，看他的穿着打扮，也挺贴合他这个年纪，中规中矩。 男人对尤黛很热情，又是送东西，又是嘘寒问暖，一双不大的眼睛，咕噜噜转了好几圈，将尤黛全身上下打量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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