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朋友还在劝,但话却越来越难听:“你别跟婊子一般见识,女人嘛,只要好用就行,其他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要是大庭广众之下就发情,回家找你老婆去,别见到女人就管不住下半身,跟个畜生一样。”徐女士毫不客气回敬道。 啪…… 徐女士捂着脸,疼痛让她视线变得模糊,眼前只看到史英朗抬起的手,以及他那张因为扭曲而丑陋的脸。 “住口,婊子,别给你脸你不要脸。”史英朗骂道。 那一次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 好像是留到了最后,在一片污言秽语中,喝酒喝到了昏迷不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酒店,没穿衣服,身上遍布痕迹,大腿一片乌青。 像是滚落污泥中,狼狈不堪。 “对付一个品德败坏的史英朗,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可她早已经跟史英朗一样,内外都腐败了。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落在天边,给西边的天染上了一层炫丽的颜色。 徐女士感觉刺眼,抬起头来看着舒云端,总觉得他好像跟她不是一个世界,他的世界跟外面的天空一样,绚丽多彩,也许还有鸟语花香,那里干净纯粹,让人心生向往。 “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她如是说。 尤黛跟康博离开了,他们没走多远,就站在餐厅门口,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康博回头看了一眼,徐女士换了位置,坐在了舒云端旁边,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贴。康博眼睛都看直了,搭住尤黛的肩膀,着急说:“你就放心他们独处,尤黛,你不是看到刚才她对我动手动脚,现在她已经……” 康博只觉难以启齿,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尤黛却显得平静如常,没有往后看,踩在从透明圆弧形顶棚落下的夕阳余晖上,低声说:“没关系。” “啊?” “没关系。”尤黛重复说了一遍,声音提高了一点点,“她其实没有恶意。” “她都那样了,还没有恶意?” “她没有真心想要讹钱,不然她应该提一个我们能给得出的价格,而不是一个天价。”尤黛说,“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在试探我们值不值得信任。” 这样吗? 康博半信半疑:“那现在呢,她信我们了吗?” 尤黛盯着地上的夕阳光辉,头也不回说:“你再看一眼后面,就知道了。” 康博猛地回头,徐女士居然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垂着头,耸着肩膀,看不清表情,但能猜到她可能有些沮丧。 而舒云端,安稳地坐在原位,目光可以是看着徐女士,又好像透过她,看向了远方。 他们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最后是舒云端拿出手机,递到徐女士面前,但徐女士却摇摇头,似乎拒绝了。 于是,舒云端起身,朝着他们站着的方向,走了过来。 结束了? 康博心里纳闷,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但舒云端直直走向尤黛,在尤黛看向他时,他像是委屈说了一句:“好累啊。” 然后弓着腰,把头靠在了尤黛的肩膀上。 跟一个撒娇要糖吃的孩子一样。 康博感觉自己犹如百瓦大灯泡,照亮了别人,也差点闪瞎了自己的眼睛。他小心后退了几步,离他们远了一些,还用余光盯着徐女士,看她是准备走还是留—— 徐女士还在餐厅,继续喝着剩下的甜汤。 商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好些人路过,奇怪地看了过来,可尤黛还是任由舒云端靠着肩,像哄小孩似的,轻声细语问:“一会儿回去,想要吃什么?” 舒云端把手搭在她的腰上,放了几秒,收回手后,站直了身体,沙哑着声说:“喝点酒吧。” “不管什么酒,我都奉陪。”尤黛侧过头,“你肯定喝不过我。” 舒云端笑起来:“我知道姐姐很厉害,我甘拜下风。” “还没开始比呢,认什么输?” “我见识过你的酒量……那次还差点吐在车里。” “……” 那边徐女士喝完甜汤,走了出来,站在尤黛面前,沉默不语。 尤黛转了一下身,面对着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徐女士才说:“很羡慕你,长得漂亮,还有人喜欢,你活着一定很快乐……”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商场嘈杂的环境中,大概只有尤黛听见了。 尤黛看向她,她却移开了目光,从尤黛身边走过。 她离开了。 ----
第30章 == 徐女士本身不姓徐,姓张。 这还是康博在私信里看到的,关于她的自我坦白。但她也只说了这点信息,就没再提起自己。 那天回去,舒云端和尤黛一起逛超市时,尤黛才问他,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舒云端那时正在选红酒,蹲在地上,一边看酒一边说:“她问我要怎么对付史英朗,我就大致说了一下,结果她挺满意,说会把她知道的所有史英朗那些破事全部告诉我们。我打算给她一点爆料费,她没要。” 尤黛低下身,很顺手地从舒云端面前拿走一瓶酒,放进推车里:“看来她跟史英朗的积怨很深。” 舒云端站起身,手里也拿了一瓶酒:“大概她受过很多委屈吧,不过,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得自己承受。” 尤黛盯着舒云端,眼神探究。 “怎么?”舒云端摸了摸脸,“我脸上有沾到什么东西吗?” 尤黛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似乎这种话应该是我这个年纪该说的。” “姐姐。”舒云端不满了,弯腰与脑袋持平,“你总是小看我,我不幼稚好么!” 尤黛换了一只手推车,揉了揉他的头发。舒云端的头发有些长了,刘海盖住了眼睛,尤黛一揉,他的眼睛就露了出来,在超市的灯光下,亮晶晶的。 “说起来……”尤黛笑着说,“我好像亲过你的脸。” 她推车往前走。 舒云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急步跟上去,追问道:“不是吧,什么时候?你别骗我。” 尤黛停下推车,拿了两包零食,说道:“应该是你一两岁……穿纸尿裤的时候。” “……”舒云端气得把零食放回去,双手搭在推车两边,颇有气势地逼近尤黛,沉着脸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那么小,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记得的事不作数。” 尤黛低下头,轻笑了两声,说:“人生呢,分为两个阶段,一个是过去,一个是未来。过去可以把它想作一本写满字的书,而未来就是一本空白的书,你可以在上面写任何东西。” 舒云端眨了眨眼:“姐姐,你这话我可以理解成‘愿意’的意思吗?” 尤黛推着车转了个弯,没有回答。 舒云端边走边说:“在你没点头之前,我不会胡思乱想,只会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不能让你满意。不过,要是哪一天,姐姐你满意了,可以给我一个答复吗?” 尤黛斜眼看他:“什么样的答复?” 舒云端停下来,手点着下巴,像是在认真思考。 尤黛从旁边拿了一样东西放在推车里,转过身等他。 舒云端似乎想好了,笑吟吟说:“一定是能让我满意的答复。” ** 徐女士,不,应该叫做张女士,她以一个压缩包的形式,将各种证据发给了康博了,准确来说,发到了康博的账号上。 第一时间接收到的是舒云端公司的同事,他们针对证据内容分了类,排除掉能让人猜到张女士身份的聊天记录和照片,将其余的相关证据发给了爆料的营销号。 于是,网络上又掀起了一场骂战。 尽管史英朗极力狡辩,甚至故技重施,又是发声明又是发律师函,还找水军压评论,但网友们仍旧骂声不断。 康博那有了一丁点人气的短视频账号,还特意针对这件事,发了一段手写信的无声视频,要求行业协会调查史英朗。 因为这个账号一直宣传缂丝,算是业内人士,当视频被转发后,网友们觉得可信度高,开始跟风声讨史英朗,要求行业协会的人发声。 事情越闹越大,缂丝行业协会组织的人,不得不特意在官网上表态,准备调查史英朗。 四天后的下午,尤黛接到了一个来自外地的陌生电话。 一个苍老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尤黛?尤黛,是你吗?” 这个声音,与脑海中某个遥远的声音重叠。 尤黛捏着手机,力气太大,五指泛白。 对方也没等她回答,自顾自继续说:“你知不知道我找到你多不容易,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你现在在哪儿,也联系不到你,要不是我那几个徒弟……” 尤黛没有听他继续说下去,挂断了电话。 然后对方很快又打了过来,尤黛不接,对方也没有放弃,一直在打。 半个小时后,康博风尘仆仆来了工厂,把他的手机递给了尤黛:“尤黛,有人找你。” 尤黛不得不接过,在对方开口之前,先说了一句:“用不着叙旧,有事说事吧。” 对方愣了一下,缓缓说道:“史英朗的事,我听那个……康博说了,你放心,我们会处理他的。尤黛啊,你……” 老爷子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你现在……开始做这个了?” 尤黛鼻音说道:“恩。” “我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没有管协会的事,我不知道你参加了每年一度的比赛,史英朗他确实做的太过分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不会了。尤黛……”老爷子的嗓音犹如深山古老寺庙的梵钟,“你为什么要做缂丝?” 康博就站在尤黛的旁边,他的手机音质不好,即便没有开免提,对方的声音也清晰地传了出来。 尤黛沉默不言。 老爷子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答,长叹了一口气,又说:“史英朗的事,是你找人曝光他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尤黛闷声笑了:“我想要一场公正的比赛。” 电话再次挂断后,尤黛把手机还给了康博。 康博是从家里赶过来的,因为太急,还穿着睡裤和拖鞋,他迟疑着,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尤黛,你认识丁会长?” 丁经赋,缂丝行业协会的会长。 康博一直很崇拜他,他的缂丝作品是业界一流,曾经一幅岁朝图,拍出了天价,当然,更厉害的,还有他家中珍藏的历代继承人的作品,几乎是千金难求。 “今早行业协会的人联系我,问了我一些短视频账号的问题,还问了史英朗的事,我就一一给他们说了,无意中提到了你,他们一开始没说什么,后来又打电话来追问你的事,还要了你的联系方式。”康博现在想起来,还一头雾水,“没想到,刚才丁会长居然亲自打电话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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