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的停顿,拉满了大家的期待值,然后,尤黛的名字,从她嘴里念了出来。 现场静了片刻,随后,又是一阵掌声。 这个奖项,并不在流程当中,应该是临时加上去的。不过,因为给出这个特别奖的理由太充分,大家也就自然而然接受了。 “恭喜你。”舒云端目送尤黛上台前,对她说道。 “嗯。”尤黛踮起脚,回了他一个拥抱。 因为成了特别奖的得主,尤黛留下来,让媒体人员拍了照。 之前坐在他们身后的女性,提了个小小的要求,让尤黛重新把蝴蝶画穿在旗袍上。尤黛照做后,被拉着拍了好几张照。 最后结束的时候她说:“你穿这一身真漂亮,要是这衣服能卖的话,只要我买得起,我一定买。” 尤黛微笑:“谢谢。” 离开会场后,舒云端提着尤黛的东西,走在前面,尤黛慢了一步,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尤黛转过身,看到了一张年轻且熟悉的面孔。 “聊聊吧。”他偏了偏头,往旁边示意。 尤黛回身看了舒云端一眼,轻轻推了一下他的后背:“在车上等我,我一会儿回来。” 舒云端目光从尤黛身上,移到年轻男人身上,他记得,他是丁会长身边的人,一个举止优雅,眼眸深沉的男人。 男人对着舒云端点头问好,舒云端也点点头。 等尤黛跟着他,走到转角处,看不见了后,舒云端后知后觉想,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好像相熟,但陌生和距离感又很强烈。 而且,那个男人,那张脸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像谁呢? ** 不知道通往哪边,在走廊上左拐右拐,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听见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发出柔软的摩擦声。 眼看快要走到尽头,前方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低头看向尤黛时,眼神如刀。 他说:“你可真是狠心啊,这几年杳无音讯,藏得真够深的,姐姐。” 最后那个称谓,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了出来。 尤黛抬眼,目光从他的眉眼到唇角,冷淡说:“当初可是你自己说的,恨死我了,永远不要见到我。尤彧,我做到了,你呢,现在还来埋怨我?” “我不该怨你吗?”他反问。 尤黛沉默了。 “算了。”尤彧冰封般的表情松动了,眼眶泛起水光,“一家人说气话,就你斤斤计较,要记那么久。外公那么大年纪,病情严重,还要死撑着,参加这次活动,要不是因为你,他何必这么折腾。” “他在哪个房间?”尤黛问。 尤彧往后一指:“一会儿见着他,你别乱说话。” 尤黛勾着嘴角冷笑:“你从小跟他一起生活,当然向着他,我不一样。妈妈已经不在了,他跟妈妈那些恩怨,要不要一笔勾销,可能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但我还活着,我有权决定我对他的态度。” “外公虽然没带过你,但他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尤彧沉着脸说,“他现在……” 他没有说下去,侧开身说,“外公他想见你。” 房门推开后,丁经赋坐在轮椅上,正捧着瓷杯,对着窗外喝茶。 好像对门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
第44章 == 回到住处时,天已经黑了。 舒云端把车停在了住宅楼下,侧过头去看尤黛,她头靠着车窗,闭着眼睛,脸颊在昏暗的城市光线中,显得异常宁静。 但也太安静了。 自她见了人回来,就没怎么说话,要么望着窗外发呆,要么闭着眼像是睡觉。可她并没有睡着,舒云端中途问她要不要喝水,她的声音冷静又清晰,没有一丝困倦的睡意。 她没有喝水没有吃东西,甚至动也没有怎么动过。 舒云端下车后,尤黛自己也下来了。 舒云端问她:“想好晚上吃什么了吗?” 尤黛心不在焉说:“上回买的酒还有吗?” “还有。”舒云端低头,凑近盯着尤黛的眼睛,“饭都没吃,不能喝酒。” “那就先吃饭,再喝酒。”尤黛绕过他,往电梯走,“你家里有菜吧?” “没有。”舒云端跟上去,拿出手机,一边走一边说,“那我叫个外卖。” 尤黛也在看手机:“我叫吧,一般这种时候,我都想吃那家的炒菜。” 舒云端手指顿住:“这种时候,是哪种时候?” 尤黛一言难尽地看着舒云端,而舒云端正好也在看她,两人在狭小的电梯里无言对视着。 楼层到了的提示音响起,他们才各怀心思地移开了目光。 这一路上,舒云端什么都没问她,年轻男人是谁,他们去干什么,但她知道,舒云端不是不想问,他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到了家,舒云端像是忘记了刚才两人试探的眼神,平静如常,从柜子里拿了两瓶红酒。然后捂着瓶口,站在灯光下说道:“先说好,不吃东西不能喝酒,对胃不好,还容易醉。” 尤黛恩了一声,往沙发上一坐,然后拍了拍旁边:“你休息会儿,开了那么久的车,一定很累了。”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我了,现在终于想起我了。”舒云端哀怨说着,放下红酒,坐在了尤黛旁边。 刚一坐下,尤黛身子一歪,靠在了他的肩头。 沙发对面的电视,照出了两人依偎的身影,如同甜蜜恩爱的情侣。 舒云端呼吸一滞。 尤黛缓缓说着:“我跟你说说我爸爸妈妈的故事吧。” “好……好。” 尤黛的爸爸妈妈在高中时认识,那时两个人都是班里的尖子生,时常一起去教师办公室,又因为俊男靓女,身高差看起来很般配,因此没少被同学调侃。 尤黛爸爸先喜欢上妈妈,但妈妈那时候没想过恋爱,学习也是自发地努力。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尤黛说:“我外公这人怎么说呢,封建思想根深蒂固,还是个老顽固。我们家族都是做缂丝的,而且继承人都是男性,到了我妈妈这一代,我妈妈的哥哥,就是我舅舅对缂丝不感兴趣,我妈妈倒是很喜欢,但外公却执意不同意我妈妈学做缂丝,还逼着不情愿的舅舅学。大概在我妈妈高中时期,因此这事还跟家里的关系闹得很僵。我妈妈经常跟外公吵架,心情也总是不好,爸爸听说过后,鼓励妈妈去做想做的事,还陪着妈妈去那种学习班学做缂丝。” “很不巧,学习班的老师是外公的朋友,无意间让被外公知道了这事,气妈妈忤逆他,而且他还以为爸爸妈妈那时候早恋,于是,用藤条打了妈妈一顿,罚妈妈跪门口反省。那次之后,妈妈在家里基本上不说话,还开始不回家了。” “外公起初还教育妈妈,我妈妈就质问他,是不是自己是个男孩,就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外公说这是家族几百年的规矩,男孩继承家业,女孩嫁人就不再属于家族,这是事实,无法改变。妈妈就说,既然她早晚都不是丁家人,还不如趁早离开。于是,妈妈搬出来丁家,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她也不找丁家要钱,开始打工挣钱。” “爸爸看在眼里,不忍心她一边读书一边打工,想要给妈妈钱,但也就是那次,他们在妈妈租住的房子下面,因为塞钱拉拉扯扯,被外公看见了。” “外公是开车来的,大概是路过,看见爸爸妈妈那个样子,误以为他们小小年纪,居然同居,一气之下,踩下油门……” “爸爸眼疾手快,把妈妈推开,他被碾压在车轮下,断了一条腿。”尤黛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妈妈很生气,她跟外公在爸爸的病房外吵得不可开交,两个人都在气头上,当场就说断绝父女关系。结果,还真断了。妈妈不再跟家里来往,也是从那时开始,妈妈照顾病床上的爸爸,后来爸爸腿好了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他们结婚后第二年,我出生了,又过了六年,我弟弟出生了。”尤黛突然笑了笑,“他叫尤彧,比你还大三岁。也就是在他出生时,外公出现了。” 舒云端问:“你之前……从来没见过他?” 尤黛:“没有,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妈妈生了个弟弟,就跑来要孩子。我妈妈当然不给,他们那次闹得很厉害,我在旁边,吓哭了,还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 舒云端:“为什么你妈妈妥协了?” “因为外公突发性高血压,住院了。”尤黛说,“但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外公求了我妈妈。因为舅舅一家移民去了国外,不愿意回来了,他苦于家族的缂丝无继承人,就要求妈妈把尤彧给他培养,说得真诚无比……我妈妈看他身体不好,害怕再闹下去,把他给气死了,就同意了。” “尤彧在外公那里,过得还不错,几乎每年,爸爸妈妈带上我,去会看他。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好……”尤黛停了很久,才说,“直到爸爸妈妈意外离世。” 最后这句话,她的声音带了些哽咽。 舒云端摸着她的头,低声安慰:“好了,我知道了。” 门铃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是外卖来了。 舒云端去拿了外卖,摆上桌后,尤黛才整理好情绪,坐在了餐桌前。 “吃饭。”舒云端给她拿了一双筷子,是特意准备的橘色专属木筷。 “杯子呢,倒上酒。”尤黛迫不及待说。 “说好了,先吃饭再喝酒。” “……”尤黛拿起一根筷子,指了指舒云端的鼻尖,“你越来越像贤内助了,还开始管我了。” “我是你男朋友。”舒云端一把夺过筷子,重新给尤黛摆好,“我管你是应该的。” “小男友。”尤黛嘀咕说。 “什么?” “没什么。”尤黛夹起一块肉,放在舒云端碗里,“尝尝这个,他们家的肉很嫩,丝滑入口,保你喜欢。” 她语气轻松,像是从刚才的情绪里走了出来。 舒云端嚼着肉,看她一口一口吃着饭,稍微放宽了心。 尤黛在吃得半饱时,如愿以偿,喝了一些酒。她的酒量很好,但舒云端看着,没让她喝太多。 饭后,收拾好餐桌,尤黛捧着最后那一口红酒,对着舒云端的背影发愣。 舒云端洗了手,把她拉到沙发上坐好,听她无端冒出一句:“你很好。” 房间里有些闷,尤黛的脸被酒气染上了一抹红,眼中盈盈水光,像夏日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池水,荡漾在心里。 “我哪里好了?”舒云端不自觉,声音有些沙哑。 “是个好男朋友。”尤黛勾住他的肩膀,脑袋侧着,“你转过头来。” 呼吸的气息,就在脖颈之间,舒云端微微低着头,问:“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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